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太古風雲 第二十章 你點不著火
俗話說得好,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但是,真正讀書的人會知道,書中日月長。
自那夜之後,書院和藥廬的人,都很少會見到寧願了,即便是雲華和風蕭宇,除了約好的交流情報的時間之外,也基本都見不到寧願的身影。
隻是兩人都知道寧願現在的在做些什麽,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這算是他們自己作的吧。
而書院其他人則都認為,寧願應該是被最近那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逼得沒辦法了,躲在那小小的草廬內不敢見人。
時間就這麽悄然流逝,轉眼便是月餘的時間過去,揚州城迎來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而所有人都知道,初雪的到來,意味著院內大比的臨近。
雲華和風蕭宇二人來藥廬的時間更少了,兩人作為各自分院此次大比的種子選手,即便是他們想來,分院的師長們也不會再讓他們為別的事情分憂。
更何況,他們自己本身也極度重視這次大比的結果。
隨著三人出現在公眾眼中的次數越來越少,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是日,大雪初霽,恰逢十五薛先生講學之日。
小樓中,此時已經差不多跟上了藥廬課業的寧願,依然端坐在當初那個最後方的角落裏。
隻是此時的他聽學的狀態,不再似往日那般懵懵懂懂。
不同於往日的講學,此時所有的學子麵前都多了一個爐子。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眼前的爐子,對今日的講學充滿了期待。
隻有寧願的注意力沒有放在麵前的爐子上,反而是雙目放光目不轉睛地盯著講台上薛漁的身後。
在那些瓶瓶罐罐中間,似乎還有一個黑不溜秋的爐子。
“真正的煉丹爐!”寧願此刻腦海中浮現的便是這個詞匯。
隨著他學習藥理知識的深入,了解煉丹煉藥的這些事情是必不可免的。
隻是他往常也隻是在書上看過這些知識,真正接觸煉丹煉藥今日這課堂上是第一次。
沒錯,今日這趟課是一堂實踐課,實踐的內容與爐子有關。
隻是讓他有些失望的是,薛先生並沒有直接開始教他們練丹煉藥。!愛奇文學iqi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而是給大家講解了,他們未來從藥廬結業之後將走向的四個方向。
分別是:藥師、醫師、煉藥師以及煉丹師。
“先生,這四者有何區別呢?”一個身穿米色襦裙的少女問道。
“是呀,先生,我覺得都差不多呢。”其餘的人聞言也跟著問道。
“稍安勿躁。”薛漁雙手微擺。
課堂上瞬間便安靜了下來,寧願也從她身後的煉丹爐中抽出心神,認真地聽著薛漁講解了起來。
“大多數人認為,這四個職業是差不多的,但實際上來講,其實他們之間的區別還是很大的。”薛漁稍稍捋了下思路,一個一個地開始講解道。
“首先,藥師。”
“藥師其實是屬於學術範疇的職業,他們的主要職責是要就藥理丹方,以及各種藥物可能導致的不良反應,還有藥物之間的和衝關係。”
“您的意思是,藥師就是搞研究的?”一個學子問道。
“不錯,比如之前給你們授課講解丹方藥理的許教習就是一位著名的藥師。”
薛漁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然後是醫師與煉藥師,兩者其實是相輔相成的存在,他們都是屬於藥學的應用範疇的職業。”
“醫師說簡單點就是大夫,他們主要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懸壺問診。既然有診,自然要用藥,那麽這裏就需要煉藥師了,煉藥師的職責就是將藥房或者醫館采摘回來的藥材進行萃取精煉,配成可以直接使用的藥包。”
“那煉丹師呢?”學子們似懂非懂地點頭問道。
“煉丹師,我們等下再說。”薛漁賣了個關子說道:“這裏我們先來說一下煉丹師這個‘丹’。”
“所謂‘丹’,我相信你們會認為‘丹’就是‘丹藥’。”
“難道不是嗎?”台下的學子們臉上都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不太能理解薛漁話裏的意思。
“這也是目前大多數人會將煉丹師與煉藥師混淆的原因之所在,因為他們沒有認清這‘丹’與‘藥’的
界限。”
“大家說‘丹藥’說習慣了,所以才會將‘藥’等同於‘丹’。”
薛漁簡單地解釋道:“但實際上來講,‘藥’相較於‘丹’低了無數檔次。”
“因此,我才會跟你們講想要了解煉丹師,首先要清楚什麽是“丹”。”
“大家都知道,在我們的修行中,修為達到了洞玄境之後會在體內凝結元丹,而後元丹與天地建立天地元橋。”
“這裏的元丹,就是一種‘丹’。”
“元丹的丹?”寧願有些疑惑地想著,難道煉丹師是要練成一顆元丹不成?
