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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雲龍入歡喜

  西州很大,其疆域跟青州比起來都毫不遜色,甚至猶有過之。


  然這無邊疆域,百姓人口卻不及青州十之二三,而其中又以奇膚異色者居多,服飾更是五花八門,斑斕的緊。


  洛不易這是第二次來西州,比之第一次時的閑散,此刻的他頭戴鬥笠,半眯著眼,雙腿跨坐龍馬背上,任由龍馬尋路而行。


  本來就是一少年,正是縱馬江湖,青衫仗劍,兒女情長的好年紀,卻偏偏身不由己,不但身邊親近的人相繼離世,更肩負拯救天下的重任。


  這種折磨,無疑是會改變人的,要麽將其打擊的一蹶不振,要麽便迎難而上,成就絕世強者。


  相比之下,性情有些變化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龍馬,你說為什麽這中州尚是大冷天的,西州卻依然這麽熱?看這一路上遇見多少西州人了,各個兒曬得黑黢黢的,少有幾個異人膚白發黃,但也拿頭巾將臉麵捂得緊緊的,生怕被曬幹了去,而且他們行色匆匆,猜猜看他們是要去哪兒呢?”


  洛不易推了推鬥笠,望向前方一道綿延不知多長的人流,下意識揪了幾根龍馬的鬃毛,往天上一扔,白色鬃毛冉冉升起,最後竟是到了半空化作了朵朵白雲,接天連成一字形,灑下了許多蔭涼。


  龍馬的鬃毛能化而為雲,這是洛不易偶然間發現的,雖然仍猜不透龍馬的真身,可並不妨礙洛不易拿他出氣。


  人流瞬間出現攢動,接著更是跪於沙地上朝著西方叩拜不已,口中大聲稱頌佛恩之語。


  “籲律律……”


  龍馬不滿地打了個響鼻,既是不滿洛不易問也不問他就拔他鬃毛,更是不滿那些西州人得了便宜竟是拜那勞什子佛來。


  拍拍龍馬脖子,洛不易安撫道:“好了,知道你厲害就是了。咱們在這邊耽誤不得,不如趕到隊首看看這些人究竟去了哪裏。”


  龍馬聞言刨了刨蹄子,輕鬆踏在沙子上,卻一步數丈,不過幾息便消失在原處。


  沿途伴隨聲聲響鼻化出一朵接一朵的雲彩,可惜人群卻感激於佛祖菩薩保佑,沒能看到那頭一閃而逝的白毛驢子,及驢背上頭戴鬥笠的少年郎。


  歡喜廟坐落於一處荒山腳下。


  說是廟,其實是好幾座巨大的破舊石窟,其中有兩三處比較完整的被拿來當做大殿及門人弟子起居之所。


  石窟內外皆雕刻有諸佛菩薩,神人天女,更兼有數不清的壁畫描繪大千世界,極樂淨土,單憑此便可與蓮華寺並列西州兩大宗門,底蘊非常,無人膽敢小視。


  但這麽大個宗門,弟子不過百人,每日宗門事務輪班換值,餘者則修煉神通,日複一日,年年如此,與那擁有數百比丘僧眾伺候的蓮華寺可謂天上地下。


  這還不是最大的不同,若說蓮華寺信眾如潮,人心所向的話,那麽歡喜廟可稱得上門可羅雀。


  是了,比起蓮華寺那種高貴精致又大氣的佛像,歡喜廟石窟內外的雕像可謂粗拙的很了,想必信眾們兩相一比較,也會下意識往那蓮華寺朝聖去罷,畢竟無數年來形成的印象便是如此。


  然而今天卻是個例外。


  “師父,逃難的百姓已經快要到了,您讓提前設下的草棚弟子們竭力備好了,粥糧也已開始熬煮,怕隻怕逃難的人太多,而咱們能力有限,粥糧不足,物資短缺,難以做的周全了!”


  一弟子身披紗衣,向如寶瓶般跌坐在大殿前的六心菩薩匯報著,聲音中頗有幾分不知所措。


  也難怪,往日常年連隻鳥都不會落在她們這處荒漠裏的石頭山上,現在卻有不知多少的難民前來尋求庇護,讓她們這些隻懂得修煉的歡喜廟弟子們怎能不驚慌?

  臨時抱佛腳倒也罷了,唯一擔心的是她們歡喜廟能護得住那麽多人嗎?

  天知道。


  六心菩薩聞言抬了抬眼,說道:“且盡全力,但求問心無愧。”


  說也奇怪,原本透著慌亂的弟子聽到六心菩薩說的話瞬間平複了心緒,應了聲喏便繼續籌備去了,力所能及,總不能讓不遠千裏前來投奔的百姓們寒了心。


  這名弟子走後,六心菩薩望著遠處一望無際的沙丘上出現的螞蟻般的人影,偏頭向身後的另一名女弟子道:“歡兒,你猜猜看那些難民多久能到近前來?”


  被稱作歡兒的女弟子同樣身披白紗,隻不過跟先前那名女弟子比起來,她的麵容要豔麗的多,紅唇黛眉,碧眼如波,加之在西州難得一見的凝脂玉膚,稱其一聲絕色簡直恰如其分,而她也的確在五州美人榜占有一席之位。


  她正是美人榜順位第八,姓岑名歡兒。


  岑歡兒聽得自家師父問話,上前一步,玉手搭在額間,朝遠處極力望去,同時回道:“稟師父,若按尋常人腳力來算,隻怕他們還得再走半個時辰哩!”


