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能待到最後的人都是被命運之神眷顧的
下午四點二十三分的Z市市中心醫院。
方亞諾靠在病房走廊的牆上，指間夾著一支香煙。煙已經燃了大半，方亞諾再又吸了一口突出煙圈的時候，卻被從病房出來的護士嗬斥了。
“醫院不許吸煙！”護士小姐帶著斥責的聲音小聲說著。
“哦，抱歉。”原本也不喜歡抽煙的方亞諾隻是有些煩躁才吸了一根，這下聽到護士的話，也把剩餘的半根煙熄滅了包進隨身的紙巾裏。
也看得出方亞諾的壞情緒，護士小姐也沒有在說什麽指責的話。“你的朋友已經打了生理退燒針，雖然還在昏迷。你不進去看看麽？”裏麵的病人是高燒被送進醫院的，送來的時候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這麽突然的高燒，他問過了方亞諾竟然也沒有得出什麽結論，沒有淋過雨有過什麽病史，就是突然的就生病了，奇怪得很。
“好，那我進去了，謝謝護士小姐。”禮貌的道別，方亞諾推開了病房的門。
可容納三人的病房此時也不過隻有一個床位被占滿了而已。
慢慢地靠近那張中間的病床，方亞諾的視線也攤上了床上那人俊雅的麵龐。不知現在他是誰呢？
方亞諾笑了笑，諷刺著自己這時候想到的卻是這個問題。慢慢的坐到了床邊，方亞諾的雙眼焦距也漸漸的模糊起來，他真的必須要這麽做麽？中午的時候他做好了午飯，發現洛白卻沒有出門，不，應該說自從早上吃過早飯後他就沒有見過洛白了。那麽想著他也有了遲疑，他真的是太殘忍了，對洛白說了那樣的話。但是在那之前他因為自私和貪婪已經和那個男人做了一筆交易，現在想要反悔也晚了吧。
他帶著一心的忐忑不安和毫無作用的遲疑去敲開洛白臥室門的時候，還是後悔了。洛白躺在床上一臉的不正常的潮紅，他摸了摸他的額頭觸到的也是一片滾燙，他想要把床上的叫醒卻發現那人早就沒了意識。隻能匆匆的把人背起來打車送來了醫院。
是和這裏有緣分吧，方亞諾想起第一次和洛白見麵也是在這裏，這張病床上。大概，他會在這再一次見到洛白以及……永遠的失去那個愛他的洛白。
“你是方亞諾吧。”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進了病房，同時也打斷了方亞諾的回憶。
“我是方亞諾，不知道有什麽事麽？”方亞諾回過頭看著那個中年男醫生，以為他是來說一些關於洛白病情的事。
“不記得我了嗎？”醫生停下了翻閱病曆的手，抬頭看著方亞諾。“四年前你和這位洛白先生也是在這裏治療的。不過那時候他是失憶，這一次他是高燒昏迷。”
這樣詳細具體的描述聽到耳朵裏，方亞諾儼然想起的個一清二楚。“是你啊醫生，真是有緣。”有緣……
醫生點點頭。“那他呢？之後記憶有恢複麽？這次的高燒又是怎麽回事？”雖然他問過了護士，但那樣並沒有什麽實質內容的描述並沒有讓他相信，突然就發燒昏迷了，騙鬼呢┑(￣Д￣)┍。依他在這家醫院的廣大見識來說，這個病人應該是遭受了什麽重大刺激導致的高燒昏迷吧，再加上他之前車禍失憶的病例，按照一般“醫院之前的病例”來看，要不是一直失憶沒恢複這下終於要恢複記憶了，那一定就是被搶奪了這句身體的人要幹掉身體原本的主人，再或者是原主人要把那個外來者幹掉。醫生先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覺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
然而↑確實是在某種程度上揭露了真相_(:зゝ∠)_
“記憶是恢複了，不過……”應該馬上就又忘記了吧，畢竟連人都快要消失了。方亞諾的眼神暗了暗，沒有再說話。
機智如他，醫生也了然了。看來是第二種，這下他和其餘那幾個醫生的賭局他是贏定了。三分之一的贏率自己也真是幸運啊，醫生感歎著。“小夥子你也心放寬點，能待到最後的人都是被命運之神眷顧的。你的不忍無奈也做不了什麽真。”
可我是那個推動者啊，不然他也不會那麽心甘情願的放棄了。方亞諾知道自己是罪惡的，無法被醫生的話開解。
罷了罷了，醫生歎息，見識了那麽多的悲歡離合，他也明白有些事是講不清的，任何事情的對錯分合也都隻有等到結局上演，才會明白自己到底是錯在了那做對了什麽，而這些都需要時間，都需要靜靜╮(╯▽╰)╭的幫助不是。他也幫不上什麽忙，回去拿自己贏得800塊好了ㄟ(▔,▔)ㄏ希望那個孫主任不要賴賬才好。“那我先走了。”醫生先生矜持的道別。
“醫生再見。”方亞諾也禮貌地回應。
送走了屋子裏唯一的外人，方亞諾對著病床上還在昏迷的洛白，有些慶幸。如果此時他是醒著的，自己會不知該怎麽麵對吧。
下午的陽光漸漸偏移，照進屋子裏的直光也沒剩一塊。十一月末的的天氣已經很冷了，下午接近傍晚的太陽也沒有了多少的溫度。
方亞諾走去窗邊拉上了窗戶，又把遮住陽光那部分的窗簾拉開。
對著窗外那已經叫得上夕陽的光，方亞諾望著望著漸漸地出了神。
