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老板娘不催房款

  年關將至。屋外天寒地凍，北風呼號。木一起身把門窗緊閉，把被子從臥室裏抱了出來，一家人緊緊地裹著被子，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看了一會兒，快到中午了。也該吃午飯了。木一輕輕地掀開被子，下了沙發，趕緊給金百合和小樂樂把被子裹好。他來到廚房，撿出一些土豆，擰開水龍頭接了盆冰冷的自來水。


  然後哆哆嗦嗦地洗土豆。把土豆表麵的泥灰洗幹淨了。便把土豆撿到洗菜池裏，將洗土豆的泥漿水端到廁所裏倒在馬桶裏，按下衝水按鈕把便槽衝幹淨。返回廚房將土豆衝洗幹淨，撿到鍋裏，然後加上水，蓋上鍋蓋，端到液化氣爐上，點火開煮。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隻見他蹲下身子，在大理石案板下麵的櫥櫃裏的小塑料筐裏，拿出兩枚雞蛋放到鍋裏和土豆一起煮。


  雲安康家客廳裏，空調、取暖器、電視全都開著，整個屋裏暖和得像是夏天一樣。小孫子和小外甥們，相互打鬧、追逐，都熱得冒汗了……


  李四喜已經把昨天沒有吃完的羊肉燉熱了，從廚房穿過天井院壩，回到客廳招呼正在打麻將耍的雲安康和女兒女婿、兒子兒媳，還有正在玩耍的孫子、外甥，一大家子人快到廚房去吃燉羊肉。


  自從日子好過了，每年冬天李四喜和雲安康都要宰羊子燉給孩子們吃。因為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就說過：“羊肉能暖中補虛，補中益氣，開胃健身，益腎氣，養膽明目，治虛勞寒冷，五勞七傷”。


  寒冬臘月裏正是吃羊肉的最佳季節。在冬季，人體的陽氣潛藏於體內，所以身體容易出現手足冰冷，氣血循環不良的情況。按中醫的說法，羊肉味甘而不膩，性溫而不燥，具有補腎壯陽、暖中祛寒、溫補氣血、開胃健脾的功效，所以冬天吃羊肉，既能抵禦風寒，又可滋補身體，實在是一舉兩得的美事。


  雖然羊肉的吃法有很多，爆、炒、烤、燒、醬、涮等等不一而足。但是大多數人還是喜歡選擇最簡單的烹飪方法——燉。在燉羊肉的時候、適當地添加一些幹辣椒、生薑、花椒，這樣一來不僅可以去除膻味兒，還能保持羊肉原有的風味兒。


  雲安康一邊招呼兒孫們吃肉喝湯，一邊老生常談地科普起吃羊肉的禁忌。


  羊肉不能與醋同食。《本草綱目》稱：“羊肉同醋食傷人心”。羊肉大熱，醋性甘溫，與酒性相近，兩物同煮，易生火動血。因此羊肉湯中不宜加醋。另外，醋中含蛋白質、糖、維生素、醋酸及多種有機酸，性溫，宜與寒性食物搭配，與熱性的羊肉不適宜。


  不宜與茶同食。羊肉中含有豐富的蛋白質，而茶葉中含有的鞣酸，吃完羊肉後馬上飲茶，會產生一種叫鞣酸蛋白質的物質，容易引發便秘。


  忌銅器烹煮。《本草綱目》記載：“羊肉以銅器煮之：男子損陽，女子暴下物；性之異如此，不可不知。”這其中的道理是：銅遇酸或堿並在高熱狀態下，均可起化學變化而生成銅鹽。羊肉為高蛋白食物，以銅器烹煮時，會產生某些有毒物質，危害人體健康，因此不宜用銅鍋烹製羊肉。


