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慕容擎，我要你死！
南宮邪鳳眸幽深，眼底光華高深莫測，口氣是史無前例的認真：“收手，你已經走火入魔了。”
“我沒有走火入魔。”
趁著兩人對峙的這片刻，莫北堂連忙封住了薑司農餘下的幾處大穴，暫時止住手腕噴湧而出的鮮血，然而那血仍如涓涓細流一樣不斷的流著，濡濕了黑色的袖口，直到前胸、腰腹，血跡依舊以不慢的速度蔓延……
“莫北堂，把你的命給我。”薑環猛然推開南宮邪，像是一隻發狂的野獸般，手中多出了一隻匕首。
匕首如風速，劈向莫北堂。
莫綰塵不禁瞠目，薑環，這是瘋了？！
莫北堂嘴唇緊咬著，忽然身子直朝著薑環一撲，在幾人看來這分明是將自己往薑環的匕首上送！
接著就聽聞匕首入肉的聲音，尖銳的鐵片在骨頭上劃過，激起更尖銳的摩擦聲。
莫北堂連一聲悶哼都沒有發出，那支匕首插入他的肩胛處，蒼鬆色的衣袍瞬時開出大朵鮮紅的海棠花……
“你！”薑環錯愕的瞪大了眼睛。
“你為什麽不躲？！”他明明是能躲開的，卻為什麽迎上來？
“因為，我要是躲開了，你這一刀就會刺在薑司農身上。”
“我原本也沒想放過他。”手還死死的捏著匕首，忘了將它拔出。
“你不能殺他。”寒星般的眼眸銳利而嚴肅，莫北堂忍著肩頭的劇痛，認認真真道：“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不是假的。”
薑環像是被石化一樣，直直盯著莫北堂的眼。她不信，不信這個人的話，隻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一幕。
“我說過，我永遠不會忘記她在我懷裏消逝的那一刻，永遠也不會……”
“我也說過，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在我眼前消逝的那一刻，死也忘不了……”
薑環狠狠的一個顫抖，仿佛莫北堂的話是一道晴天霹靂，將她劈開後還要死要活的站在那裏。雙眼的光華在這一刻破碎，天旋地轉，薑環唇瓣顫抖。
他的這句話……他的這句話……
她聽過的，曾經在另一個人口中聽過，彼時她轉身而去，身後那人幽幽的歎息飄進她的耳，牽動心扉，就是這一模一樣的話語。
“偽裝者，露出你的真麵目。”她似暴怒前的野獸，雙眼猩紅。
莫綰塵在旁早已察覺出了不對，一手牽著花惜，一手牽著花笑，三人微微退開。
南宮邪在前，將三人擋在身後，一雙鳳眸無底幽暗，燙人的目光仿佛要射穿莫北堂的那張臉。
一聲歎息，莫北堂輕輕推開薑環握著匕首的手，沒有理會仍舊插在肩膀上的匕首，反倒是翻袖抽出一把傘，輕輕撐起。油紙逐漸張開，鮮紅的紙麵上深紅色的朱雀圖騰，隨著油紙傘麵的完全撐開而一步一步展翅、欲飛。
莫綰塵的雙眼漾起了驚疑。
繪有朱雀圖騰的傘，一看便是薑環親手所製……
“這把傘我一直帶著。”莫北堂唇角彎出一泓苦笑。
苦笑也掛上薑環的唇角，“你們這相似的性格我早該懷疑，當初送給慕容擎這把傘，聊表謝意……不值錢的東西罷了。”
莫綰塵眉心一顫，和南宮邪交換了眼色。薑環這意思是說，莫北堂就是苗疆聖子慕容擎嗎？！
一聲貓叫從竹林的另一處傳出，玄青色的九命貓踏著直線而來，臣服的在莫北堂身側低了低頭，又去照顧失血不止的薑司農。
事實擺在眼前，已不需質疑了，小青怎麽可能認錯自己的主人呢？
莫綰塵喃喃：“原來，是你將我大哥弄得生死不明，扮作他的模樣整整五年……慕容擎，我大哥他人呢？是死、是活？”
“請容我先給薑司農止血，否則就來不及了。”
莫北堂說完，再不管這幾人會如何對待他，放下手中油紙傘，不顧肩膀上仍舊插著的匕首，蹲在薑司農身邊。
一隻隻蠱蟲從莫北堂的袖口爬出，爬到薑司農的傷口處，幫助血液凝結。
莫北堂施針、下藥、催蠱，以自己現在最快的速度救治已經昏迷的薑司農。每動一下雙手，就牽動了肩上的痛，那匕首似更往肉裏鑽了些。
鮮血劃過白色的刃，滴落在薑司農的衣袍上，分不清都是誰的血。
薑司農忽然發出一聲悶哼，緊閉的眼皮微微抬起，眸中暈黑，呢喃一句：“莫……聖子大人。”
莫北堂微微呼出一口氣，低歎道：“別動。”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花笑不安的捏了捏莫綰塵的手指。
一種詭異而默契的靜默降臨，幾人竟都沒有說話，看著莫北堂一刻不停的處理薑司農的傷勢，他的呼吸頻率愈來愈快，也越來越紊亂，雙手更是出現了痙.攣。隨著肩上不斷流血，唇色、臉色全都漸白……
卻就在這時，薑環忽然發狂了似的衝過來，居然一手推開莫北堂，將他虛弱的身子撞出去好遠，好不容易才站穩。眼前泛上一片漆黑，失血過多令他一時間什麽也看不見，隻能靠敏銳的察知力，感受到纖細的身子在朝他襲來！
