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兩小無猜
我在心裏估摸著,沈靖和沈玉之一定是一個非常虐心的故事,我得要作好準備,準備把心髒充滿氧氣,然後防敲防打防破碎。
師父歎了一口氣,他說:“九命珠還沒有下落,現在又攤上了事兒。”
我抬起手,輕輕的放在師父的肩膀上:“師父,上回不是也誤打誤撞的找到了九命珠麽?這回,說不定也跟上次一樣走運。”
公孫備微笑著點了點頭:“剛才聽你們說了沈玉之的事情,我也覺得有這個可能。沈家乃大戶,藏著九命珠也不是不可能?”
我說:“沒錯,九命珠可以令生者消亡,死者複生,就按目前的故事發展來看,沈玉之的死確實暗示著什麽?”
公孫備很是認可的點了點頭,師父卻不以為然,但也不敢直接反駁我們,畢竟我們人多勢眾。
到了晚上,師父拿著針挑了挑燈芯,燈花爆開的聲音在寂寂夜裏清晰可辨。
我望著外麵的窗戶,忽地刮起一陣陰風,想來是沈玉之來了。
突然,窗戶被吹開,哐的一聲把快要睡著的公孫備嚇了一跳。
沈玉之穿了白色的長衣飄進來,深更半夜確實很嚇人。
她的遊絲根本不能著地,跟我們說話也是浮在空中飄來飄去,甚至晃得我頭暈。
那陣陰風實在太猛,師父剛挑明的燈又被撲滅了。屋裏一片漆黑,師父歎了一口氣:“在鬼魂麵前點燈確實困難。”
沈玉之埋下頭,冷冷的月光下,我們所見到的隻是一縷熒光。
師父又道:“事不宜遲,沈小姐還是先講故事。”
沈玉之的遊絲飄到月光之下,她好看的眸子凝望著,月光出現的畫麵是十年前。
那時候沈家出了一位女將,她是沈同的妻子白英英,大秦建國以來,沈家一直擁護姚萇。
沈同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沈玄在朝做了文官,二兒子沈靖承父母之願做了武將,一家人皆是姚萇重用之人。隻是天意難測,沈同和沈靖雙雙戰死,白英英帶著所剩不幾的殘兵突圍成功,隻是丈夫和兒子的死訊讓一代女將變成神誌不清的普通婦人。
393年姚萇病死,太子姚興即位,不久又追封了沈同和沈靖,還將白英英的長子沈玄提為太傅。
沈玄在次年生下一女,取名沈玉之。
白英英的病情仍不得好轉,她總會把他人的孩子認作沈靖。
六年後,沈家門前倒下一個小男孩,年僅八歲。
白英英第一眼見到這孩子就認定他是沈靖,恰好男孩醒來的時候已不記得自己是誰。就這樣,白英英把男孩當作了自己去世的兒子。
“靖兒,以後要跟娘學習長槍,長大了就為大秦盡忠好不好?”白英英穿了一身白色錦袍,上麵繡著青綠的竹葉,像出自絕穀的幽雅。
骨節分明的手指撫摸在男孩手掌,男孩子乖巧的點了點頭,嘴巴也非常甜,他總是跟在白英英的後麵喚著娘親。
白英英找到兒子,臉上笑容越來越多,病情也在一點一點恢複,她每天都會教沈靖練武,每日運功對白英英的身體也非常有益。
沈玄本來不喜歡沈靖,但發現他能使自己的母親快樂,他也就認了這個弟弟。
麻煩的是,沈玉之卻不想認一個比自己大兩歲的叔叔。
那時的槐樹還很小,沈玉之爬到樹上,本想在上麵掉塊石頭下去砸死過路的沈靖,沒想到,沈靖還沒有走過來,自己就從樹上掉了下來。
沈靖跟白英英學習武功已經半年,輕功也是了的,沈玉之還沒有砸在地上就落進了小小沈靖的懷裏。
那時的沈玉之很任性,她不會念沈靖的好,也不會叫他叔叔。
有一次,沈玉之從廚房裏拿出一把菜刀,趁沈靖沒什麽防備,她就一把刀架在了沈靖的脖子上:“快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當我的二叔?”
沈靖反擒沈玉之的手腕,她痛叫著,手上的菜刀也隨之掉下,眼看著就要切斷她的小腳,沈靖抬起的腳,精準的將菜刀踢在槐樹杆上嵌住。
沈玉之見到沈靖的實力之後,整個人都嚇尿了。
沈靖指著沈玉之的腳下,那是一攤尿,好在他沒有取笑她,否則沈玉之會尋死覓活的趕走他。
“快去把衣服換了。”那時的沈靖非常寡言,他平素對任性刁蠻的沈玉之隻有簡單的微笑。
沈玉之羞著臉去換衣服,白英英知道孫女嚇出了尿還大笑不止。
有一天,沈玄打算續弦,沈玉之便為此難過了很多天。後娘對她並不好,懷了孩子之後,沈玄也把她忽略了。
在她最艱難的日子,是沈靖陪著她。
有點小成熟的沈靖很有魅力,偶爾還能搞點小風趣。
私塾裏的小朋友欺負沈玉之,她回到沈靖麵前訴苦:“二叔,有人欺負玉之。”
沈靖知書達理,在私塾裏很聽夫子的話,基本上不打架。
直到沈玉之被同窗推進了水塘,他才不顧夫子的教悔打了人。
破廟中,沈靖燃起了火,非常細心的幫沈玉之烤幹衣服:“你穿我的衣服。若是娘和大哥問起,你就說是我不小心掉進水塘裏濕了衣服。”
沈玉之摟著沈靖的幹淨衣服,兩眼的淚水打了好幾轉。
“二叔,為什麽要對玉之這麽好?”
