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紅衣
從他的顫抖的聲線中,我們可以判斷,他最為難的一件事就是殺死自己的好友。
“你的功夫是我教的,能打贏我的勝算又有幾成呢?”顧綻依然沒有轉身,他手上的劍柄緊緊握住,低落的聲音回旋在雨中。
江赫的一身武功的確是顧綻教的,當年顧綻將自己所學本領傳授給他,還把他引薦給鳳府做老爺子的貼身護衛。
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在江赫先出劍的那瞬間散了。
“如果你要活著離開,就把我殺了!”江赫提劍刺向顧綻。
劍芒橫掃而來,密密麻麻的雨柱傾落在顧綻的長劍上,他前腳邁開半步,後腳跟著前腳移動,濕達達的裙擺一掀,甩出了千千萬萬細小的水珠。
他揮舞著長劍擋掉了江赫的攻擊,隨後翻身躍過他的頭頂,從上而下狠狠攻破江赫的防守。
江赫巧妙的傾身,便躲過了一擊。二人飛到屋頂,時間停止。
雷聲,電光,劍影,雨水。
我似乎能夠聽見江赫的咆哮聲,他的劍頂在顧綻的劍鋒上,他問他:“你為什麽要背叛將軍?為什麽?!”
顧綻順勢將劍鋒朝上,以無力對蠻力,江赫的阻力失控整個人都撞在了顧綻的劍上。
血,腥紅的血伴著雨水流下來。
如上回所見的完全一樣,顧綻受了創作。
而我知道下一刻便是顧綻的致命拚擊。
屋頂的江赫跌落下來,顧綻極速飛落拉住了他的手,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地上。
雨水衝洗著傷口,顧綻將劍扔掉,他扶起江赫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注定要死在兄弟的手中。
嚓!
那是一劍穿透內體的聲音,是最熟悉不過的骨肉分裂的聲音!
“我答應過將軍,隻求能夠傷你一寸.……。”
“我都知道。.……希望你.……告訴阿魚,我……我不能娶她為妻了。”
稍後便是利落的‘嚓’聲,我聽見利器撞上地麵聲音。
顧綻倒在了血液和雨水之中。
上次我看到這裏就不見了,也不知江赫是怎麽割下顧綻的頭?如今有師父做護法,相信下一幕才是關鍵。
江赫扔掉了手上的長劍,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他無力的跪在地上,悲痛欲絕的大喊:“不~”
之後,江赫把顧綻的屍體拖到一間草屋,還為他置辦了棺材。
有意思的是,棺材旁邊的草席上還擺著一具男屍。
江赫雙手撫摸著棺木邊緣說:“阿綻你放心。我會保全你的屍體,等我交完差再回來安葬你。”
說罷,江赫把候在門外的男人請了進來,這個男人穿了一件紅色的寬袍,長長的頭發用紅色的發帶緊緊綁著散在肩後。看上去三十來歲,麵容卻像女子一樣陰柔妖嬈。
“紅衣先生請進。”
紅衣男子走進屋中,他打量著棺木中的顧綻,嘴角微微揚起。
“好俊俏的男子,可惜了.……”
隨後,紅衣男子看看地上的男屍:“就這樣的臉也想整成跟棺材裏那位一樣?”
“紅衣先生,時間緊湊,實在難以找到五官端正的死囚。”
“也罷,我妙手回春定能將這個人改成和你期待的樣子。我施法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你給我出去等著。”
江赫從草屋裏走出來,因為是江赫的結夢之境,所以他不知道的事情我們也不知道,不知道紅衣男子究竟做了什麽?
師父突然歎道:“想不到他還活著?”
公孫備和我都驚訝的看著師父:“你認識他?”
“當然,三十年前的紅衣教在北魏時期很受尊重,他們不僅懂得星宿占卜,還懂得一種改變容顏的秘術,相較易容術更為高深莫測。剛才那位叫紅衣錦,他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後來,他用秘術為自己換了容顏,這種美豔妖嬈的改顏之術,可稱之為整容。”
整容?好像很高端的樣子!
“後來呢?”我問。
“後來,紅衣教在北魏皇權坍塌的時候就絕跡了。”許茹素突然湊了過來說,真沒想到,她懂得比我還要多。
“裏麵那位又是怎麽活下來的?”公孫備指著草屋問。
“十年前我見過他,那時候的紅衣教就隻剩他一人。紅衣錦這人沒有什麽大抱負,他隻想著活在這世間掙點錢過過小日子。”師父淡淡的說著。
“紅衣教出事那會兒是在三十多年前吧,可紅衣錦看起來怎麽才三十出頭?那時候的他是不是還沒出生?”我摸著下巴作出一副思考問題的模樣。
師父說:“擁有改顏秘術的他又怎會出賣自己的年齡,算起來他現在已經五十歲了。”
我張大嘴巴,驚訝的一愣一愣的。
早知道應該拜紅衣錦為師,興許能學到諸多美顏變臉之秘術。
我捧著自己的這張老臉,想想什麽時候也可以去整改整改。
這時,紅衣錦從草屋走出:“進去看看我的新作品,看看滿意否?”
