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天

  絕望如同從高山頂滾落的巨石，壓在莫綰塵的心口上，令她喘不過氣，雙腳仿佛是踩在泥濘的河床上，想要奔到雲音的身旁，可卻是那般的無力。


  莫綰塵拖著帶傷的身體，以極限的速度順著水岸狂奔。


  可是，敵人們阻擋了她。


  幾十把劍閃著寒光，向著莫綰塵襲來！


  眼看著刀光劍影殺近，這一刻，莫綰塵心底的情緒完全爆發了。


  “滾！都給我滾開——！！”


  她變得猶如發瘋的野獸，滿是鮮血的手，將鞭子揮得極盡犀利，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凡被鞭子擊中之人，死！


  是這些人殺了她的娘，是莫家殺了她的娘，他們還要阻止她，那她就要他們死，全都死！


  強大的恨意，令莫綰塵以一當百，她豁盡一切力氣揮著鞭子。


  慘叫聲，連連迭起，刺透了厚重的天幕，有鮮血混著肉漿四處亂飛，濺得河岸一地殷紅，卻惟獨染不紅莫綰塵潔白的裙裾。


  她拚命的向前突進。


  然而——她終究是一個人，終究是寡不敵眾。


  在頑抗與突圍到筋疲力竭之時，幾名敵人抓住了莫綰塵的漏洞，衝入她近身，出手將她拿下。


  莫綰塵不斷掙紮。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她要去救她娘，娘已經被水衝遠了，娘會被淹死了！

  河水翻滾，冷漠而無情。莫綰塵嚎叫著，憤怒的望向無動於衷的莫家人，那裏麵有她的姐妹，她的二哥，她的嫡母和庶母，更有所謂“爹”的那個人。


  不！他——莫琨——不是她爹！這般冷血無情，自私的連夫妻情分、父女情分都不顧念的男人，根本不是她爹，而是她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莫琨，娘若是有什麽不測，我一定不會饒過你，一定不會！”


  莫綰塵嘶啞的怒嚎聲，令莫琨覺得渾身發冷。他似乎還在怔愣著，癡癡的望著吞噬了雲音的河水。


  莫琨不能相信，自己曾愛過的女子就這麽死了，還是死在自己的手裏。


  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更接受不了莫綰塵將雲音的死歸在他的頭上，悔恨和推卸羅織成了對莫綰塵的殺意，莫琨喝道：“挑了她的手筋腳筋！她不是我女兒！”


  話音落下時，九悠山莊的人動手了。


  下一刻，撕心裂肺的慘叫從莫綰塵的口中迸出，四肢的痛苦令她幾乎要暈過去，可是一顆心早已清醒的宛如焚燒。她還頑強的睜著雙眼，毫無眼淚，唯有眼底布滿的血絲在燃燒著灼烈的恨意。


  她看到莫琨在閃避目光，聽到莫琨在說“回安都”，看到莫家人乘上馬車揚長而去，而方才她和娘的那輛馬車，孤零零的被丟棄於此。


  又一聲慘叫，扣在莫綰塵身上的一雙雙手丟開了她，她的雙腿根本感覺不到雙腳的存在，雙手不像是自己的，手中的長鞭掉在地上，她本能的想要去撿，可是手卻動都動不了一下。


  莫綰塵向後倒了下去，重重倒在了地上。


  這一刻，她什麽都看不到，隻能看到天上的太陽如血一樣紅，那是和她的雙眸一樣的紅色，是仇恨的血紅。


  血液從四肢的傷口中汩汩的冒出，莫綰塵的頭腦不斷發昏，她不知道九悠山莊的人是何時離開的，她什麽都沒有辦法想，滿腦子隻有絕望、悲痛和恨意！


  這一天，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天空，倏地變色，原本藍色的晴空竟變作灰蒙蒙的一片，烏雲聚來，低低的壓迫於柳樹梢頭。風驟起，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春日裏竟有轟隆的雷聲傳來。


  大雨傾盆而下，涼的透骨，將泥土全部打濕。


  莫綰塵一動不動的躺在雨中，任雨滴如刀一般割在自己臉上，每一滴，都是從心口流出的悲痛。


  嗓子裏似乎發出了幾聲冷笑，雙目在逐漸變的無神，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的模糊、再模糊。


  黑暗浮上了視野，漸漸氤氳開來，過度的疼痛和失血，令莫綰塵喪失了神智，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