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還珠
“有時候.……真作假時假亦真，假做真時真亦假。”她說了一句非常深奧的話。後來，我才知道，這句話原來也可以用在自己的身上。
那日夜裏，她故意讓宮女以為她要從壁城出宮。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裙，華麗的走出去。我和師父站在後麵，看著她越行越遠。
“師父，為什麽她不相信？”
“也許很多事情不像我們看到的那樣。”師父淡淡的說著。
我懷裏抱著一隻匣子，裏有一顆夜明珠。顧連珠說，等她死了就把珠子還給慕容德，寓意還君明珠。
為了等慕容德，她站在宮門前很久，抵著寒冷，隻為等他殺了自己。
我和師父也靜靜的站在城樓上，靜靜的看這場愛與恨的遊戲。
天忽然飄起了雪花，風涼，裙舞。
慕容德站在城闕上，對著離宮門隻有六丈之遠的顧連珠放了一箭，利箭穿透她的身體，她立在原地，不曾回頭，不曾看他最後一眼。
果然，她等到了，身後的火把照亮了整個燕宮，她卻不敢回頭再看他一眼。
我站在城樓上，失聲痛喊。師父將我抱在懷裏，他說：“這是她的命，也是她的心願，我們應該高興。”
我望著城闕上的慕容德，這樣的男人，值得顧連珠去愛嗎？他為什麽不查清楚？為什麽要親手射死連珠？
她用她的血洗了燕宮，封印了他詛咒。
我看見，從城樓上飛撲而來的萬千黑蝶，像一場美麗的蛻變。它們圍著顧連珠的身體，沾上了她的血，黑色的蝴蝶變成赤紅。像一團火在雪上燃燒，無比壯觀。
“師父.……那是什麽？”
“顧連城！”
紅色的蝴蝶凝聚成人形，她穿了一身大紅長裙，廣袖在雪中翩翩飛舞，她披著烏黑的長發，柔美的垂落在雪間，她摟抱著顧連珠失聲大喊。
我和師父感覺不對，眼看著從東邊的那座城牆上飛來一團黑色的東西，正朝著顧連城撲去。
師父一隻手納在身後，另一隻手橫生出一道青光，正好擋住了那團東西。
“阿已，快用師父教你的方法喚醒九命珠。”
我閉上眼睛，吐吸著這片血味濃重的氣息，在顧連珠的魂魄中我喚起九命珠的奧秘。從她的體內飄出一顆綠色的珠子，我從城樓飛向它，很順利的拿到手中。
我輕緩的落在顧連城的身旁，近看她竟是如此的美麗，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不一樣的表情。
連珠還未斷氣，她在連城的懷裏奄奄息。
“我的傻妹妹，你怎麽這麽傻？！”顧連城哭著說。
“姐姐，不要怨任何人好嗎？”顧連珠嘴角邊說邊滲出血水。
我湊過去，叫她不要說話，我想借助九命珠的力量再救她一次。九命珠蘊藏著生命的奧秘，它可以將一些有意念存在的東西複活。隻要她願意活下去，我就有辦法救她。
可她卻說：“阿已姑娘，我求你複活我的姐姐，我欠她太多了！”
我點了點頭，她最後的遺言竟是救她姐姐，讓她姐姐不要怨慕容德。
顧連珠倒在了連城的懷裏，顧連城悲憤的大喊：“連珠……！”
顧連城將連珠輕輕放在雪上，一襲紅袍轉成一道紅色的光，她飛向那高高的城樓，與那團黑霧撞出了絢爛的煙花。
師父和我都沒有想到，顧連城會玉石俱焚。
白雪，紅雪，不知是雪還是血？
我將連珠給我的匣子交到慕容德手上。他打開的時候，裏麵是顆夜明珠，還有一張紙條。
連珠在紙條上寫著：“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我問師父這是什麽意思，師父說是顧美人從唐朝穿越而來，帶著當時有名的詩人張文昌的詩句來考我們的。
意思就是：表示對他人的深情厚意，因為時與事的不能相配合，隻能忍痛加以拒絕之意。
用在慕容德和顧連珠的身上都沒有錯，相識，相愛在不對的時間和局勢中，最後，隻得以如此悲慘的方式結束。
而後，為了還連珠一個清白，禦醫再次確診，顧連珠隻是服了一種看起來像懷孕症狀的毒藥而已。
他坐在冷冷清清的宮殿裏，裏麵沒有點燈，黑暗中，我聽見他說：“朕答應你，今世護你一生平安。”
……
又是一片安靜，地上掉下了一顆珠子，黑暗的屋子驟然變亮，就像點了一屋子的燈。我和師父站在外麵，看著通亮的宮殿。
為之深深的感歎，又為之深深的歎息。
又聽見殿內傳出這樣的一句話。
“朕卻食言了。”
然後，他一口血噴在了夜明珠上，白珠變成了鮮紅的珠子，閃著紅色的光，整座宮殿就像晚霞降臨。
此後，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過的，我隻知道他在悔恨中過得比連珠還痛苦。
我們在離宮的時候去尋找過顧連城的意念，好不容易找到了幾絲，經過重塑，一個完美的魂魄出現了。
接著，我和師父又做了一件大事，我們跑到顧連珠的墓穴，打開石棺用九命珠的生命之玄，將顧連城的魂魄封在裏麵。
顧連城在顧連珠的身體裏複活，一個活活生生的人，全新的顧連城從陵墓走出去，那一次，把守陵的人嚇壞了。
慕容德聽說顧連珠複活了，四處派人去找。但我想，應該沒有人能找到她，因為顧連珠是真的死了，複活的是她的姐姐顧連城。
與顧連城分別之時，她給我講了過去的事。
九年前，她被尚未稱帝慕容德和國師抓到一個山洞裏，將她生生的殺死。後來，她死了慕容德的病未好，他們才發現抓錯了人。
頭七那天，一位白衣仙路過山腳發現了山上的幽魂。白衣仙人用了三天的時間，將她變成了魅。
顧連城說，她想保護妹妹，所以，她不能死。仙人被她打動了，才決定做這件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