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超生罰款二三事
趕上好天氣,秋高氣爽。鄉政府開始組織大家,下村去收超生款了。
第一家被罰款的老鄉,是多呷村二組的一戶人家。作為一名普通幹部,木一和大多數幹部一樣,並不知道這戶人家超生了幾個孩子,也不知道他們家被處罰了多少錢。這些屬於鄉政府裏的“高度秘密”。大家隻需要服從領導的指揮,領導喊幹什麽就幹什麽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需要知道。
全鄉上下十幾個幹部齊出動,一起浩浩蕩蕩地前往這戶人家。
當大家爬上山坡,翻過溝坎,來到這戶人家時。他家裏的小孩不知道是出去勞動了,還是出去玩耍了,或者是躲了起來。大家並沒有看到有小孩子的身影。隻看到這戶人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可憐巴巴地站在院子裏,熱情地招呼大家。
克的鄉長略帶嘲弄地問到:“知道。為什麽來找你不?”
男主人連連點頭又賠笑,用十分無奈地語氣緩緩地說:“知道哦,知道哦。辛苦你們了,那麽遠的,專門跑一趟。隻是家裏沒錢。實在是沒有錢。如果有錢的話,我早就自覺自願地來鄉政府繳納罰款了。”
就在這個檔口,一大一小兩頭黑豬,優哉遊哉地從外麵走了回來。超生的老鄉突然變得很緊張,連忙嗬斥豬,想把它們趕走。
但是拉木書記很快就製止了他。大家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兩頭豬,看它們往哪裏走。隻見這兩頭豬,望了望大家,然後又埋著頭熟門熟路地往敞開門的屋裏去了。估計它們覺得很好奇吧?
木一默默地在心裏想,如果這兩頭豬會說話的話,估計它們會說:“耶。今天這裏,怎麽多了這麽多人呢?”“管他的呢,先進屋看看有什麽吃的不。”
情況明擺著,這兩頭豬確定無疑是這戶人家的了。這時拉木書記突然招呼大家把屋門關了起來。目的就是不讓把豬再放出來,以防主人家把豬放跑了。
大家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拉木書記突然指揮大家把門打開一條縫隙,把小的頭豬放了出來。然後拿過一根竹竿,叫上木一,兩人一起把豬趕出了人戶。
“木一。我交個任務給你。你先把這頭豬趕回鄉政府去,交給馬不棋。我們還要繼續逼一下這家人,看能不能‘擠點兒牙膏出來’。”
突然接到書記交給的這個任務,木一有些懵圈了。
“拉木書記啊。我從來沒有趕過豬。而且這頭豬又沒有拴得有繩子,萬一它跑掉了,怎麽辦啊?”木一很是擔心,他怕這頭豬跑掉了,自己沒有辦法給拉木書記一個交代。
“沒有關係的。跑不掉的。你看我剛才不是隻拿了一根竹竿就把它趕到了這裏來嘛。不就是一頭小豬嗎。你慢慢地趕,沒得問題的。千萬不要趕丟了就是了。我還要趕轉去說事情。給……”說著就把竹竿交給了木一。
木一接過沉甸甸的竹竿,心頭暗想“糟了”。拉木書記已經轉身走遠了。木一隻好小心翼翼地把這頭拉木書記交給的小豬趕著往山下走。
剛開始的時候,這頭小豬還蠻乖的,也不亂跑。可是到了一塊大燕麥地的時候就出問題了。一條小路穿燕麥地而過,把好好的一大塊兒燕麥地一分為二。
木一剛把小豬趕進去,小豬撒腿兒就跑了。木一沒有辦法,怕這頭小豬就這樣跑掉了,趕緊奮起直追。這頭小豬似乎是故意和木一作對。木一追,它就跑。木一停,它就停。反正你在燕麥地這邊,它就在燕麥地那邊,就是不跑出燕麥地去。
這木一既怕把老鄉的燕麥踩壞了,又怕把小豬趕丟了。但是又捉不住小豬。就這樣拉鋸戰,你追它跑,反複折騰。木一都跑出了一身大汗,就是拿豬沒有辦法。
這實在是一件太滑稽的事情了。
正在木一一籌莫展的時候,鄉人大主席海來鋼鐵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醉醺醺的他,見了木一。趕忙問到:“木一啊,你,你在這裏幹什麽啊?”
“我在這裏追一頭小黑豬。”木一邊說,邊指了指躲在不遠處的那頭大約三四十斤重的小黑豬。
“你怎麽要追人家的小黑豬呢?”海來鋼鐵不解地問。
“今天我們來這裏收超生款。是拉木書記交給我的任務。他讓我把這頭小豬趕到鄉政府去。”
“這個拉木,真不是個東西。他這是在整你。你不曉得哦?”
