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清清醒醒地跨年
騎上電動車，木一和金百合離開了瓦塘村。這一路上寒風呼呼地，吹得人頭皮都是痛的。金百合忍不住將手伸到了木一的衣兜裏，緊緊地抱住木一……
回到金家大路，小樂樂還沒有睡覺。雖然小家夥看上去有些困了，但是她還倔強地睜著眼睛。她這是在等爸爸媽媽。
兩人趕緊打來熱水洗漱之後，讓金百合先把小樂樂領到樓上去睡覺了。而木一則把小樂樂換下來的髒衣服給洗幹淨，然後又用棉布隔著，放到烤酒的大灶鍋蓋上去烘烤。這樣一來等天亮了，也就烘烤幹了。而且不容易落上碳灰之類的灰塵。
小樂樂剛學會走路，又特別好動。到了外婆家，就喜歡這裏爬一爬，哪裏鑽一鑽。每次都是穿得幹幹淨淨地來，過不了一上午就把衣服褲子全部弄髒了。所以，每次木一他們都會帶上幾套衣服過來。出門也就大包小包的了。
好在這裏雖然用水不太方便，但是因著在烤酒的緣故，金崇明每隔一兩天就會去龍中觀音水河裏拖一車水回來，既保證了烤酒用水，也滿足了生活用水。再加上烤酒的緣故，大灶的煙囪處有很多剩餘的熱量。所以隨便打些水放到煙囪上燒起，一天都不缺熱水用。冬天洗個衣服褲子什麽的都很方便。
木一洗完之後，便上樓去了。
“哥，辛苦了。”
“不辛苦。用的都是熱水，還鍛煉身體。”
“快上來捂著吧。”
木一趕緊脫去衣物上床捂著。
“哥，今天的事情你怎麽看？”
“能怎麽看呢？這是個好事情。”
“你不覺得他們有好多事情都瞞著我們嗎？”
“沒什麽的。既然他們不想說，我們也就不要去打聽了。免得大家尷尬。”
“你就不好奇。他們娶柳玉潔花多少錢嗎？”
“花多少錢，都是他們的事情。又不是我們的錢。好奇什麽呢？退一萬步說，就算花個十萬八萬，那也是他們願意給花。我們就不要去想這些了。還是好好把小樂樂領大就好了。”
金百合見木一並不想提及家裏的事情，尤其是錢的事情。也隻好作罷。躺在一邊，悶了一會兒。還是睡不著。因為她的心裏，始終還掛念著婆婆臨出門前說的那句話。
想來想去，她覺得還是應該把這個事情和木一說一說。
“哥。她奶奶出門時說的那句話。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啊。”
“那你有沒有什麽感覺呢？”
“什麽感覺？”
“你不覺得她奶奶說得有一些道理啊？”
“嗯。是有一些道理。”
見木一並沒有回答到重點上。金百合就直接挑明了說。
“哥啊。我看你還真是糊塗。我覺得她奶奶說這個話，可不僅僅是簡單地發個牢騷。”
“那你覺得是什麽意思呢？”
“你不覺得她是在變相地提錢嗎？隻是，可能又不好意思明說。”
這確實是說到了“重點”上了。“提感情傷錢，提錢傷感情”。這是一句順口溜。不過套用在很多地方，還是蠻現實的。
因為海萬秋來幫木一家領小樂樂，客觀上木一家便是得到了一些父母幫助的利益。所以，應該給海萬秋一些錢。這樣一來，她每周來回大塘和縣城的車費也有了保障。然後她手裏也有一些零花錢，那她的心裏也舒服一些。
隻是給她拿好多錢呢？千二八百，木一家也拿不出來，一百兩百似乎也太少了一些。既然都睡不著。木一便把金百合拉了起來。找來紙和筆，開始測算家裏的收入和支出，再加上還賬計劃進度，最後除去可預料的生活開支，將還款計劃進度時間往後挪一些。每個月可以拿出300元錢給海萬秋零花。這便是木一家的極限了。
與此同時，縣城裏的餐館服務員之類的月工資水平也就是在500到600之間。相對於縣城普通打工工資的一般水平。但是，木一和金百合卻不能把這個話說出來。那是多麽的不好啊。其實想一想，母親大人來領小樂樂，也不需要費她多少力氣。
一大早，木一和金百合把小樂樂穿起來。收拾妥當，喂了早飯。兩人出門上班，海萬秋便帶著小樂樂。然後中午下班了，兩人又回家做放大家吃了，然後去上班，海萬秋繼續帶著小樂樂。下午下班回來，海萬秋就下班了。木一和金百合，一個帶小樂樂，一個做飯。
