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初次下鄉爾哈口4
夜裏被冷醒了,感覺渾身都痛。不由自主地裹緊了查爾瓦。隻是這查爾瓦與竹笆樓相比還是顯得單薄了許多。木一可能是酒量不好的原因,雖然醉得快,可酒醒得也快。醒了的木一隻聽見屋裏此伏彼起的呼嚕聲,還有偶爾的磨牙聲,然後就是窸窸窣窣奔跑跳躍的老鼠聲和追逐打鬧的貓叫聲。
木一的身體被竹笆樓硌得太疼了。他換了個姿勢,番側到另外一側。竹笆樓因為翻身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在這夜裏顯得特別巨大。木一怕吵醒別人,隻好盡量放緩自己的動作,盡量將聲音降到最低。好不容易翻好身。裹好的查爾瓦又鬆開了。冷風直灌,冷得難受。更難受的還在後麵。
漸漸地,木一感覺全身都在發癢,而且又癢又痛,忍不住就用手去抓去撓,越抓越痛越撓越癢。這種又癢又痛的感覺,應該是被跳蚤咬了。
木一記得小時候,衛生條件差,大家的頭發上衣服上還長虱子,甚至是跳蚤,特別是養得有貓貓狗狗的,跳蚤就更多。大家和虱子跳蚤也算是鬥智鬥勇。譬如,閑來無事,會抬個板凳坐在院壩裏,相互幫助捉頭發上的虱子,用篦子篦虱子,把衣服脫下來在衣服縫隙處掐虱子,甚至是用開水煮衣服褲子,把頭發等毛發剃光……更有甚者還用滅害靈直接噴到衣服上,噴到頭發上……有一年鄰居樊老太居然還把農藥塗抹到全身,他可能是想以此來毒死虱子跳蚤,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因此他也中毒了,送醫院搶救了好幾天才活了下來。
這真是痛苦的一晚。又冷又硌,又癢又痛。這也許是木一從小長到大,麵臨的最艱苦的一個晚上了。木一忍不住就想,這些老鄉過得也太苦了。他想不明白,為什麽老鄉要住到這麽邊遠,這麽偏僻,自然環境這樣惡劣的地方來。
從自己這一路連走帶爬地來到這裏,木一的心靈被這惡劣的自然環境深深地震撼。這裏除了荒山野嶺,還是荒山野嶺,名義上是大京山腹地,卻少有參天大樹。能夠見到樹的地方,還是有人戶的地方。而據馬不棋講,這些樹林一些是飛播的,一些是人工點播的。飛播的長得並不好,有些地方長了些樹,有些地方就沒有長起來。人工點播的絕大多數是榿木樹。
熬啊熬,忍啊忍。終於熬來聽到雞鳴狗吠了。
天亮了。木一聽見樓下有動靜。應該是為哈家的人起來了。木一也想趕緊起來。可是他剛動了一下,就聽到馬不棋低聲地說:“再躺一會兒”。
木一想,馬不棋這樣說應該有他的道理。隻好又躺了下來。
沒一會兒,一股濃濃的煙霧就冒到了竹笆樓上來了,嗆得馬不棋和木一咳嗽不已。
馬不棋一個骨碌就爬了起來,下樓去了。木一也跟著下樓去了。
下到樓下,看見鍋莊上已經放著大鐵鍋了,火塘裏的火苗正熱情地舔著鍋底。為哈的妻子正在燒火煮東西。
為哈見馬不棋和木一起來了。趕緊打了一盆水給他們洗臉。
隻是木一接過為哈遞過來的毛巾,實在是有些汙髒。木一不想用它洗臉,就把盆子端到外麵去,放到地上,用雙手捧起水來洗臉。
洗過臉。馬不棋和為哈在火塘邊烤火用彝語交談。木一也聽不懂他們講的什麽,就來到外麵看看這個爾哈口村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你好別說,這個爾哈口村還真是會選地方。雖然這時太陽還沒有出來,一時半會兒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是卻能夠分個上下左右。
隻見這村是著落在一個巨大的山梁半坡上,恰好這個地方地勢相對平緩一些,但是這些零星分布的人戶還是依著山型地貌,錯落有致的散在這道坡梁上。從木一站立的這裏往下看是有些蜿蜒下坡山穀,往上看卻是望不到盡頭的上坡高山。左右兩邊都是連綿不絕的山梁溝壑。
隨著一陣“哼哼哼……”是聲音,木一回頭一看。原來是為哈家的豬跑了出來。在到處拱地覓食。
木一覺得無聊,遂返回屋裏。
隻見為哈家的房子是低矮的土牆房,房簷下堆滿了柴禾。院壩也是泥地院壩,雞啊豬啊,在裏麵放起。左邊是個小房間,木一以為是廁所,感覺自己也需要上廁所。所以趕緊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因為地上有豬剛拉出的糞便和尿液,還有許多雞糞便。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踩到了。
當他來到小房間門前時,刺鼻的氣味兒直衝而來。他一看,失望了。這裏不是廁所,而是豬圈。裏麵實在是太糟糕了,根本沒有地方能夠下腳。
又小心翼翼地返回屋裏,問馬不棋:“馬大哥廁所在哪裏。”
馬不棋一聽就笑了起來:“這裏沒有廁所的。”
木一:“沒有廁所,那怎麽解決問題呢?”
