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雲音
“行了，進去！”身後的武師猛地在莫綰塵的背上推了一掌。
她猝不及防的跌了進去，差一點就摔趴在地上。不由的皺了皺眉，趕緊穩住身子，懶得去罵那武師，卻在這時，前方，昏暗中響起一個聲音。
“請問，你是……？”
當聽到這聲音的時候，仿佛有一道霹靂從天而降，打中了莫綰塵，瞬間，她便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她知道，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會在這裏遇見誰，這就是她在森羅殺死五名巫師後，選擇被抓到大祭司麵前，自曝身份。若是淩雲宮和暗樓所整理的消息無誤的話，她一定會被帶來這裏。
“你是……是誰？”那聲音又從黑暗中響起一次，猶疑的腳步聲慢慢的靠近。
在火把的昏影中，一個女人的身影逐漸走出，層層光暈中，率先清晰的就是那一張風韻猶存的臉。
這一刻，莫綰塵忘卻言語，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化作雲淡風清，她再也聽不見別的，隻能聽到女人熟悉的呼吸聲，這和藹的、帶著些許平仄的呼吸聲；也隻能看到女人那張熟悉的臉、熟悉的目光，溫和而讓人潸然淚下。
不覺間，淚水放肆在了整張臉上，喉嚨裏像是卡住了一樣，酸澀的想要開口，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你……姑娘，你怎麽哭了？”
聽著這關心的問話，莫綰塵再也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一手顫抖的碰到滿是流水的臉頰，將人皮麵具霍然扯掉，扔到地上。
女人瞬時倒抽了一口氣，言語所無法形容的驚訝占滿了她的臉，她捂住顫抖的唇，膽怯的張了張嘴，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綰……綰兒……是你嗎？是嗎……？”
莫綰塵流著淚水用力的點頭，“是我！娘親，是我！”
“綰、綰兒？”雲音不能相信自己的雙眼，閉上眼睛搖搖頭，確定自己還清醒後，才再睜開眼睛。
眼前呈現的還是昏暗的山洞鐵牢，火光匯聚之處，還是那身穿苗族衣物，頭戴銀角冠，頸上銀鎖叮鈴的女子，滿麵淚水，用同樣激動殷切的目光和她對視。
心口，一直以來橫塞著的一塊大石，赫然之間落地，砸得粉末無蹤。
“綰兒！”雲音幾乎要狂奔過去。
終是莫綰塵先至一步，撲進雲音的懷裏，淚水瞬間滲進了雲音的衣襟。
“娘親，我就知道您一定還在世，我就知道的……我……我……”明明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卻泣不成聲，難以言語。
雲音同樣啜泣嗚咽，拍著莫綰塵的背，兩人的淚水交融，濡濕了彼此的衣物，酸甜交加的情緒，在火光下跌宕起伏。
一年了。
整整一年了。
雲音隻記得自己有半年的時間都是在虛弱與昏迷中度過，仿佛被輾轉了很多個地方，有荒涼的塞北，有陰森的深山莊園，待到最後清醒的時候，竟是到了遙遠的苗疆。
那時候已是秋盡冬來，縱然苗疆四季溫暖，卻仍時不時吹著乍暖還寒的風。連苗疆都會冷，那金鸞呢？安都呢？綰兒怎麽樣了？莫家的人上次究竟如何對待她了？她是不是還能吃得飽穿得暖呢？還是說，她在失去了母親之後甚至被趕出了莫家、流落街頭？
這些念頭，每天都縈繞在雲音的腦海中，無時無刻不折磨著她，令她茶飯不思、食不知味，連午夜夢回時都會被夢魘驚醒，發覺自己已經是淚流成河。
眼淚就這樣從冬天流到第二年的春天，再流到今天。
而今天，這淚水終於不再是相思成狂，而是喜極而泣。
整整一年了啊！
“綰兒，你怎麽樣？他們有沒有為難你，有沒有再欺負你？”雲音的眼底閃著急切的火。
莫綰塵知道娘親問的是莫家，可若是娘親知道莫家已經名存實亡了，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娘，您先別激動，這些事情待我們出去後，我再一件一件的告訴你。”
“綰兒，你說……要出去？”雲音怔愕。被囚禁在苗疆好久了，真的能重見天日嗎？
“娘親，您放心，待會兒就會有人來救我們出去。”莫綰塵解釋道：“我是故意被他們抓過來的，為的就是讓我的同伴找到您被關押的地方，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帶人來。”
“可是……可是這裏有那麽多武功高強的人把守，況且，苗疆人的蠱術比綰兒你能想象的可怕很多，我親眼見過。”
“沒事的娘。”莫綰塵安撫的扶著雲音的胳膊，輕輕枕著她的臂彎，說道：“相信我，也請相信我的朋友。”
在莫綰塵充滿確定的語調下，雲音安心下來，看著像個孩子一樣靠著她撒嬌的女兒，那雙美眸眨了眨，纖長的睫毛在眼眶投下一圈柔和的影……
雲音的唇角勾起了久違的弧度。真好，她的女兒已經這麽大了，這樣懂事而冷靜。這一年，不知道綰兒是怎麽過的，真希望她能嫁一戶好人家，有個疼她護她的丈夫……
就在雲音想的出神時，整個山洞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雲音一個踉蹌，被莫綰塵扶住。
美眸裏乍現一縷森芒，莫綰塵豔豔笑道：“來得好快，值得褒獎！”又衝雲音柔和的一笑，“娘，接我們的人來了。”
接著外麵響起了激戰的聲音，短兵交接的清脆聲驚起一輪一輪的回聲，再接著是喊殺聲、慘叫聲，此起彼伏，越來越近。隔著這扇鐵門也聽得驚心動魄。
哐。
山洞持續劇烈震顫。
火藥爆炸的聲音驚得雲音閉上眼睛，莫綰塵也一時間愣了，一邊攬著雲音躲過山洞上掉下的石塊，咒罵道：“這該死的森羅，用什麽炸藥啊，是讓我也跟著葬身於此嗎？”
“哈哈，不用炸藥的話，根本就摧毀不了這個破爛機關屋嘛！”一個稚嫩調皮的童聲響起，隻見森羅從黑暗處蹦了出來，肩上還落著些許苔蘚和碎石。
他的出現，讓莫綰塵眼底一亮，忙扶了雲音過去，“娘，他來了，我們跟著他出去吧。”
“這……什麽？”雲音不敢相信的盯著眼前這個還不到十歲的小男孩。
莫綰塵解釋道：“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個人物，隻不過小時候中了蠱，生長緩慢而已，娘你放心，這山洞裏的區區守衛，絕不是他的對手。”
森羅這便帶著兩人到了牢房邊緣，這裏被炸出了一個一人寬的洞，三人撤了出去，外麵立刻有一群羅刹宮人接應。通路已經被他們清掃幹淨，踏著滿地的屍體和鮮血，很快便衝出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