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渡夢
我將視線收回，輕聲的問師父：“他是什麽人？”
“晉國皇帝司馬德宗，也是九命一格之人。”師父淡淡的說著。
我再次把目光移到他的身上，他的眼裏沒有一絲神采，死灰一樣的安靜。
師父和我走到二樓，向司馬德宗行了叩首之禮。
近近的看他，原來美得跟女子一樣，加上憔悴的神情，更多了一份女子的陰柔。
他旁邊的內侍都退開數步，我和師父坐在了他的側邊。
司馬德宗說：“朕想回到兩年前的四月，地點在建康城外的獵場。”
師父牽著我的手，以我之血開起時光之門，師父用結夢的秘術將我們三個帶到了晉安帝義熙元年的四月。
當時的安帝三月才被迎回建康，這個皇位屁股還沒坐熱，四月中，劉裕就提出；讓文臣武將同君王去城外的獵場狩獵。
短短數日，安帝就發現部分大臣根本不把他當成君王，特別是劉裕的那些親信更加張狂無度。為了樹立君王的威儀，他想了很多辦法對付這些大臣。
司馬德宗並不是什麽軟柿子，他汲取先帝的教訓，知道不能把權力交到大臣手中，像劉裕這隻大老虎，遲早是會將自己吃得連骨頭也不剩。
於是，他想借這個機會，在獵場將劉裕殺死。
四月中旬，天氣晴朗，氣溫暖暖的，城外的百花盛景，更是美不可摹。
司馬德宗穿上金色的便服，騎在汗血寶馬上，威風淩淩。旁邊是劉裕，他穿了一件黑黃兩色，繡了虎紋的袍子。
不少大臣都在低低議論：“看，大將軍穿的是黃色的袍子，還是虎紋的。這不正暗示著龍虎相爭嗎？”
司馬德宗知道大臣心裏在想什麽，也清楚劉裕想幹些什麽，但他需要忍，忍過了今天就好了，不論成敗，在此一舉。
他拉著韁繩，微微側目瞟了眼劉裕，目光落在了劉裕衣袍上的虎紋，那隻老虎很生動，就像真的要張開血盆大口吃掉自己。
司馬德宗死死的盯著那隻向自己咆哮的老虎，他想著，自己拉開弓箭一箭就將它結果了，心中萬念皆是痛快的。
我看見司馬德宗眼角的餘光，慢慢的掃過叢林，想必早已在周邊埋伏好了。
我看見劉裕的眼睛閃著令人尋味的光芒，這是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遊戲。隻有我這個位置看得最清楚，師父那麽聰明，自然也看明白了。
現在的司馬德宗是兩年後的他，他一定是想改變什麽事情。可師父說過，過去的事情是不能改變的，因為一切的一切都有它的歸處。
“師父，司馬德宗回到今天，看情形不對啊。”
“他想要殺掉劉裕，可劉裕也為他準備了一手，就算司馬德宗是來自兩年後，他也無法改變現實。”師父一點也不擔心出亂，淡定的有些異常。
“如果，他改變了會怎樣？”我問。這種規律，著實讓人好奇。
“改變的也隻是他個人，不會影響我們，我們兩隻是走進了結夢之境，在司馬德宗的結夢裏就跟我們平時做夢一樣，隻要我們跳出去，夢就醒了。”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本來還想問一些問題的，結果讓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就在圍獵開始的瞬間，那些伏兵開始做好準備。而伏兵後方是更多的伏兵，這場圍獵的精彩之處就在這裏。
一隻梅花鹿從林中穿過，司馬德宗和劉裕相視一眼，拉緊韁繩齊發而去。
兩人狂追梅花鹿，手上的箭卻一支未發，似乎都在等誰先出手。
這時，一匹白馬飛奔而來，馬背上是一名女子，她女扮男裝，英姿颯爽，手中的弓箭在司馬德宗和劉裕之前射出，那一箭沒有射中獵物，而是把梅花鹿嚇走了。
這個女子叫劉顏，是劉裕的妹妹。
劉顏的出現打亂了劉裕和司馬德宗的遊戲，這場圍獵跟當年一樣，以失敗告終。
似乎跟當年完全一樣，並未有什麽改變。
我看著師父，有些困惑的問：“安帝什麽也沒有做，此時跟當年的情形完全一樣，這是為什麽？”
師父意味深長的看著樹林裏的三個人說：“他應該是想弄清一件事。”
“什麽事？”
“傾國夫人劉顏究竟是害了他，還是幫了他。”
站在我這個角度，當然知道是劉顏救了他，如果沒有劉顏的出現，司馬德宗還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羞辱呢。
樹林中，劉顏從馬背上跳下來，身後的月白披風掀起一層薄浪，風中自是一股英傑之氣。她向司馬德宗拱手作揖，抬頭一瞬，笑若白蓮。
“你怎麽來了？”劉裕震驚之餘，帶著微微的怒喝。
司馬德宗也感到非常意外，她是劉裕的妹妹，和他的哥哥一樣喜歡舞槍弄劍，十九歲了，仍然沒有嫁出去。她說，她要嫁的人，一定是胸有大誌，像她哥一樣厲害的男人。
司馬德宗恨透了劉裕，也把這種恨延伸到了劉顏的身上。他一直以為，今天的失敗是劉顏害的，卻沒有想到，是劉顏救了他。
劉顏知道司馬德宗的伏兵已經全部被殺。
劉裕遲遲不發箭是等著司馬德宗出手，然後讓他死在這場圍獵中再昭告天下，安帝在圍場被刺，再把死去的伏兵指認為刺客，一切也就順意了。
果然，政客都是那麽的高明，又那麽的英明，然後就變成了隔壁家的小明。
圍獵事件之後，劉顏的身影就常常出現，她隨哥哥進宮，不上朝就在宮裏溜達，但無人敢冒犯，就連司馬德宗也不敢明說。
眾人皆畏懼劉裕的權勢，對其妹妹，也是敬而遠之。
義熙二年，南燕皇帝慕容德發兵邊境，劉顏主動提出隨軍出征抗燕。還從叛軍的手裏解救了司馬德宗。
後來，劉顏在整個故事裏都充當著強者的角色，她和司馬德宗在一個山穀裏生活了一個月，那時的她因救司馬德宗受了重傷，高燒不退，又找不到出穀的路。二人不分君臣，在山穀裏惺惺相惜，劉顏性子偏向於男子，她說：“陛下，如果臣能活著把您送回建康城，您就要答應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