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你……你……！”
軒轅安平怒瞪著莫綰塵，試圖去奪回她的救命藥草。然而她渾身的力氣已經全都用在了呼吸上，此刻肺裏的空氣所剩無幾。她抽.搐著，卻連推開莫綰塵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四肢在地上爬過，伸著一隻手憤怒的喘息、哀嚎：“給本宮……快給……本宮！不然……本宮就……殺了——”
“你要殺了誰？我嗎？”冰冷的聲音裏此刻隻有對死亡的漠然，“公主可真是我平生見過最蠢的人，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你……你說……什麽？！”逐漸擴散的瞳孔猛地有一聚焦，心裏狠狠一震，軒轅安平終於都明白了。
原來、原來這是圈套！
原來自她追過來的一刻起，莫綰塵就已經起了殺心！用言語激怒她，讓她在這梅花林裏瘋跑，劇烈運動再加上梅花花粉的刺激……怪不得她的哮喘會忽然發作得這麽厲害。
呼吸已經快要被阻塞了，軒轅安平漲紅了臉，使出渾身的力氣才抬起兩片烏紫色的嘴唇：“臭婊子……你……算計……本宮……千刀萬剮！本宮絕不……絕不饒……饒……”
瞅著她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了，莫綰塵冷笑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害得我深愛的人差一點離我而去，從那一天起，我就已經下決定要你用命來賠他。因果輪回，報應不爽，你自己惹得禍，若是覺得冤枉，就和閻王爺說去吧！”
話音落，精致的靴子往後一挪，輕輕一用力，將那荷包踢入太液池中。
一聲輕盈的落水聲響起，莫綰塵轉身，毫不猶豫的離去。
不用回頭，也不必回頭，身後的那人還不值得她回頭去看。
白色的纖影走遠，漸漸消失在了梅花林的盡頭。被遺留在太液池邊的女子垂死掙紮著，隨著時間的流逝，終於停止了所有的動作，蜷縮在冰冷的雪地裏，再也沒能動一下。
……
除夕的宮苑裏處處都是喜慶的顏色，莫綰塵一襲白衣，從萬紅中悄然行過，宛如自千丈軟紅中走出的仙子，遺世獨立。
心頭，陡然生出一個念頭，她似乎知道南宮邪會追去哪裏了。
暫時停了腳步，一雙剔透而淒涼的眸子望向東北方。那裏的天空正壓著一大朵沉重的烏雲，將某座殿宇飛簷上的四角襯出猙獰的影。
是那裏。
那裏就是莫綰塵該去的地方。
那座曾經焚毀於大火之中，破壞凋零的殿宇。
昔日南宮蔽月的寢宮。
莫綰塵還記得自己剛搬入新王府不久時，曾和南宮邪說，除夕的時候要和他一起去探望南宮蔽月。如今，國師的再度出現，未必不與南宮蔽月有關啊。
心裏有些緊張，還莫名的有些害怕，總覺得昔日的塵土下所埋藏的東西可能超出所有人的預料，甚至可能會……極度傷害南宮邪。
她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終於穩定了紛亂的情緒，朝著那個方向，舉步而去。
除夕的暖紅色裝點在宮苑的每個角落，就連冷宮都難得的貼上了門神。卻唯有這座殿宇像是隔絕了人間煙火，隻有那些殘垣斷壁存留，將曾經發生的一切埋藏在廢墟之下。
莫綰塵一步步的，終於來到了這裏。
這裏比想象中的還要凋零。
獨立於此，冷冷的風刮過臉頰，眼底浮現了南宮邪的身影，莫綰塵一聲歎息，頓感痛心疾首。
大門已經毀掉了一半，另一半歪斜著，小手輕輕摩挲過褪色的朱門，一層細密的灰燼被冷風吹開。
她走了進去。
殿內梁柱坍塌，雕花窗早已損毀，隱約可見牆上都是燒過的焦黑。清冷的月光照下，一殿的蕭瑟襲上莫綰塵的心。
驟然，心髒像是被錐子紮了一樣的縮了一下。
她的雙眼睜大，望著大殿正中央那抹孤絕的背影。
他……他真的在這裏啊。
但是隻有他一個人，國師不在。
國師呢？是跟丟了嗎？
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毛茸茸的小靴在燒焦開裂的地板上踏出嘎吱嘎吱的韻律。
“不要過來！”前方的人一聲喝止，讓莫綰塵的腳步陡然頓住。
這語調……這語調怎麽變成這樣？
莫綰塵不敢相信這是南宮邪的語調，明明已經很輕很輕，可是聽入她的耳中，卻刺耳的堪比軒轅安平難聽的謾罵，像是錘子般敲痛了她的心。
好孤絕的語調。
好沉痛的一顆心！
她不禁緊張的說道：“邪，是我啊，你這是怎麽了？”
前方的背影巋然不動的站著，黑暗籠罩了他半邊身子，另一邊卻被月輝照耀的泛著銀色的流光。
他像個已經被世界拋棄的人般，就那樣絕望的站在懸崖邊，一動不動。
“邪，你回答我啊？”她忍不住再問，甚至差點就要不顧他的阻止而踏去他的身邊。
終於她等來了他的回答。
“抱歉，綰綰……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他的聲音是那樣疲憊，疲憊的宛如死灰枯槁。
莫綰塵的臉上不由的浮現出一抹苦笑：“好，我先去外麵等你。”盡管遲疑著，她卻還是聽從了他的話，轉身向著大門而去。
在即將踏出殿宇的時候，又回過頭來，說道：“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你一生的，請記得我。”
她退出去了，再次立在這令人心碎的大殿前，望著門扉半晌，最後移眸凝向中天寒月。
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總來沒見到南宮邪這樣的萬念俱灰，平日裏的他總是噙著若有若無的邪肆笑容，就算是為了她而心亂，也不會如此。
到底是國師對他說了什麽？
莫綰塵想要知道，想要和他一起分擔。
很想很想。
目光再次移動到了殘缺的門扉上，莫綰塵知道，他需要她。他正在一個人舔舐傷口，不讓她看見他受傷流血的模樣，但她知道，越是在這個時候，他越需要她。
門口，一抹黑影緩緩的浮現，從殿宇內走出。一雙深如汪洋的鳳眸正凝視著守候在外的女子，那眸裏有著絕望，有著傷痛，還有著深切的愛戀。
彼此對視的一刻，他眼中的一切毫無保留的流淌進她的眼中。
然而，他笑了。
笑得淒涼而滿足。
“綰綰，走吧，我帶你去拜見母妃。”
她也淡淡的笑了：“嗯，走吧。”
如果一場更大的苦戰就要揭開，那麽她會全力以赴，勇敢的麵對前方，與他攜手走下去，甘之如飴，亦……永不言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