“你們別想岔了,我隻是給你們舉個例子,好讓你們知道什麽是‘丹’。”
“所謂‘丹’,就是像元丹這種,自身便擁有磅礴的元氣能量的物質,才可以稱之為‘丹’。”
“所以一般煉藥師根據藥理煉製出來的那種不含任何元氣的泥丸子,是不能稱之為‘丹’的。”
“原來如此……”寧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如果你們理解了什麽是‘丹’,自然就能理解什麽是‘煉丹師’了。”
薛漁講完這些之後便不再說話,轉過身來將身後早就準備好了的東西全部推到了台前,然後靜靜地等待著。
她知道台下的這群小丫頭們,要時間來消化剛才接收的那一堆訊息。
漸漸地台下眾人都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而後便有些人開始小聲地交流著什麽。
此時薛漁才輕輕地拍了拍手掌,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現在你們看到的就是煉丹師和煉藥師必不可少的東西——爐子!”
“煉丹師的爐子稱為煉丹爐,煉藥師的爐子稱為煉藥爐。”
“爐子的好壞,可以決定你們練出來的丹、藥的品質。”
說完薛漁指了指她身前的那尊爐子,開口說道:“你們現在看到的是我的爐子,星隕爐。”
眾人的目光聚集在課堂中心的那尊爐子上,這是一尊很小的火爐。
看起來更像是寧願兒時吃火鍋的爐子,隻是這個爐子比他吃火鍋的爐子要醜很多。
火爐子黑不溜秋的,煞似難看,但即便如此也沒有人回小看這尊火爐子。
“很難看是不是?”薛漁很容易變看出了大家對這星隕爐的看法。
她輕輕地揮了揮手,一道清涼的綠色光芒從她的指尖溢出,輕輕地落入了那個火爐子下方最下方而去。
隨著“噗”的一聲,綠光化作一道綠色火焰燃燒了起來。
隨著那道綠色火焰搖曳生姿,原本黑不溜秋的火爐子突然開始變大了起來。
火爐身上那些難看的黑不溜秋的疙瘩,漸漸便成了一道道複雜而又晦澀的圖案符文。
整座火爐隨著符文的出現,在那火焰的映襯下變得古意盎然起來。
“現在好看了吧?”薛漁淡淡地說道:“星隕爐據稱是上古神匠,采天外星辰隕落之後形成的隕鐵打造而成……”
“我想起來了,這是傳說中的九鼎神爐之一。”未等薛漁說完,有一個學子突然激動地跳了起來大勝囔囔道:“也是九鼎神爐中唯一真正自上古流傳下來的神器!”