  不宜與乳酪同食——二者功能相反，不宜同食。不宜與豆醬同食。不宜與蕎麥同食。服用中藥半夏、菖蒲時禁忌食用。不宜與南瓜同食——若與南瓜同食，易導致黃疸和腳氣病……


  雲安康一邊講，引得孫子外孫們像是背書一樣，搖頭晃腦地跟著複背。逗得大人們哈哈大笑……


  每每看到這一大家子其樂融融的場景，雲安康和李四喜心裏都會感慨一番。憶苦思甜回憶以前困難的日子，兒女們看到鄰居家不知道從哪裏得來一條羊腿，就在院壩上支鍋燒火烹煮。


  小孩子不懂事兒，看到了就想吃，便眼巴巴地依守在鄰居家院門口，口水滴答……但是鄰居家卻沒有分哪怕是一小片肉給他們，還嗬斥辱罵他們。


  兄妹倆便很傷心地哭著回家去了。等雲安康和李四喜回到了家裏，看到一雙兒女哭得淚人兒一樣。問清楚了緣由，兩人的心，那也是萬分難受。


  從那時起，李四喜和雲安康便在心裏發誓一定要奮鬥個人模人樣出來。以後年年都要宰頭羊子燉給娃兒些吃。


  夫妻二人為了這個內心深處最樸實的念想，一步步奮鬥。日子早已經是今非昔比了。但是每年冬天頓羊肉便成了家裏的一個“傳統”。


  一大家子吃飽喝足。老的小的，洗了手、漱了口，又回客廳去玩了。李四喜把廚房收拾妥也回到客廳裏。看了一會兒電視。雲安康問她：“四姐，你打兩把不？”


  “我不打。你們幾個打就是了。”李四喜不喜歡打麻將。她也不喜歡看打麻將。坐了一會兒，她站了起來。把衣架上掛著的貂皮大衣拿來穿到身上。又拿起羊絨圍巾圍上。


  雲安康抬頭眼看了看李四喜。“四姐，你這是要出去啊？外麵冷得很哦。”


  “我出去走一走，消消食。你看你們，吃了就坐著打麻將。一動不動的，咋個不長胖嘛？”


  聽母親這樣說。女兒趕緊辯解到。“老媽，你這樣說就不客觀了哈。你看，我們哪個沒有在動啊？”


  說完，大家就很誇張地去搓麻將了。“嘩啦嘩啦”的麻將聲響了起來……


  李四喜出了門，屋外真冷。她四下看看了，家家戶戶都是關門閉戶的。去哪裏呢？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木一買了她家的房子，還有兩萬塊錢沒有付。


  打定了主意，她便信步來到了木一家。


  估摸著土豆差不多已經煮熟了。木一趕緊去把液化氣關了。讓液化氣爐的餘溫繼續把鍋再烤一會兒。才把鍋端了下來。先把雞蛋撿了出來，在案板上磕破殼，剝去蛋殼，拿了一個給小樂樂吃，拿了一個給金百合吃。


  “哥。你的呢？”金百合見木一一手拿著一個剝好了的雞蛋，給了她和小樂樂，木一就沒有了。


  “我的，還在鍋裏呢。你們快趁熱吃吧。一會兒冷了就有腥味兒了。”


  其實，木一就隻煮了兩枚雞蛋。這是他特意煮給她們娘倆吃的。算是補充一點兒營養。


  小樂樂拿著雞蛋，咬了一口，望著木一笑了起來。


  “小樂樂，雞蛋好不好吃啊？”


  “好吃。雞蛋，好吃。”小樂樂一邊吃，一邊說。


  木一眼睛一酸。心裏默默地對小樂樂說：“孩子啊。都是爸爸不好，讓你跟著吃苦了。”他趕緊轉身進到廚房，拿出一隻軍綠色的大搪瓷碗，把土豆撿在裏麵。然後端到沙發邊，準備吃午飯了。


  “咚咚咚”。李四喜禮貌性地輕扣著木一家的門。這一路走來，腳上、身上都不冷，隻是臉給凍得夠嗆。


  “哥。好像有人在敲門。”金百合第一個聽到了敲門聲。


  聽到金百合說有人敲門。木一仔細一聽。果然是有人在敲自家的門。木一忍不住就在心裏嘀咕，這天寒地凍的，誰會來我們家呢？

  現在的木一家，那真是典型的“窮居鬧市無人問”。


  木一趕緊放下手裏拿著的土豆，來到門前，把門打開了。


  眼前突然一亮，一位高貴的婦人正笑吟吟地站的自家門前。仔細看了看。木一總算是反應了過來。


  “李嬢嬢，快屋裏請。”