  音嬌聲媚,也就是歡喜廟沒有半個男子,不然聽見了非得把骨頭給麻酥了不可。


  可惜六心菩薩是個女子,若是單看長相的話,同樣也是個貌美無比的美人兒,對岑歡兒的天賦異稟可沒多大感覺。


  “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咱們這兒隻怕再也不得清淨咯,屆時你們修習歡喜禪功,演練極樂天魔舞曲都要注意分寸,最好是在殿內進行,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這是老成之言,岑歡兒當然連聲稱是,但旋即又想到了什麽,問道:“師父,十七年前那場‘天變’之後,是否也如今日景象?”


  “十七年前?”想起那時的岑歡兒不過是繈褓之嬰孩,六心菩薩不由柔聲道:“聽聞那時落神宮宮主與妖魔之主已約定封印之誓,雖然隨之宮主隕落,但妖魔之主依舊按約自封,連帶著各大妖魔都未曾踏上五州土地便回歸妖魔界域,故而剩下的妖魔不少,但總算被府軍及各宗門高手剿滅。尤其在我們西州,地廣人稀,妖魔輕易聚集不得,也就難以對人造成重大威脅,加之西州府軍奮勇,因而當年並未出現此等場景。”


  “這麽說來全都怪那州主沙讚,不,現在他自立為國君了。全怪他操控府軍不去驅趕妖魔,否則府軍出動,我等隨軍繳魔,也就不會累得州民如此……咦,師父你看,那些難民隊伍頭頂半空怎麽會獨獨出現條雲龍來?”岑歡兒指著遠處的萬裏晴空說道。


  六心菩薩定睛一瞧,果見本來酷熱無比,不見半朵雲彩的天空上出現一線雲,蜿蜒無比,遠遠看去可不像是一條龍來?

  作為西州兩大宗門之一的掌控者,她的眼力自然不差:“這雲來的蹊蹺,像是專為難民所設,若為師所料不差,其隊伍中定是有高人隨行,隻不知是何方神聖……”


  話音未落,卻見一抹白色影影綽綽,忽隱忽現地自遠處行來,如風似雲,速度極快。


  岑歡兒看到了,於是驚道:“師父,你看那是何物,竟能如此迅疾?背上還有個人!”


  當弟子的能看到,作為師父的六心菩薩自然也看到了,但眯著鳳眼瞧了良久,忽地笑了。沒來由地說了句:“原來是他呀!”


  一頭白毛驢子踏沙如履平地,背上一少年英氣勃勃,往歡喜廟的方向飛一般臨近。


  “歡兒!”六心菩薩輕喚一聲,笑吟吟道:“有貴客臨門,你隨我上前迎接一番!”說話間語氣更顯輕柔。


  岑歡兒聞言點頭應諾,跟在六心菩薩身後下了大殿台階,心下卻暗自嘀咕,她們宗門乃西域佛教正宗,師父更是一方地級高手,所說不及蓮華寺那麽深入民心,但亦是受一方信眾敬仰,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的難民前來尋求庇佑。


  想來目前就算是西州的那個土皇帝,亦不會令她師父如此動容。


  至於蓮華寺那位西州佛主,源於兩人曾經淵源,師父更不會主動迎上前去。


  滿腹疑惑的岑歡兒落了半步站在六心菩薩身旁,看著她少有的由衷笑靨,不免對於越來越近的身影好奇起來。


  西州酷炎,但晝夜溫差極大,時辰愈近傍晚愈是如此。立於沙丘之上,更有烈風四襲,然六心菩薩與岑歡兒兩人的絕美麵容不帶半點異色,紗衣隨風飄動,似是天女臨凡,在此荒漠中獨是一番風景。


  “籲律律……”


  洛不易勒住龍馬,拿手微微支起鬥笠,饒是見過了不少女子的他看到麵前的風情都不禁失了失神,可看到六心菩薩嘴角的笑意,旋即他又將鬥笠按下一些,從龍馬背上跳將下來,作了一揖道:“見過菩薩!”


  六心菩薩忍了半天的笑意瞬間綻放如花,輕聲道:“怎麽看到我們還會害羞了,莫非我們臉上畫了花兒不成?”


  怎麽可能。


  兩人的容貌不知多美,可是如此美麗的容貌看起來卻偏偏聖潔無比,讓人升不起半點邪念。


  “晚輩少見多怪,讓菩薩見笑了!”洛不易無奈苦笑,轉身看了眼已經離得不遠了的難民,又瞟見荒山石窟前那一座座草棚,及支起的數架大鍋,由衷道:“還是菩薩想得周到,晚輩卻是多慮了。”


  六心菩薩聞言一笑,看了一眼天上的長雲,衝洛不易道:“那條雲龍是你做出來的吧?”接著不等洛不易回話,又拉來身側早已好奇不已的岑歡兒,說道:“來,歡兒,來見過這位洛不易洛少俠。”


  “同時也是天將殿殿主,花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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