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晴空有雪
李石頭與唐風火四目相對，共過生死的情誼匯聚成喜悅的光芒在眼中閃現。
“半年不見，你又長高了不少啊！”唐風火先開口說道。
“是嗎？我自己都沒覺得。你也，你也……長高了。”李石頭撓撓頭，半天才說出整話。
“聽說你上次來豐縣，很是威風啊，英雄救美，一人挑了那胖子身邊所有高手?”唐風火笑吟吟看著李石頭，眼睛不時瞥一眼李石頭身後的蒙麵少女，心想:“這就是那位小夜姑娘嗎？不知道美到何種程度，讓李石頭如此著迷。”想到此處，心裏不自覺泛起一絲欲說還休的酸澀滋味。
卻不想李石頭笑容裏帶出了一抹苦澀，眼神深處更有一絲入骨的哀淒。唐風火捕捉到了李石頭這神色中的變化，心底暗自驚訝:“為何他會有如此哀傷的神色?莫非與身後的小夜姑娘鬧了別扭?”
李石頭有意岔開話題道:“你和唐三爺相熟?”
唐風火指指坐在椅中微笑的唐三爺道:“你說那個胖子?我從小就拿他當人肉樁打著玩，入了師門學會了武功也是第一個拿他練手。”
李石頭其實極聰明，腦中一轉，恍然道:“原來唐三爺就是三殿下!”
廳堂上唐三爺哈哈大笑著站起身走過來:“什麽三殿下，咱們的交情是在江湖上打出來的，你我之間隻有唐恒唐三爺，沒有什麽三殿下。”隨著他起身走過來，身後燭火的暗影裏也浮出一個幽靈般的身影跟在唐三爺身後。不知是否因為光線的原因，此人的麵目模糊不清，一身黑袍，無聲的跟在唐三爺身後，就像一個影子，甚至連活人的氣息也無。
李石頭猶豫了一下，終於沒有行禮，而是上前擁抱了一下唐三爺，唐三爺的臉上竟露出了感動的神情，拍了拍李石頭的背，嗬嗬的笑了。
“小夜死了，'故紙堆'大掌櫃要殺我，小夜替我挨了他一記'大寂滅手'。”李石頭對唐三爺平靜的說，但是旁人都從他的平靜話語中感受到了哀戚之意，如同靜水流深。李石頭得了鳳九翼的神識後，從記憶中搜索到了令小夜迅速枯萎凋零的那記掌法。
唐三爺先是愕然，繼而露出了遺憾的神色，拍了拍李石頭的肩膀，沒說出什麽話，隻是歎了口氣。不管當初小夜以怎樣的目的出現在紅袖招，都已經紅顏已逝，而現在他會為當初要刺殺他的女刺客感到哀歎，也算是一種緣分。
這時齊展走到唐三爺耳邊說了一段話，聽了之後唐恒臉上驚訝之色更甚剛才聽到小夜的死訊。
“李兄弟，你當了神羅教主的事，可是當真?”唐恒張大了嘴，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
李石頭苦笑道:“從某個角度說，確是如此。”一指貨擔上的蚩尤戟:“我找到了蚩尤戟，還破解了戟中的秘密，得了鳳九翼教主一部分神識，怎麽也得為神羅教擔待些事情。”說到這裏，李石頭想到了因為蚩尤戟而死去的小夜，神情一黯。他已經不怎麽賣貨了，現在貨擔倒成了蚩尤戟最好的掩護，如果不是認識，很少有人注意被挑在肩上，掛著兩個貨擔的蚩尤戟。
唐恒的表情嚴肅起來，腦中飛快轉動。他一時想不到這件事會帶來怎樣的影響，但他知道，站在他麵前的，已不再是獨自一人初出茅廬的少年高手，而是可稱的上一方豪雄的武林大豪了。雖然總壇被滅讓神羅教元氣大傷，但分布天下的教眾還有很多，隻要有人站出來把這些勢力歸攏，那就會是連朝廷也不能小覷的勢力。單是站在李石頭身後的鬼麵軍大首領，已經代表了一個有份量的武林勢力了。
有利的一點是，他與李石頭不打不相識，已經在李石頭發跡之前就結了香火情。這讓他暗自籲了一口氣。這樣一比較，當初放小夜跟李石頭走，可是大大的賺了。
唐恒伸出手拍了拍李石頭的肩，點頭道:“好個李石頭，不枉我交了你這個朋友!”
唐風火在一旁聽了，心中波瀾大起:“短短半年不見，李石頭都經曆了什麽?那小夜姑娘竟然死於故紙堆大掌櫃之手，李石頭和那樣的武林大豪對上，竟然還能在此平靜的述說。他自己竟然也已成了神羅教主。他這半年境遇之奇，我是遠遠比不上了。”想到這裏，唐風火心裏不禁替李石頭感到心酸，同時性格中爭強好勝的部分又讓她隱隱起了爭勝之心。
這時一個幫眾在庭院門口遠遠張望，不敢進來，齊展見了走了過去，聽那幫眾匯報了一些情況。聽過之後齊展臉色古怪的急急走了回來，對唐恒說道:“殿下，我必須走一趟城門那邊了，北燕來了一隊人，持的是兵部開出的路引，本來沒事，但城門口的江湖人有人認出了青龍角，吆喝開來大夥兒就把他們圍住了，但沒人敢動手。”
說到這裏齊展停了一下，接著說道:“因為槍祖宗也到了。”
唐恒這麽一會兒第三次露出驚愕的表情:“北燕?槍祖宗?”過了好一會才消化了這個消息:“今兒是怎麽了，要把我驚趴下為止嗎？”胖胖的身軀趕忙一溜煙往外走，邊走邊喊:“老齊趕緊的，死了人這個局就沒法玩了!”