說穿了，海萬秋的工作就僅僅是在木一和金百合上班的這兩段時間裏把小樂樂帶著。不要讓她碰了摔了，如果她餓了喂點吃的，渴了喂點喝的，困了就放去睡覺，尿尿或者拉粑粑了就收拾一下。根本不需要大費周章，隻需要稍微那麽用點兒心，有那麽一份責任心，奶奶與孫女之情，這件事情就好辦了。
想到這裏，木一和金百合便下了決心。另外，考慮到冬天特別冷。給小樂樂換尿片，如果海萬秋用心的話。倒是不存在尿濕褲子的情況。就算偶爾沒有注意到，尿濕了，如果及時更換也不會把小樂樂弄感冒。萬一不小心弄感冒了，這醫藥費將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木一和金百合的家庭現在是處於“崩潰”的邊沿，風險始終處於高位運行狀態，再也經受不起任何需要大額支出的風險打擊。所以，他們不敢病，也不能病！因為一旦病了，勢必將整個家庭拉入更加糟糕的深淵。
為了讓海萬秋心裏舒服，臉色覺得有麵子。兩人還決定，等發了工資便去給她買套冬天的衣服褲子和毛皮鞋。然後每個月給她拿300零花錢。希望通過這樣來感動她，讓她好好地幫著領小樂樂。
上半夜把這個事情想好了。金百合也沉沉地睡去了。木一卻始終睡不著……
這一夜過去，時間也就邁進了2008年。站在這樣一個告別2007，迎接2008的時間節點上。木一心潮起伏。他既對眼下的困難感到力不從心，又對未來充滿盲目的信心。
他隱隱約約地感到工作和生活發生了一些變化，但是自己卻又有些無能為力。除了已經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明天還會發生什麽。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小樂樂需要人帶，自己和金百合需要上班，欠著的賬需要還，俊哥兒要結婚了，北京要開奧運會……
自己應該把自己的家庭帶往一個什麽方向呢？小樂樂會一天天地長大。目前她還不知道什麽是“重男輕女”，但是萬一有一天她知道了呢？萬一俊哥兒結了婚，以後生了一個兒子呢？小樂樂會不會在這孫女與孫子之間的對比中受到傷害呢？
雖然自己是最愛小樂樂的，但是有時自己對小樂樂的保護也不是無邊無際的。總有自己保護不到她的地方。尤其是來自於家庭的傷害。來自於爺爺奶奶的許多“無意識”“潛意識”的傷害……
因為計劃生育的關係，自己隻能有小樂樂一個孩子。這決定了自己全部的愛和希望，也都寄托在了小樂樂的身上。木一突然有一種很深的危機感。他開始懼怕死亡。他怕自己死了，小樂樂怎麽辦？她還那麽小。失去爸爸了。誰來給他保護？
在這個世界上小樂樂除了能夠依靠自己和金百合，也找不到什麽依靠了。假如自己死了，金百合一個人是抗不起這副生活的重擔的。
所以自己不僅不能死，還不能生病。要和金百合一起，好好地把這個家撐下去。要讓這個風雨飄搖的家慢慢地便得能夠溫暖堅固。可以給家庭成員一個安全的保護。讓大家不再生活得擔驚受怕。
眼看著俊哥兒也要成家立業了。木一還是很替他高興。想到以前小時候，大家還一起上山打柴、扯豬草，下河洗澡、捉魚……這一晃，大家都成家立業，要養育自己的小孩了。這日子還真是過得快啊。
想起那時，家裏的日子過得實在是艱難。缺衣少食，更不要說什麽玩具、零花錢了，稍有犯錯，或者不如父母意，免不了就挨上父母的一頓打罵。那時，渴望著長大，渴望著逃離這個家，渴望著自由……
等到自己長大了，才發現，到現在也還是離不開這個家，也談不上什麽自由。或者說那時的“自由”，已經被新的“自由”代替了。
