第九十三章 幾百年前的他
仙樂褪去了鬥笠，濕濕的長發披在身上，就像一片雪花墜入手心慢慢化作水滴那樣。
“你怎麽會那麽傻？”魔音摟著仙樂，聲音哽咽著。
仙樂蒼白的臉上泛起笑意，她伸出冰涼的手指撫著他的臉：“你我夫妻一場，叫我如何忍心看你受傷？”
“你又叫我如何忍心呢？我們鬥了十年，十年了！你要是離我而去，化作人形又有什麽意思？”他握住仙樂的手貼在臉上，眼眶已經緋紅。
“魔音，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
仙樂的手指首先化作片片雪白飛散，她的臉，她的衣裳，她的一切就這樣灰飛煙滅在魔音懷中。
伴著一聲淒厲的喊聲：“仙樂~”
撕心裂肺的痛延伸至我的心頭，到底是因為我害了他的愛人。
若把別人的痛苦換在自己身上想一想，那種疼痛是否也能承受的起？若有一天，我的師父也死在了我的麵前，該是多麽可怕的結局。
魔音的聲音帶著一圈波濤襲擊而來，差一點就穿透了我的身體。師父一隻手護在我的胸前，青色的光幕擋住了危機。
隻見魔音巍然而起，他在半空一揮，一架七弦琴橫而出。周邊散發著黑色的光暈，他赤紅的瞳孔盯視著我們。
“是你們殺了仙樂！”他盯視我們的眼神如此可怕，就像結了千千萬萬年的深仇。
我們確實是他的仇人，師父誤殺了他的妻子仙樂，殺妻之仇怎能不報？
師父把我推開，一人之力運起青玄。
魔音的長發被狂風吹的淩亂翻飛，黑色的袍子也嘩嘩作響。
此刻天地皆變，飛砂走石，狂風大起。
他向師父發來第一個音符，黑色的韻律像洪荒猛獸朝著師父撲去。
師父握著我為他打造的劍，劍尖朝上，閃速間對指撲來的黑團。
各種顏色交織在一起，我已經看不見他們打成一片的每招每式。
突然，身後像有一陣狂風掃來。
隻聽見魔音在我身後說：“我要讓你嚐嚐失去至愛的痛苦！”
當我轉過身的時候，師父已經抱住了我。他的身體狠狠的震動了一下，就像震穿了我的魂魄一樣。
他噴了一口血，平時都說他氣得我吐血三升，現在他真的吐血了，我卻是那麽的難過。
“師父！”終於輪到我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壓著我，壓著我跪在地上，我摟著他，哭著喊著。
原來失去是一件讓人窒息的事情。
“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麽辦？”我緊緊的摟著他，生怕他像仙樂那樣灰飛煙滅。
魔音再次撥出一串音符，我隻能傻傻的望著它向我射來，當時我什麽也不想，隻想抱著師父。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突然眼前閃現出一道巨光，白色光芒紮進眼球。
熟悉的幽香我忘不了，那是扶蘇身上的。
白光驟然炸開，黑與白的決鬥下，我什麽也看不見。
事後，煙塵之中，扶蘇朝著我和師父走來。
“他……傷的很重。”
我靠著師父，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想著，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那時候還是扶蘇把我們帶回客棧，為我們療傷。
過了兩天，師父仍然未醒。我守在床邊一動不動，握著師父的手說了很多話。
扶蘇從屋外給我端來一些吃的，他放置在桌上說：“你已兩天沒有吃東西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眼睜睜的看著昏迷的師父。
“阿已，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扶蘇坐在我的旁側。
“那就不要講了，我相信師父一定會沒事兒的。”我斷然拒絕扶蘇那些話，我害怕他告訴我師父活不長了。
“山一不會死，但是……你就不想知道他為什麽會收你為徒？又為什麽要幫你尋找九命珠？”
我悠悠的轉頭看著他，這個問題還真的把我難住了。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裏麵還有什麽為什麽？
我一直以為師父收我為徒是見我呆萌可愛，還能賣個好價錢。尋找九命珠是是因他想謀些利益發家致富。
見我不說話，扶蘇從被窩裏掏師父的一隻手：“催動你的九命珠，還原他的過去，你就會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有什麽故事？”
我定定的看著扶蘇，再看看師父的那隻骨節分明的手。
曾經，我無數次想渡過他的夢中，還原他的過去。
我想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有什麽樣的故事？