許久一聲帶著幹澀的沙啞聲音喚回了他的注意。
“小諾。”洛白躺在床上歪著頭看著窗邊剛剛回神的那人，看得出來他是想座起來的，但身體的虛弱顯然製止了他的想法。“我把他還給你，你親我一下好不好，小諾。”眼神帶著微微希冀的光，洛白努力說著自己最後的心願。他能感受得到，自己靈魂在這副軀殼的消弭，他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他清楚地知道。所以，他用最後算是帶著脅迫的乞求說著自己的心願。
方亞諾卻隻是看著他，忍住了想要流淚的衝動站在原地，沒有回答。像是表示著自己的拒絕，既然都決定做個自私的人，那就不要給與對方任何的希望。這是屬於殘忍者的美學。
“小諾你真狠心。”洛白感受著自己的漸漸脫離這身體時的靈魂撕扯的感覺，不痛但是人漸漸的變得無力。要消失了對麽？方亞諾在自己眼裏的身影也漸漸的呈現半透明的狀態，或許自己的靈魂此時也是這樣的吧，慢慢的沒了顏色直至消失。
“小諾我喜歡你。”用盡最後的力氣，洛白對方亞諾露出最後的笑容，帶著像在十六年前和方亞諾初見時的溫和。那個調皮的小孩子也長大了啊，真好，陪伴了他這麽久。“小諾再見。”
慢慢的淺灰質的靈魂從病床上的身體裏完全剝離，床上的人也閉上了眼睛。
方亞諾站在窗邊，頹廢的順著病房潔白的牆壁滑落蹲坐到了牆角。抱歉，我能說的隻有這句，即使我知道你並不需要。
對不起，大白對不起……
而病房裏散發著的絕望和悲憤也並沒有影響到飄在病房上空的兩隻透明狀的收割者。
穿著還沒來得及脫下的糖果店服務員製服，江莉美看著裝在瓶子裏的靈魂有些奇怪。“怎麽會是灰色的？”
“那本《收割者工作須知大全》你沒有背熟麽。”夏柏依把自己的衣袖挽起來。“破碎的靈魂當然是灰色的，不然還會是什麽顏色？七彩麽？”
對著夏柏依翻一個大白眼，江莉美正經了語氣。“我知道，但是這個洛白的靈魂怎麽會碎掉？太奇怪了啊，難道還剩餘了一部分在這個身體裏？”說著江莉美用自己的魂力仔細的掃描了一遍洛白的身體，但一無所獲。“這下該怎麽辦？要把他這個殘破的靈魂送去那個世界麽？”不會中途碎的更厲害然後消失了吧？
而夏柏依卻是把靈魂力附著在他們剛剛收割的靈魂上探查了一次。很幸運，她有了發現。“放心好了，這個靈魂在將來會是完整的。”他剛才把魂力探測到江莉美的守靈瓶的時候，裏麵的靈魂一霎那發出的淡金色並沒有逃脫她的視線，而這種情況通常——“他在他將要去的那個世界被承包了。”
“純金色的守護力？”江莉美愣愣的問。
“對！”夏柏依微笑。“如果我們趕快回去把它送去天道輪回部的手裏，說不定我們還會有提成拿。”
提成的誘惑是巨大的，下一秒江莉美拉著夏柏依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夕陽西下。
從玻璃窗直射近房間裏的夕陽餘暉，在地上散成一片濃重的赤色，近乎淩厲的暖調。
方亞諾久久的才站了起來，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了洛白的病床邊。開口是繾綣懷念的語調，卻帶著怎樣也揮散不去的淡淡哀憂。“阿洛，歡迎回來。”微微俯下身，想要去撥開散落在洛白額前的發絲。
門，在這時卻突然開了。
“你該離開了方先生。”沐憂藍帶著淡漠的冷冽聲音出現在病房門口。“照約定你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他已經消失了。”
因為擔心原主洛白頻繁的出現占用這具身體，會傷害到洛白寄居的靈魂，於是沐憂藍和方亞諾做了一個交易，在之前去沐家的前夕找到了方亞諾。
“或許你已經知道了洛的情況，我需要你讓洛白心甘情願的離開。”沐憂藍那是是這麽說的，而他呢，方亞諾回憶著，好像是說了句為什麽你會那麽肯定我會幫忙吧。
“你會的。”沐憂藍說完這三個字就離開了，留下了原地的他在苦笑。
“我知道。”方亞諾在病床邊站直了身體。“你那麽篤定的找到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了吧。那麽惡劣的讓我出手解決掉了對阿洛的一切障礙，你這招借刀殺人，很棒。”
“我隻是讓你做了該做的而已。你如果不想，那現在躺在這裏的也不會是洛。”沐憂藍直白的剖開了依舊殘忍的真相，卻也沒有再多說，隻是走到了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洛白，臉上的表情悄悄和緩了幾分。
對啊，如果我不想那現在大白他……方亞諾咬緊了下唇，支撐著自己一步步的走出了房間。他不想把脆弱顯露在別人的麵前，那是他最後的堅持。
靜謐的空間裏。
隻剩兩人的病房。
沐憂藍輕輕低下頭吻在了洛白的額角。
“真好，現在洛完完全全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