“薑環！”莫綰塵驚訝於薑環的忽然出手，她……這是要幹什麽！
“慕容擎，我最恨別人騙我！”
紅色的袖下再次飛出一刀，握於手間，朝著莫北堂心口殺去。
虛弱的就要暈厥的莫北堂，竟不知自己是如何躲開的這一刀，隻能感覺到那逼人的涼意就從自己的心口邊堪堪避了過去，劍氣甚至割破了他的外衣。
“慕容擎，我要你死！”
紅色的影張狂如厲鬼，逼得莫北堂狼狽不堪，半點餘地不留，他的身上不斷出現劍氣所傷的一道道裂痕，甚至有血絲出現，漸漸擴大……
“薑環，回來！”南宮邪委實覺得眼下的情況太不妥。
可是薑環像是聾了，她的行為全被憤怒支配，一刀一刀恨不能將莫北堂當場殺死。
她恨別人騙她。
更恨這個人騙她。
別人騙她，她可以容忍他們多活些時日，但是他，她勢必——殺！
嘩——
鮮血驟然噴出，灑了薑環滿臉，溫熱的血似乎澆滅了她的瘋狂。風一吹，血液驟冷，頭腦裏的怒火被冷的瞬時熄滅。薑環渾身巨顫，竟覺得像是剛從一場大夢中醒來，甚至懵懂的看向自己握刀的手。
順著白亮的刃，見到被捅穿的人正流著鮮血，汩汩而出，如同泉湧。
紅。
那樣紅的顏色。
和娘親消逝在懷中時渾身流出的顏色一模一樣，甚至比那還要刺目。
她……殺了……誰？
“我……我……”錯愕的喃喃，眼底漸漸出現了恐慌。
這一幕看得莫綰塵差點窒息，感受到心髒跳動得劇烈，驀地像是明白了什麽。就如薑環之前所言，修煉《癡纏魔心》，時常走火入魔，憤怒嗜殺……竟然、竟然這般驚心動魄！
那慕容擎這條命豈不是要——
“聖子大人！”薑司農發出一聲痛苦的哀鳴。
九命貓小青兩眼充血，滿腔仇恨，朝著薑環撲了過去。
“快攔住它！”莫綰塵不禁高呼。
身旁的花惜和花笑瞬間飛身而去，都知道那貓爪子厲害得很，現在呆愣的薑環會被撕成兩半的。
姐妹倆同時出劍，千鈞一發之際架開了小青的兩隻前爪。隻聽叮咚兩聲，那爪子落在劍鋒上，劍鋒居然被摳下幾片！
好厲害的爪子！
花惜、花笑心下一凜，交換眼色，劍花飛舞如雪，劍氣交織成綿綿密密的牛毛細雨，艱難的和小青過招。
“咳咳……”這時，本要因重傷而暈過去的莫北堂忽然抬起臉來，這一刻那張臉竟已經變了。
星眸利目，眉如墨裁，那穿透性極強的目光落在人身上都像是針紮過來一樣，那與生俱來的謫仙氣質，令他即使沐浴在鮮血之下，依舊超凡脫俗的像是浴血的仙神。
“慕容擎？”薑環傻傻的看著眼前人變成了慕容擎。
她……她剛才做了什麽？
他肩頭的匕首是她捅進去的，而現在插進他心窩的這支刀呢？
她竟然走火入魔的對他下了殺手！
他會死的！
他要死了！
“慕容擎！！！”破碎的尖叫驚起竹葉旋舞紛飛！
星眸靜靜的看著薑環，瞳孔在放大，光澤在流失，他費力的開口，聲音已經嘶啞：“小青……退下……”
已經紅了眼的小青在聽到主人的命令後，因著不可思議而發出抗議的叫喚，兩隻爪子在土地上刨出一道道深痕，背部弓起，所有的毛都豎了起來，仿佛是鐵了心要違背主人的意願而打一場大戰。
“退下！”這次的聲音加重，一口氣沒能上來，劇烈的咳出聲。咳下一口血，濺在胸口的刀刃上，如雪地間赫然綻開的梅花。
一時之間，仿佛時間沉滯，竹葉紛飛，血色之下依然雲淡風清。
直到南宮邪的一聲厲吼，薑環才從恐慌中回神。
“把刀拔出來，不要傷及心髒肺腑！”
聽言，薑環顫抖著雙手，不敢，一點不敢。
南宮邪趕緊上前，從薑環的手中接過刀，按住慕容擎的胸膛，準備將刀拔出。他知道稍有不慎，慕容擎便會死。不由的，額角落下汗來，南宮邪始終沒有動作。
薑環癱軟的身子已經到了莫綰塵的懷裏，她一邊低低的安撫薑環，同樣緊張的看著南宮邪。
就在南宮邪確定了該使用的力道大小和拔刀方向後，再不猶豫，咬緊牙關猛地將刀拔出。
又是鮮血如雨，澆了幾人全身。
慕容擎捂著胸口的傷，終於因傷勢過重而暈倒在地。
這一刻，薑環隻覺得胸腔裏有什麽東西掉了，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是心髒，是她的心髒，摔得支離破碎，摔了滿地鮮血！
幾乎要淒厲尖叫，可是聲音到了嗓子眼時卻像是吞下了一顆毛栗，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就在這時，跌跌撞撞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兩道身影在竹林中飛奔，氣喘籲籲的往這邊跑。
“阿環！我的阿環！”其中的婦女還在哭喊。
當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薑環完全傻了。
這……這……這是……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