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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夕陽西下流雲散

  獨自一人走在回閑橋的路上,看著夕陽西下,流雲慢散。木一的心頭竟湧出一些開心。這是發自肺腑的開心,因為聞清風和趙明月他倆看上去是那麽地般配。回想起在中果莊的那段時光,木一生出許多感慨。


  這緣分,還這是奇妙。想當初,幫著聞清風東碰西撞,犯了不少傻,做了不少很二的事情。誰也沒想到,這緣分居然離得那麽近。而且木一也能夠深深地感受到聞清風和趙明月他們之間的那種默契。仿佛就像是老朋友一般。他熟悉她的喜好,她了解他的禁忌。一個眼神,一句話語,就知道對方的心意。甚至有時連眼神和語言都不需要,他們彼此就知道對方想什麽了。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不點也通”吧?


  快走出人戶的時候,木一突然不想往閑橋走了。在記憶裏,穿過河灘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通到龍中街上。他決定走這條路。因為就算到了閑橋,也不一定那麽合適就搭得上車。


  在鄉下,車本來就不多。尤其是到了下午,出行的人就更少了。有些師傅幹脆就收車回家吃飯休息了。隻有極個別的師傅收車要遲一些。等到了龍中,可能搭上車的機會就要大一些。實在不行,搭不到車,從龍中往縣城走也要近一些,而且還把等車的時間也節約了。


  穿過河灘,一片熟悉的桑樹林出現了。小時候,木一在結桑葚的時候都會偷偷跑到這裏來偷摘一些。他會把偷摘到的桑葚擺放到河灘的某塊石頭上,默默地呼喚姐姐的名字,他希望姐姐可以來和他一起吃桑葚……那是童年裏的一些快樂,也是秘密。


  稍微長大了一些,不開心的時候他偶爾也會從這裏走一下。因為這裏有一個秘密。他期望在這裏可以碰見姐姐的魂。在他的內心深處,他覺得如果姐姐不夭折的話,也許父母就隻撫養姐姐和他兩個孩子,就不會超生弟弟,也就不會無法計劃生育政策,也就不會讓他們成為“黑娃兒”,就可以分到土地……人生,也許就是另外一番模樣。


  但是,人生卻是這番模樣。沒有也許。姐姐夭折了。從父母親口中得知,姐姐夭折後大概是被某位好心人放到這個地方的……想到這裏,木一禁不住哽咽了起來。他太渴望有一個姐姐來嗬護自己了。如果姐姐不夭折的話,也許自己也該當舅舅了。


  在河灘邊上尋了塊石頭,木一坐了上去。望著滿攤的鵝卵石,還有一些淺淺清清的河水,木一知道在這人生路上,自己永遠地失去了姐姐,隻能和兩位弟弟一起分享父母的愛。隻是,自己已經長大了。早就滿了十八歲,不能再和弟弟們爭愛了。


  命運讓木一做了“大哥”。在不能為“家”添磚加瓦的時候,就盡量不要去占用“家裏有限的資源”吧。木一忍不住生出了這樣的“想法”。而且這想法越發清晰,越發濃烈,越發堅定。


  “家”的概念,讓木一開始了新的認識。他突然意識到,現在的“家”是“父母的家”,是父母給自己弟兄三人的家。自己還沒有能力建立自己的“家”。接下來的人生歲月,要麽一個人過,要麽還是找一個人結婚,組織一個家庭來過。


  如果自己一個人過的話,先不要說讓村裏人恥笑自己連個老婆都娶不上。光是想想,逢年過節,別人萬家燈火的時候,自己竟不知道何去何從。現在可以說自己年輕,不慌不忙不急。但是再過幾年呢?文柏空和艾南風的孩子怕是都快會喊爸爸了。聞清風和趙明月也好事將近了。難道,自己要選擇一條孤獨終老的路來走?

  木一靜靜地坐在石頭上。他覺得如果姐姐在天有靈的話,應該能夠聽到他的心聲,能夠理解他的痛苦。給他一點兒啟示。


  真還別說。他剛念想到此,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姐姐真的在天有靈。突然有兩隻麻雀飛到了離他不遠的地方,歇在了河灘石上。看上去,這兩隻麻雀應該是一對情侶吧?它們在哪裏跳過去跳過來的,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像是在交談什麽,突然又不叫了。


  木一覺得奇怪,仔細一看,原來它們捉住了小蟲。隻是並沒有立即吃掉,而是銜在嘴裏,突然飛走了。也許這對麻雀夫妻是把小蟲銜回去喂它們的子女吧!

  木一原本有些灰暗的心情忽然變得有些好了起來。他突然意識到。這世間的萬物都是有靈性的。就連這小小的麻雀,都知道結為夫妻,養育子女。難道自己還不如這麻雀嗎?要說是生活裏有困難,能有這麻雀麵臨的生活困難嗎?也許,雄鷹有雄鷹的生活方式,麻雀有麻雀的生活方式吧。茫茫人海中,應該會有那麽一個人是自己的緣分吧。


  木一突然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心裏默默地和姐姐道了別,沿著小路快步走向龍中鎮。


  等到了街上,果然沒有車了。木一稍等一會兒,便來了一輛火三輪。


  “師傅,還下去吧?”


  “下去啊。隻是你一個人的話,要等一哈。”


  “大概等得了好久呢?”