  木一一邊招呼李四喜，一邊把她讓進了屋裏。


  這是木一家的房子裝修好之後，李四喜第一次踏入裏麵。


  她目光犀利地掃視了一圈。便把屋裏的情況盡收眼底了。


  看得出來，這小兩口確實沒有錢。房子也隻是簡單地裝修了一下，鋪了層地板磚，把牆掛了膩子抹白。雖然吊了個頂，但是吊頂的成本和刮灰的成本也多不了多少。燈是最普通的燈。除了電視、冰箱。也就沒有什麽家電了。而且電冰箱還沒有通電，看樣子是沒有使用，或者冰箱裏就沒有放什麽食物。茶幾上的搪瓷碗裏裝著一碗土豆，裏麵有兩個剛剝了皮的土豆。小樂樂的小手裏拿著半個雞蛋。空調沒有，電爐也沒有……與自家屋裏相比，感覺就像是進入冰窖。


  金百合見家裏來了客人，而且還是“債主”。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掀開被子，然後又將被子給小樂樂裹好。


  小樂樂見家裏來了人，便小嘴甜甜地喊李四喜：“婆婆、婆婆”。


  李四喜趕緊誇獎小樂樂。“喲，小妹妹，你嘴巴真甜啊。”


  木一趕緊端了個凳子給李四喜坐。李四喜沒有坐，而是信步來到木一他們的臥室。“參觀一下。”


  木一和金百合趕緊解釋。“李嬢嬢啊，見笑了。沒怎麽裝修的。”


  李四喜看了看臥室，又轉到廚房和衛生間看了看。木一家還有兩個電器，洗衣機和電飯鍋。


  李四喜那真是一個感慨萬千啊。


  回到沙發邊，李四喜坐了下來。


  “屋裏好冷哦。娃兒受得了啊？”李四喜有些擔憂小樂樂冷。


  金百合趕緊把取暖器打開，放到了李四喜的麵前。有些尷尬地說到。“就是有點兒冷。我們都是把被子抱到沙發上裹起的。”


  其實，木一和金百合為了節約電費。基本上都是沒有用取暖器取暖的。


  李四喜伸出手，在取暖器上烤了烤火。還沒有開口。


  金百合和木一就趕忙解釋。“李嬢嬢啊。實在是不好意思哈。欠著你家的那兩萬塊錢，還暫時還不上。等過了年，籌夠一些了，我們就先拿一些來還給你們。”


  李四喜連忙擺了擺手。那意思是讓木一和金百合不要說話。


  木一和金百合趕緊停了下來。不知道李四喜這是不想聽他們的解釋，還是其他什麽情況。


  “這些土豆就是你們家的午飯？”李四喜指著碗裏的土豆。


  木一和金百合都有些不好意思。便解釋說：“中午不想做飯。將就煮點兒土豆來吃。”


  其實，這些土豆便是他們買來準備賣“炸洋芋”的。生意黃掉了。這一大袋土豆不趕緊吃了。等過段時間就會變綠了就不能吃了。所以他們就把土豆當飯吃了。


  曾經也過了苦日子的李四喜自然是明白眼前這對年輕的夫妻，隻是因為“麵子”，而不想訴說生活的不易罷了。


  她輕輕地歎息了一聲。然後說到：“木一啊，金百合啊，你們這個樣子過日子是不行的。娃兒還小，正在長身體，她需要吃得有營養才能夠長得好。不然以後，你們後悔都悔不回來了。你們兩口子也是一樣的。生活再艱難，欠得外賬再多，怕個什麽呢？生活還是要開好一點兒。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要是把身體拉垮了。不要說還賬困難，就算是把賬還清了，人病了垮了，得不償失啊！”


  李四喜講的道理，木一和金百合何嚐又不明白呢？

  見他倆低頭不語。這李四喜也是古道熱腸，她覺得和這對小夫妻還是挺投緣的。自己應該開導開導一下他們。


  “我今天來的意思。原本確實是想來問你們那個錢的。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們倆的日子過得是如此的艱難。在這裏我給你們表個態。從此以後我不再來問你們要這個錢了。等你們哪天有錢了，把欠別人的錢都還完了，再還我都不遲。”