沈靖成熟的動手摸了摸沈玉之的頭:“因為你是我侄女啊。”
在私塾一晃五年,沈玉之仗著沈靖的功夫厲害在書院裏闖了不下千次的大禍,每一次都把老實忠厚的沈靖拉下水。
她們一起站在雨中受罰,一起挨白英英的板子,一起被夫子拍手板。
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的回憶,不知道的有都會以為她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時光荏苒,少年和少女都已長大。
那一年沈靖十六歲,他被派去邊送駐守。
那一年沈玉之十四歲,她不顧一切的追了他十裏。
十裏坡外有一桃花園,她不顧人倫的抱著沈靖親了親:“沈靖,從現在起你就是我沈玉之的。”
沈靖沒有說話,他隻是從頭上拔下一根白玉簪子遞給她:“等我回來。”
目送著沈靖離開,她捧著手心裏的玉簪,靜靜的立在那片桃花紛飛的天地間。
一年過去了,沈靖失去了消息,最後傳來的消息卻是他沒有突出重圍。那一年春天,桃花還似去年,她剪下一搓頭發與沈靖的簪子裝在小錦盒,埋在了她們訂情一吻的樹下。
轉眼又是一年,沈靖回來了。他已經是赫赫有名的沈大將軍,消失一年的他,身份早已轉變。
沈玉之跑到長安城門去迎他,千千萬萬人之中,她一步一步擠進人群,嗓子都喊啞了,隻可惜他沒有聽見。
他回到沈府,帶著光榮回到沈家。
一道聖旨也隨著他來到沈府。
將門遺女趙水仙賜婚將門之後沈靖。在世人看來,這是多麽好的姻緣。
沈玉之不吃不喝三天,心裏想的是再過三個月,趙水仙就要嫁給她的二叔,她焦急的想要拉回局勢,也許是太著急了,才被同父異母的妹妹沈玉錦知道她藏了不能外說的心思。沈玉錦在白英英的麵前揭發此事,為了挽住沈家的顏麵,她被迫隨便嫁人。
沈玉之被鎖在房中,手心裏摻出的血沒有誰知道,心如死灰,對沈靖也已經然絕望。
沈家的人隻知道皇上賜婚是大事,是沈家的榮耀,卻沒有誰懂得沈玉之的悲苦。
門外明明站了一個人,那個人卻沒有說一句話。沈玉之坐在床頭,望著門外的那個人,眼淚隻能一滴一滴落下。
沈玉之什麽都知道,門外的那人就是沈靖,隻是她很難過,他到底還是拋不下名利,拋不下沈靖這個名字和身份。
出嫁的前一夜,她走到門前,隔著窗對著屋外的人說:“我先嫁人,是不是就算你沒有對我食言,而是我,是我先負了你。”
屋外的人沒有說話,沈玉之的眼淚濕了臉,她抽泣著說:“沈靖,祝福你。”
沈玉之走到燈前,挽起燈罩,將微弱的火苗撲滅。
第二天,沈玉之上了花轎,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嫁給的人卻是一個有肺癆的半死人。
洞房之夜,她驚恐的四處躲藏。
丈夫向她撲來,一口血噴在了她的臉上,她縮在牆角哭了一夜。
第二天,她抱著一紙休書回到沈府。
被休的她,日子並不好過,在人們眼中,她新婚之夜克死了丈夫,視為不祥的女人。走在街上,她被人扔菜頭,扔雞蛋。
慢慢的,她失去了意識,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一塊石頭砸在了她的頭上,鮮紅的血柱噴出,她竟然不知道疼。
人群之中的他飛奔而來,他的心比她還疼。
是沈靖一把摟住她,是他緊緊的將她護在懷裏。沈玉之卻是麻木的認不出他,她不會笑,也不會哭,連吃飯都不會。
“玉之,你到底想怎樣?想要怎麽折磨我?”他緊緊的抱著呆傻的沈玉之,那麽無力的說著。
“我求你清醒過來,求你了好嗎?”他哭著求她,可是,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時,中間出現了一個黑洞。
這個黑洞吞沒了兩個月的故事,我們誰也不知道這兩個月發生了什麽?沈玉之也不知道。因為那時的她生著病,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