瞬間大家都恍然大悟,他們都是出自不同的醫藥世家,對於這些其實多少聽說過一些,畢竟小孩子對於神話故事傳說都是比較感興趣的。
“好了,既然大家都清楚了,我就不多說了。”薛漁淡淡地開口道。
“但是你們要記住,爐子關係到你們的未來,所以你們在選擇你們自己的爐子的時候,千萬要慎之又慎。”薛漁叮囑了一句道,而後便收回了那道綠色的火焰,星隕爐再次恢複了之前的醜樣子。
但現在的學員們,卻沒有誰敢於輕視這座醜陋的火爐子了。
“好了,下麵我們開始學習,煉藥和煉丹,這個‘練’到底是怎麽練的。”薛漁將星隕爐收了回去,拿出一個普通的爐子放在了講堂之上。
真正的實踐課,開始了,很簡單,提煉和融合某種簡單的藥液。
大家隨著薛漁的講解和示範,一個一個點燃了各自身前的火爐。
在薛漁的提示下,她們小心翼翼地按照順序,將早就準備好了的草藥,一顆一顆地放入爐中。
在這個過
程中,不時傳來一些“噗”“噗”“噗”的聲音,以及這些青蔥少女們慌亂的驚呼。
有人搞錯了入藥的順序,導致爐內的藥物因此產生差異性反應,最終失敗。
有人沒有把控好火候,一不小心將剛剛投入爐中的草藥焚為灰燼。
還有人慌亂之中,將所有的藥物一次性投入爐中,導致爐子直接爆炸了,整個人灰頭土臉。
畢竟都是第一次煉製,大家都還有不熟練的地方。
示範了一遍之後,薛漁便吩咐大家自己聯係。
她也在學堂內來回觀察著,不時糾正一些學子的錯誤手法,或者是提醒他們投藥的順序。
不久之後,某個天賦異稟的學子便完成了此次的課業,成功地煉製出了薛漁要求的那種藥液。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課堂內的大多數學子都完成了藥液的提煉和融合。
這時薛漁才注意到角落裏的寧願,他似乎有些反常。
寧願有些懵地看著麵前的爐子,從最開始看到最後,不時左顧右盼地觀察著身邊的師姐妹們的手法。
但他始終沒有動手。
今日的講學結束了,藥廬的學子們三三兩兩地離開了小樓,隻餘下寧願和薛漁兩人。
因為每次薛先生講學完畢之後,寧願都要留下來幫助薛漁收拾課堂。
她們對此早就習慣了,即便是和寧願熟識的靈芝,也沉浸在自己第一趟實踐課成功的歡愉之中,並沒有發現寧願的異常。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寧願才有些猶豫地走到了講台之上。
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熟練而又習慣性地幫助薛漁收拾東西,而是有些猶豫地看著背對著他收拾講學器具的薛漁欲言又止。
最終他咬了咬牙,俯身行了一禮說道:“先生,學生有一事不明,望先生解惑。”
“你點不著火。”薛漁不疾不徐地收拾著自己的教具,頭也不回地說道。
不帶絲毫感情,但卻有肯定無比的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卻深深地敲在了寧願的心頭。
是的,他點不著火。
從一開始到最後,所有人無論是成功或者失敗,她們基本都將第一步做到了。
提煉藥液其實很簡單,隻需要將相應的藥材投入到爐中,精準地按照薛漁教導的火候將火爐加熱到相應的溫度,便可以將藥材融化,將藥材中的雜質驅除,提取到自己需要的藥液。
但寧願不行,他之所以從開始到最後什麽都沒做,反而是四處東張西望的原因。
就是因為他點不著火!
在場的所有人,隻有他點不著火。
“還請先生解惑。”寧願恭敬地說道。
“你點不著火。”從薛漁嘴裏說出來的話,依然還是那五個字,就連語氣都沒有任何改變。
“敢問先生,為何?”寧願追問道,大概理解了薛漁說的“你點不著火。”就是她給他的解答。
“你無法修行。”薛漁的話如刺,如針,尖銳鋒利。
但寧願卻聽懂了。
他有些顫抖地俯下身,向薛漁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禮,第一次沒有幫助薛漁收拾課堂,有些踉踉蹌蹌地離開了小樓。
寧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草廬的,如果有外人在話,不難看到他的衣服上掛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枝丫,可能是在回來的路上掛的。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爬回草廬的床上,雙目無神地盯著草廬的屋頂,卻沒有看著屋頂。
十五的月亮很圓,透過窗子射入草廬的月光很亮,寧願的心——很冷。
薛漁的話再次打破了他的希望,而這次的打破似乎是絕望。
其實薛漁的話不難理解,寧願練不了藥液是因為他點不著火,他點不著火是因為他無法修行。
無論是煉丹還是煉藥,最重要的就是火候,而這時間上最好掌控的火候就是真元之火。
是的,藥廬乃至整個九州所有的修行宗門內的爐子,它們燃燒的耗材都是真元。
也隻有這樣,這些煉丹師煉藥師們才能完美的把控火候。
畢竟沒有其它的方法,可以將火候把控得如此細致入微,多以毫,差一絲都可以完美地控製。
所以寧願才會如此心如死灰,因為他的路,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