馬不棋:“房前屋後,樹林裏,隨便找一個沒人看得見的地方就可以解決了。”
為哈:“你最好拿著一根竹竿。”
木一:“為什麽啊?”
為哈:“你拉屎的時候有狗圍上來,你就可以拿竹竿打它們。”
“媽呀!上個廁所,還有帶上武器。”木一心裏暗暗驚歎了一下。
出了門,看見前麵已經有些人在那裏耍了。木一隻好繞到屋後麵。為什麽呢?因為他想的是萬一狗群從前後左右攻擊他怎麽辦?他隻能防得了一個方向啊。選擇屋後麵,背靠牆,就免去了背後被攻擊的可能,其他方向都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這樣相對安全一些。
果然屋後,還真是解決問題的“好地方”。因為他已經看見有尿濕的痕跡了,不過奇怪的是沒有看見有大便。
木一趕緊鬆了皮帶,開始解決問題。沒一會兒,還真就圍了三條狗上來。木一一下就緊張了起來,這剛解決了一半,提褲子起來也不是,不起來也有危險,怎麽辦,怎麽辦?好在他聽了為哈的建議拿了一根竹竿,於是趕緊將竹竿拿在手裏揮動。
就這樣邊揮動竹竿,邊艱難地解決了問題。好在這些狗也沒有急於攻擊他,甚至叫都沒有叫。等他忐忑不安地提好褲子,警惕地離開現場。三條狗爭先恐後地去吃他的排泄物了。木一也明白了,為什麽沒有看見有了。原來都是給狗吃了。
回到屋裏,木一舀了點水把手洗了,也在火塘邊蹲了下來。為哈趕緊遞了一個小板凳給他。
這小板凳其實就是一小段木頭簡單地將兩側削平了一些,一麵釘上了兩個木塊當腳,一麵就是坐的了。
木一坐剛坐好,為哈就給他遞了一杯酒過來。這可把木一嚇了一跳。他實在是怕再喝醉了。但是出於禮貌,還是把酒接了過來。
木一:“我就幹這一杯哈。昨天就幹醉很了。今天再幹醉了就不好耍了。”
為哈憨厚地笑了:“沒事,喝嘛。”
馬不棋:“沒得事,酒醉酒改。”
為哈:“開玩笑的。就喝一杯就可以了,慢慢喝。”
早飯很簡單,就是大鐵鍋裏煮的洋芋,還有蒸的蕎饃饃,酒著酸菜湯湯。一大鐵鍋洋芋人是吃不完的,剩下的洋芋就倒去給豬雞狗吃了。
吃了飯,為哈開始帶著木一熟悉爾哈口村。
馬不棋給木一介紹到。爾哈口村有兩個村民小組。這裏是一組,往水磨坊下麵走的另外一條山溝那邊是二組。為哈現在是一組的組長,為哈的父親老為哈是爾哈口村的村支書。二組的組長是莫大,莫大的父親老莫大是爾哈口村的村長。老書記老村長年齡都大了,精力跟不上了。都有意讓自己的兒子接過擔子,鄉上也有這個意思。下一步就是村“兩委”換屆了。到時候程序一走,為哈就是新的支書了,莫大就是新村長了。現在村裏的事情基本上也就是他們兩個在負責。
木一:“為哈,我們爾哈口村有好多家人,好多人口?”
為哈:“大概有三十多家人吧,人口一百七十多一點。具體的不清楚,因為有分家的,也有生小娃娃的,還有死了的。具體的數目不清楚。”
木一:“哦。那一組我看了哈好像也不到二十戶,但是住得很分散。基本上一個包包(山頭)也就那麽一兩戶。”
為哈:“是的。大家覺得那裏好就在那裏修房子住。那裏好挖些地出來,就那裏住。”
走走,看看。木一大概掌握了這十幾戶人家的位置了。
為哈:“木一同誌,要不要我喊人去把莫大喊上來見見?”
木一想到自己也就是下來了解哈情況,專門派人去把莫大喊上來,爬坡上坎的,意義不大,還浪費至少兩個人力。就說到:“算了吧,難得跑。等你們下來趕場了,一起來鄉政府找我耍,我請你們喝酒。”
馬不棋:“那,看了看了。情況也基本了解了。就是這個樣子。我們回去了啊?”
木一心裏也實在是不想在這裏住了。夜裏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痛苦了。就是答應了馬不棋。
三人順著下山的小路,經過為哈家門口。
為哈:“等一哈。”
馬不棋和木一停下腳步在門口等。很快,為哈就拿著幾個蕎饃饃出來了遞給馬不棋。“路上帶著吃。”
馬不棋接過來裝到背包裏,又拿出水壺請為哈幫灌滿。然後為哈送兩人到山溝邊,兩人過了河,給為哈揮手告別。
走了很遠,回頭看,為哈還在向他們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