  木一和金百合聽到李四喜這樣說都驚呆了。感動得話都說不出來，眼淚就在那眼眶裏轉。


  “不過我要勸說你們，聽我一句話。以後還是要把一家人的生活開好一點兒。牙縫兒裏是省不出幾個錢的。大不了就是遲幾年把賬還清。你們急什麽？又怕什麽呢？你們還這樣年輕，還有很長的人生路要走。我看你們倆都和我女兒一樣，都在政府部門裏工作。每月多多少少都有穩定的收入。債務是不會再漲的了，但是工資和房價都會一直漲。不怕告訴你們。我前兩天才把你們家門市旁邊的套門市和你們家樓上的套房賣掉。你們猜猜看，一共賣了好多錢？”


  李四喜說完便停了下來。木一和金百合雖然知道樓上的房子賣掉了。但是，確實是不知道別人買成多少。


  “15萬？”木一試探性地說了數字。


  李四喜笑了笑，又搖了搖頭。“再猜猜看。大膽一點兒。”


  “16萬？”木一又加了一萬。


  “哈哈哈。你們也太膽小了。賣了17.68萬。”


  聽到這個數字，木一和金百合都有些不敢相信。


  “你們看，短短的3個月時間不到。這房子與你家買的時候相比就漲了3.5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三個月你們至少每月賺了一萬塊錢。”


  “謝謝李嬢嬢，謝謝雲叔叔。你們真是我們的福星。跟到你們，我們也沾點兒福氣賺點兒錢。”


  “哈哈哈。這個說不好的。這是房價漲了。你們這樣說。要是房價一哈跌到10萬塊，你們不是又要哭爹喊娘了啊。”


  兩人都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但是話醜理不醜。市場經濟就是這樣的，有漲有跌，有風險也有機遇。


  木一見李四喜這樣平易近人，便有些好奇，想知道她和雲老板兩個都是“醫生”。他們又是怎麽發家致富，最後還獨立開發了這新市場。


  李四喜便把他們的發家史簡單地給木一和金百合講了一下。木一和金百合這才知道他們家原來日子也是很苦的。雲老板原本是龍中衛生院的醫生，而李四喜是沒有工作的，他們家便是“半邊富”。


  當醫生也掙不了幾個錢。她就勸說雲安康“停薪留職”，離開了龍中衛生院，在外麵開了家私人診所，李四喜學著給他當助手。剛開始的時候日子過得很苦，孩子也沒有時間照顧。


  後來慢慢有了名氣，也掙到了一些錢。但是離大富大貴的日子，還有很大的差距。他們家發跡，主要是把握住了十年前的那次化肥大漲價的機遇。他們把家裏的全部積蓄幾十萬拿出來，又找親戚朋友借了十幾萬，又找信用社和高利貸借了幾十萬，一齊湊了100多萬，就來回反複從青白江和瀘州倒騰化肥來西龜和其他縣賣。短短幾個月時間不僅把借的錢還完了，還掙了200多萬。


  對十年前的化肥漲價的事情。木一是深有體會的。那時木一便知道了倒賣化肥肯定會賺錢。但是自己沒有本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賺錢的機會白白流走。那時，木一還隻是一個畢業之後待業在家，靠賒化肥來種莊稼的青年。


  沒有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有人大膽地把握住了這次機會。


  人生就是這樣的，有時不是你看不出來是機會。隻是就算你看出來了，你也沒有足夠的能力來把握它。隻能任它白白地從眼前流走了。


  雖然她現在已經雲淡風輕了，但是木一還是看得出當年他們奮鬥時的激情，還有那孤注一擲的勇氣。今天聽來，依舊是有些驚心動魄。


  李四喜講完他們發跡的故事。又接著講了一些開發新市場的苦楚和不易。李四喜家的奮鬥故事，讓木一和金百合真正明白了，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的真理。


  李四喜還特別讚揚了木一和金百合。她說：“我也不喜歡逢人便訴苦。訴苦對改變自己的生活一丁點兒作用都沒有，反倒是會讓不理解的人笑話。等你成功了，這些苦難就變成了你人生的寶貴財富。”


  不要看著別人表麵上多麽風光，其實你不知道別人風光背後又有多少奮力拚搏，又有多少辛酸付出，還有多少人生遺憾……


  送走了李四喜。金百合趕緊準備把取暖器關了。木一拉住了她的手，兩人相視一下，默默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