其實木一還是隱隱感覺到這是拉木書記在整自己。但是他又不願意相信堂堂一個鄉黨高官會這樣整人。
海來鋼鐵主席趁著酒勁兒,也不管踩不踩倒了老鄉的燕麥。招呼著木一,兩人合圍,費了一番功夫,終於把這頭小豬給逮住了。
海來主席氣喘籲籲地把豬交給了木一。“你先把它抱著,不要讓它再跑掉了。不然一會兒沒有燕麥地了,它漫山遍野地跑,就抓不到了。等到了公路上再想辦法。”
木一隻好兩手卡住前肢下麵一點的位置,死死地卡緊,把豬環抱著往山下公路上走。也顧不上小豬身上的臭味兒和跳蚤了。而小豬也因為驚恐,奮力掙紮,放聲嚎叫……
好不容易來到公路上,遇到一位老鄉。恰好他還帶得有繩子。海來主席借到繩子,把小豬的右後腳給緊緊地拴了起來。然後才把繩子的另一端交給了木一。兩人一起把小豬兒趕到了鄉政府。
木一把小豬兒交給了馬不棋,趕緊去河裏洗澡洗衣服去了。海來主席就留下和馬不棋一起喝酒吹牛。
等木一從河裏洗完澡,把衣服換洗了,回到鄉政府時。大家都已經回來了。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嬢嬢就站在院壩裏喊大家吃飯了。
等木一拿著碗,來到拉木書記家的時候。看到長桌上已經擺上了拌好了的火燒豬兒肉。
拉木書記:“大家快把酒倒上。我們先敬木一一杯,今天多虧了他把這頭小豬兒趕回了鄉上,不然大家現在哪裏會有香噴噴的肉吃呢?”
大家在拉木書記的號召下,紛紛和木一喝起酒來。
幾杯酒下肚,木一就醉了。他實在是吃不下肉。他的心裏很難受。草草地舀了一碗飯,就著酸菜洋芋湯吃了。早早地離了席,回去睡覺了。
過了數日。大家又出發,前往西河村一戶人家收超生罰款。
也許是走漏了消息吧?反正到了這戶人家,大家就傻眼兒了。隻見這戶人家的院壩上潑撒上了一層旱廁裏舀出來的大糞。臭氣熏天。大家實在是下不了腳,無法靠近他家屋裏。
有的同誌已經忍不住嘔吐了起來。僵持了一會兒。拉木書記隻好悻悻地下令,喊大家撤退了。
又過了數日,大家接到任務。半夜十二點從鄉政府出發,前往爾哈口村收繳超生款。
半夜十二點是最想睡覺的時候。沒有辦法,領導下了令,大家隻能執行。半夜大家打著電筒恍恍惚惚地就往爾哈口進發了。在村支書木出偉哈的帶領下。淩晨五點過點兒,連天都還沒有亮。大家就到了這戶人家。隻見這戶人家還殷實。這圈裏牛羊豬都還在。
大家就守在圈門口,因為冷的緣故,還把他家屋簷下的柴抱了些燒起火,烤火取暖。
等天亮了,這戶人家起來一看,就什麽都明白了。知道是躲不過了。牛羊豬都被包圍在圈裏了。就開始燒火殺豬兒給大家吃。吃了乖乖地把罰款交了。
旗開得勝,乘勝追擊。拉木書記又率領大家來到另外一戶超生戶家。
這戶人家的情況就複雜了。
男主人的意思是:超生的娃兒不是他的。是他老婆去梅古縣布候拖奔喪時,不知道哪個幹起的。他已經兩三年沒有碰過婆娘了。所以肯定不是自己的娃兒。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交罰款。哪個幹起的,喊鄉政府就去找哪個收罰款。
女主人也承認娃兒不是男主人的。但是是哪個幹起的她也不知道。因為去奔喪的時候,人實在是多,酒也喝得很多,很熱鬧,很好耍,天黑了,情不自禁就發生了關係,既沒有看清楚是哪個,也沒有問人家的名字,實在是記不清楚是哪個幹的了。當肚皮慢慢地大了起來才知道懷上了。懷上了就懷上了,就生下來了。
麵對這樣的情況,大家真是哭笑不得。看看很是蒼老的男主人,大概也有五六十歲的樣子,而女主人呢,看上去也就是三四十歲的樣子。也許也不準確,畢竟高山上的人,紫外線實在是強。皮膚沒有下麵的好。也就不好單從外貌上來準確判斷人的年齡了。
實在說不出個所以然。拉木書記見這戶人家也實在是窮。再加上一大早就已經大獲全勝。現在大家都已經很疲倦了。遂撤回鄉政府去了。
隨後,又陸續分散收繳了一些罰款。總算是把一年的經費“缺口”給彌補上了。
套用拉木書記的話:“同誌們,今年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