江赫提著劍走進屋內,我們也迅速的跟著走進去。
我們發現,地上的男屍變成了顧綻的樣子,再看看棺材裏的顧綻,簡直是一模一樣。這可不是戴張人皮麵具的易容術,而是真真切切的改顏秘術。
就這樣,江赫割下了死囚的頭顱向劉裕交差。紅衣錦的秘術天下無敵,劉裕並未懷疑頭顱是不是顧綻的。
事後,江赫回到草屋竟發現顧綻的屍身不見了,隻一有副空空的棺木放置在一堆廢棄的雜物中。
我們原以為會在江赫的兩年多前找到真相,反而被江赫的疑團繞進其中不得解釋。究竟顧綻的屍身上哪兒去了?究竟是誰盜走了他的屍身?
三天後,江赫就被按排隨軍北上,無奈之下,他隻好放棄尋找顧綻。
我再次催動九命珠,將時空極速推動,一直到我們跳出渡夢之口。
我們望著椅子上的江赫,皺著眉頭的睡相可以看出他有多內疚?有多後悔?有多恐懼?!他何嚐不想找到顧綻?何嚐不想顧綻活在世間?他心中的痛又有誰懂呢?他騙了劉裕,在激憤的夜裏誤殺了好友,他內心所承受的豈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了的?
許茹素朝他移動,雙手撫摸在他的緊皺的眉梢,眼淚打了一個轉就滾落在尖指,冰涼的浸在肌骨之中。
“夫君,這三年你是怎麽過的?”
見此,我們三人紛紛退出房中,把空間都留給他們相處。
疑團,全是疑團。我覺得自己不應該朝著尋找九命珠的路線走,我應該出現在一部偵探小說中,或是仵作推理的小說故事當中。
目前的發展趨勢已經脫離了尋找九命珠的軌跡,我為一件件疑團重重的事情傷神費腦,幾乎都沒有時候跟師父搞搞曖昧什麽的。
第二天醒來,江府就鬧翻了天。
江魚不見了!
江赫夫婦,我和師父,公孫備分作三組前去尋找。
我們將永見城的大街小巷全部翻遍,就是看不到她的半點影子。我本來還擔心她會尋短見,特意跑到渡畔問碼頭上的人。
船家說,江魚已經很多天沒有來這裏等人了。
江魚的消失,給我們帶來了許多困擾。夕陽西下,江魚竟然安然的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
她就像變了一個人,狀態完全不像之前那麽悲傷絕望。
許茹素問她去哪兒了,她隻說,自己見到了阿綻。
當我們要問她細節的時候,她故意隱瞞:“以後我的事情都不用你們管,至於阿綻的事情,我一個字兒也不會說。”
她興致勃勃的跑到房中,然後將門反鎖不讓我們靠近。
第二天清晨,江魚又偷偷的出門了。我和師父跟在後麵,打算弄清她口中的阿綻是怎麽回事兒?
穿過兩條巷子就是牡丹盛園,這裏是永見城最大的園藝之地。正值三月二十三,園子裏的花朵爭先恐後的怒放著。
冉冉升起的太陽把大地照亮,一縷金色的朝陽細膩而又謙讓的投在大地,絲絲暖意正溫柔的撫著青草花朵。
我本要衝上去問問江魚來這裏做什麽?師父突然拉住了我的手:“別衝動,先看看再說。”
我收起了自己的急性子,耐心的在此等待情況。
她一身湖綠色的長裙,婷婷玉立在百花簇擁中獨顯芳華美麗。
我從來沒有看見她笑得那麽開心,一個人,自顧自的在微笑,時而低頭,時而抬頭,左顧又盼,她摘下一朵粉色的花朵別在發間,從我這個角度看去,還真是人比花嬌,美豔不可方物。她的腳步一直停在那方寸之地,一直等她想要等的人出現。
遠出飄來一陣幽香,是女子香料中的一種。
越來越近,我閉上眼睛很享受的聞著:“師父,這味道好香啊。”
“這叫美人三步搖,它是用香獐提取的精華配上其它輔料調製而成的香粉,市場上要賣四百金一小盒,通常隻有世家大族的小姐和夫人才敢用。”師父見多識廣,就連什麽香粉都了如指掌,甚至是它的價格都一清二夢。作為一隻雌性,我感到汗顏!
“為什麽叫美人三步搖?”我問。
“自己去發揮想象。”
“我腦抽了,無法想象。”
“那就別想了。”
“哦”
“.……”
隨後,我便看見一襲橙色長裙的女子走來,上等的麵料上繡著白色的羽毛圖案,她雙手攏在腹前,一步一蓮花的朝江魚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