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的本領小了，還讓父母操心，還讓妻女跟著自己吃苦受累。隻是處在這樣一個崗位，還是隻能按部就班地去過平凡的生活。要想獲得不義之財，那既不現實，也不長久，還會給自己的人生帶來無盡的災禍。
想一想自己的生活，雖然目前艱苦是艱苦了一些。但是起碼還是吃得起飯，穿得起衣了。雖然吃得不好，也穿得不好。但是，比起小時候，還是要好了許多許多。
時間！讓時間來幫助自己走出困境。讓時間來幫助自己走向成熟。讓時間來幫助自己帶領家人走向光明的未來。
木一突然很感歎時間。時間可以帶走很多，時間也可以帶來很多。關鍵是看我們怎麽去使用時間。
……
俊哥兒也激動得睡不著。他想到了自己即將成家立業。也想到了以後的一些打算。他的想法很純粹，那就是等把婚結了。然後找個合適的時間，把自己想買麵包車的事情提出來，然後辦了。
以後自己慢慢地轉向跑運輸為主，跑出診為輔。這樣一來自己掙的錢就是自己的了，不再和父親有什麽牽扯。至於門市的飼料生意，父親要做便由他去做。如果父親不想做了，讓柳玉潔接手來做也是可以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掙到的錢還會更多。反正掙的都是收入。吃的不花錢，住的也不花錢。等自己掙夠了錢，就換大貨車去跑。然後也去縣城買房子，把娃兒些弄到縣城去讀書……
木德錢在家看了一會兒電視，燙了腳。便打著電筒去門市上住了。他每天都要去守門市的。
隻是今天喝了些酒，有些興奮，也有些高興。畢竟自己的小兒子馬上就要成家了。在木德錢的心裏，大兒子已經成家立業了。也沒有什麽讓自己操心的。反倒是最不放心這個小兒子。現在好了。總算是要“收圓結果”了。
隻是高興是高興。高興之餘他又想到了自己的二兒子小傑。也不知道小傑在西藏過得怎麽樣。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他穿得暖和不暖和……
想了想他自己又笑了。那麽大的一個人了，也是“走南闖北”的了。肯定是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了。而且之前給小傑，一來是告訴他俊哥兒要結婚了。
畢竟是弟弟結在哥哥之前，給他知會一聲。小傑到是無所謂，也沒有什麽講究。這讓木德錢少了一絲憂慮。二來，還是希望小傑能夠回來一趟，參加一下俊哥兒的婚禮。
這小傑倒是答應回來了。隻是還不曉得什麽時間才趕得回來。畢竟大雪封山的。
等木德錢去守門市了。海萬秋也關了電視去睡覺了。一個人躺在床上，海萬秋也睡不著。
她也在想。這幾十年的光陰一混就過去了。想一想，自己辛辛苦苦了大半輩子，好像也沒有得到個什麽東西。好不容易把三個兒子拉扯大了。
這個人有了個人的生活。老大家生了一個女兒，住在縣城，兩口子都在縣城工作。自己其實不想去給他們領娃兒的。因為縣城實在不好耍。
雖然有街逛，有東西看。但是，自己的腰包裏沒有錢。也隻能看看而已。特別是看到一些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人，別人又不需要幹農活兒。一天就是守守門市，打打麻將。照樣日子過得好好的。
說實在話，縣城還不如自己呆在家裏，一天喂喂雞、喂喂豬，田地裏逛一逛，找鄰居姐妹些擺擺龍門陣好耍。這城裏人，一回家，門一關。隔壁鄰居是張三李四都不曉得。連個擺龍門陣的人都找不到。
等俊哥兒家結了婚，生了孩子，怎麽也要回來。現在，實在是找不到什麽理由不去幫老大家帶娃兒。自己不去帶的話，既讓鄰居說閑話。也讓木一和金百合心裏生怨。雖然他們嘴上什麽都不說。但是自己心裏還是知道的。
人啊，就是這樣的。以前自己的婆婆還是沒有幫自己帶娃兒，自己也是在心裏怨恨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