  “嘿嘿。這個就說不清楚了。可能等一會兒就坐滿人了,也可能等很久都坐不滿。”


  “哦。那坐不滿,你還下去不呢?”


  “坐不滿我就不下去了。我家就是龍中的,這趟可跑可不跑的。如果你要下去的話,你可以包車嘛。”


  “包車好多錢呢?”


  “十塊。”


  “啥子呢?咋個要十塊呢?你這車坐滿了也就四個人,每人兩塊,也才八塊錢。咋要十塊錢呢?”木一有些驚訝。


  “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啊?十塊是通價,不信你去問問其他師傅嘛。拉你下去是一趟,我還要把車開轉來。轉來的時候不一定就能夠拉得到人,所以收兩個油錢。”


  師傅講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但是木一也不想出這十塊“冤枉錢”。稍等了一下,還是不見有人來坐車。


  “算了。我還是邊走邊等好了。”


  木一從師傅的三輪車上下來,便沿著公路往縣城走。剛開始的時候,還邊走邊回頭張望,看看有沒有車從背後開來,怕自己一不留神錯過了。就這樣邊走邊回頭,走到了雙石橋,也沒有看到一輛車。此時,天已經黑盡了。


  過了雙石橋就是靈關鄉了。張東米家就在公路邊上。他家的房子就挨著靈關信用社在。或者說他家房子就是靈關信用社。


  路過張東米家繼續往前走五六百米便出了人戶。整個青山壩顯得特別大,好在路兩邊的壩地上種滿了烤煙和包穀,顯得不是特別空曠。偶有雪亮的車燈光線從木一的背後照射過來。最開始木一還停下腳步,回轉身招手示意,但是根本就沒有車輛搭理他。全都是“呼嘯而過”。估計這些這要麽是“公車”,要麽就是“私家車”,或者就是從中普出來的拉滿乘客的“麵包車”,反正就是沒有搭他的意思。


  不知不覺木一就走攏了“小孤山”。“小孤山”其實是在公路邊上的一座小山丘,因為西龜縣烈士陵園就上麵。所以大家把“小孤山”又叫著“烈士陵園”。不過木一知道“烈士陵園”裏麵躺著的不一定都是烈士。他幹爹也躺在裏麵在。隻是幹爹是因為喝酒喝多了酒精中毒才死掉的。想到幹爹酒精中毒全身浮腫麵色蒼白的樣子,木一的心裏對酒又憑增了幾分怕性。


  因為“小孤山”孤零零地矗在這青山壩上,和周圍的山脈一點聯係都沒有,顯得特別突兀。與“小孤山”對應的就是大塘鄉的“大孤山”了。那是木一曾經站在二樓窗口就能看見的山。


  過了“小孤山”再往前走幾百米就是“五一橋”了。這時突然有一輛麵包車停在了木一身邊。


  師傅讓副駕駛上的乘客搖開了車窗。


  “喂。到縣城走不?”


  “走啊。好多錢?”


  “五塊。”


  聽到師傅說要五塊錢。木一有些猶豫了。走到這裏,也差不多走了一半的路程了。還要五塊錢,木一有些舍不得花這五塊錢了。再走一會兒就到五一橋了,到那裏也就到縣城外了。下了五一橋的坡就有路燈了。


  “算了。不遠了。五塊錢太貴了。”


  “嫌貴?那你慢慢走嘛。”


  師傅一腳油門,車便像箭一樣射了出去。


  突然消失的燈光,暫時讓木一的眼前一黑,完全看不清楚路麵。他隻好靜靜地閉上眼睛,在公路邊上站了一會兒。等眼睛再次適應了黑暗,這出慢慢睜開眼睛,循著公路和黑夜的微弱光線反差繼續往前走。


  終於站在五一橋上了。木一忍不住抬起頭看了看橋對麵的高坎。那裏曾經很多年都有一口棺材像是張開了一張巨大的黑口懸在那裏。由於公路擴修的緣故吧。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張口棺材”終於被移到別的什麽地方去了。雖然那物不在了,但是小時候心理的恐懼還是有一些殘留的。


  五一橋的上邊,也是小時候槍斃犯人的地方。哪個時候,如果遇到有死刑犯要執行槍斃,縣上會把犯人押上一輛卡車,反綁著手,然後還在其背上拴山一塊木牌,寫上“殺人犯”之類的字。然後還會把其他的“搶劫犯”“盜竊犯”“強奸犯”“貪汙犯”……等各種罪犯裝上卡車,然後再公安和武警的全副武裝押送下,從縣城一路“遊街”。遊過主要鄉鎮之後,便押送回廣場召開“公判大會”。先是公判那些“勞改”和“坐牢”的,最後是公判“死刑”“立即執行”的。


  很多人喜歡我看“敲沙罐”的“熱鬧”,但是木一從來都沒有去看過。光是從去看過的同學們繪聲繪色描述裏聽來,都覺得那場麵太過血腥。


  小時候,木一有些想不通,這些人為什麽要去幹犯法的事情,而且還要幹“殺頭”的事情。長大了,才慢慢明白一些“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還有就是老師說的“快速發財的方法都寫在刑法裏”。


  其實人之所以走上犯罪的不歸路,說到底還是“跌進了欲望的深淵”。假如能夠克製自己的欲望,尤其是“貪欲”,想想“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自然就明白了一些無妄之災,其實隻是咎由自取。


  借著昏黃的路燈光,木一繼續向著57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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