當我拿起師父的手，想了再想，最後還是催動了九命珠。
我以為我會去到十年前，沒想到一去就是幾百年。
時間停在了秦始皇時期，那時秦國統一了六國。
我在朝堂之上看見了師父的麵孔，那時的他叫蒙毅，是始皇極寵的一位大臣，官職上卿。
蒙家三代大將出身，蒙毅雖然不常常上陣殺敵，但是朝內卻是能文能武的重臣，與其兄蒙恬內外相輔，保衛著大秦帝國。
史記記載著“始皇甚尊寵蒙氏，信任賢之。而親近蒙毅，位至上卿，出則參乘，入則禦前。恬任外事而毅常為內謀，名為忠信，故雖諸將相莫敢與之爭焉”
可想，當時的蒙家有多麽昌盛。
豪華樓宇，高高城樓下，他邂逅了一女子——李素己。
那日的天空特別美，夕陽西下，放了滿空的紅霞。挨著甬道走來三十幾人，攆轎上坐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
她白衣翩翩，美如潤玉。
忽然，一群刺客衝了過來，隨行的宮女太監全部被殺，攆轎扔在了地上，狹窄的甬根本逃不掉。
李素己慌亂的扶了扶額上的金釵，長長的裙子鋪在地上就像是網狀的累贅，她踩著屍體隻想逃命，哪知前麵黑衣人朝他揮刀撲來。
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沒想到那把刀沒有落入身上結果自己的性命。
蒙毅身著紅黑色的朝服飛落而來，陡手擋掉了刺客手上的刀，三五兩下就將這些刺客打得落花流水。
另一個刺客從蒙毅的身後砍來，李素己大喊：“小心。”
蒙毅轉過身，一隻手將李素己拉入懷裏，抱著她轉了一圈，白色的裙尾像開屏的孔雀一樣美麗，借她之力一腳就將刺客踢到牆上撞死。
李素己落地的時候，頭還有些暈，未有任何反應，蒙毅就把腳下的刀踢過去，正好插中了刺客的胸腔。
他握住了她的手，二人默默相視著。
這時，甬道的另一頭來了許多侍衛和太監。
李素己趕緊抽離自己的手，蒙毅也尷尬的後退幾步。
其中一個老太監跪在李素己的麵前：“驚著姑娘了，奴才該死。”
“無事，方剛幸得這位大人相救。”她看著蒙毅的時候，眼睛就像會發亮的金子一樣。
老太監抬頭看了一眼蒙毅，一個笑臉突然上來，他拱著手對蒙毅一揖：“原來是上卿大人，奴才在這裏謝謝您。”
說罷，老太監領著其他宮人排好隊形：“陛下已候姑娘多時，請姑娘移駕正宮。”
李素己走時不忘回頭看看蒙毅，她露出的微微笑顏是那樣美好，那是他見過最漂亮，最美美好的女子。
最可惜的是，他未曾問過她的名字？是什麽人？可有婚配？
若大的宮中，再見一麵恐怕太難了。
第二天，始皇在蘭台設了宴，蒙毅伴隨在側。
一朵大蓮花從天而降，把侍衛都嚇出了冷汗，每個人都拔出了尖刀打算護駕。這時，蓮花一片一片的綻開，花蕊中驚豔一絕世美人。
她身著白色的霓裳，立在花蕊中像仙子一樣隨風起舞。
遠處的磬聲響起，滴滴答答的樂聲傳來繪人心魄的震撼。
李素己第二次出現在蒙毅的視線中，她長袖擅舞，優雅的姿態吸引了始皇也吸引了蒙毅。
一舞驚鴻之後，她婀娜的走到殿前，雙手平額對著坐席上的始皇一拜：“民女李素己叩拜陛下。”
“起。”始皇笑眯眯的免了禮。
李素己站起，始終不敢抬起頭，安守本份的把頭埋的很低。可是就她這副天成的美豔之色，光是埋下頭怕是掩不住她的絕豔緋色。
“抬起頭來。”始皇說。
她輕輕的抬起頭，大大眼睛就像洞天之外的明月，那樣的純淨。
她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始皇，而是他身旁的蒙毅。她很慶幸在這個地方能夠再見他，他同樣也慶幸自己能再次遇見她。
“你父既已離世，以後就留在宮中。”始皇說。
“諾。”李素己平起手點頭。
始皇又說：“昨天的刺客還有幾個活口，這查出幕後主使的事情就叫給蒙卿去辦，務必要找出真相，寡人一定要將他處以極刑！”
蒙毅從素己的身上收回視線，積極的回應著始皇：“諾。”
第二天，蒙毅著手去查李素己遇刺一事。他了解到李素己是故臣李主的女兒，因她傾國傾城之貌，舅舅把她引薦給始皇。
始皇見到李素己的真顏之後，便有心納入後宮。
雖然這道聖旨一直未下，宮裏的太監和宮女都稱她為姑娘，但李素己成為夫人的事情已經坐實。
蒙毅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在路過李素己的宮外，兩人遠遠的看一眼，看一眼便懂對方要說什麽。
憑著這樣的心靈相通，他們開始有了書信往來。
於是就有這樣的字跡：“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就是如此，許下了生生世世。
隻是，他們仍然逃不過命運的作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