李石頭想了想也拿起蚩尤戟跟了上去，碧落和左尚自然就跟在身後。蒙麵少女小雪聽說哥哥一行有了麻煩，正要去看看熱鬧，自然也是要跟著的。
到了總壇門口，齊展喊人牽來了幾匹馬，一眾人飛身上馬，唐恒身後那個影子般的護衛高手也上了馬，做了一個手勢，總壇附近建築的陰影中浮出幾個黑影。唐恒喊了一聲:“不用跟著，有老海和李兄弟在，槍祖宗也殺不了我。”吼完了縱馬飛奔而去，幾人趕緊跟上。
這個時間街上本應該沒什麽人，但是豐縣近日成了不夜城，城裏外來人口比平日裏多了三倍，近午夜時都有人在尋歡作樂。由於近日為了方便參加英雄大會的好漢們，把關城門的時間延到了子時，因此到了亥時城門口還有不少等待入城的人。
一眾人驅馬狂奔到城門外的時候，事情還沒有失控，近百名中原武林的高手圍著十幾騎，還有人被朋友通知不斷從城裏趕來。
還沒有動起手是因為被圍的十幾騎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也不緊張，為首的年青人和一個老者甚至已下了馬坐在馬紮子上對飲起了馬奶酒。那年青人在群雄環伺之中仍然談笑風生，混不當回事。那老者眯著昏黃老眼，仍是一副似乎隨時會睡去的樣子。
圍著他們的群雄對他們怒目而視，議論紛紛，就是沒人敢主動動手。
唐恒幾人奔到包圍圈之外，齊展喊了一聲:“在下遊龍幫副幫主齊展，請大家讓一讓，讓我們進去會一會北燕的好漢!”
包圍圈的群雄們聞聽讓開一條路，讓唐恒等人到了北燕一眾人身前。
那北燕青年哈哈一笑:“終於來了能看的人物。”說完臉上笑容凝固，因為他看到了自己妹妹和碧落也在這幾人中。
蒙麵少女朝他微微搖了搖頭。那青年有些尷尬的又接著笑了兩聲。他身後響起一聲駿馬嘶鳴，一匹白馬希律一聲小跑向蒙麵少女，馬首在少女身上親昵廝磨了幾下。原來是少女的坐騎“踏燕”，被她哥哥一行人在路上看到後帶回了隊伍。
人可以裝作不認識，馬卻不行，少女眼珠轉了轉，一指自己哥哥大聲說:“原來是你牽走了我的馬!”
這話說完，那一眾北燕高手人人露出了忍俊不禁的古怪表情。那青年更是險些把剛喝的馬奶酒噴出來，無奈隻得配合妹妹道:“既然是你的馬，就還給你。”
周圍群雄見這些北燕人居然偷走少女坐騎，更是義憤填膺，一時喝罵之聲大起。
唐恒大喊一聲:“諸位!”但群雄不認得他，他沒有武功也沒法以內力發聲，所以人群的喝罵聲還是止不住。
忽然唐恒身後飄出一道黑影，鬼魅般在場中飄了一圈，速度奇快，幾息之間又回到了唐恒身後馬上。場中群雄忽覺眼前勁風撲麵，一時呼吸不暢，都閉上了嘴。隻有不多的高手看出那黑袍人在場中跑了一圈，同時向眾人擊出掌風。
“好俊的功夫，果然中原多豪傑。”麻衣青年微笑著鼓掌。
“北燕的英雄，也有意來參加英雄大會麽？”見場中靜了下來，唐恒對麻衣青年說道。
“既是天下英雄大會，我北燕豪傑來不得麽？難道敢取這麽大的名字，卻沒有這麽大的膽量麽？”麻衣青年笑道。
唐恒哈哈大笑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正好讓我等見識見識，到底北燕有怎樣的英雄，敢捋我南楚虎須!我叫唐恒，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麻衣青年微微一笑:“是虎是貓總要動了手才知道，口舌之爭無益。我們這次胸懷誠意而至，希望見識一下南楚武林英豪。我叫燕晴空!”
唐恒一抱拳道:“燕兄好膽量。那位前輩就是槍祖宗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前輩海涵。”
那老者打了個哈欠半閉著眼道:“人老了，扛不住困，你個後生要是有心，就趕緊讓我們進城睡覺罷。”
唐恒哈哈大笑:“失禮失禮!老前輩請!”說罷又朝周圍群雄拱手道:“眾位英雄，這幾位北燕高人來咱南楚參加咱們的英雄大會，膽氣驚人，我老唐是佩服的，咱們也不能給南楚武林丟臉，私下做出宵小行徑，讓北燕英雄小瞧了咱。有何事，在武林大會上堂堂正正比武說話!”一番話說完，撥馬帶頭進城，周圍群雄轟然應喏。
十幾個北燕高手也上了馬跟在唐恒等人身後。燕晴空找機會離妹妹近一些，悄聲問道:“燕有雪，你要胡鬧到什麽時候?”
小雪也不看他，隻小聲說道:“別管我，人家玩的正高興呢。”
燕晴空無奈，隻得又和妹妹拉開距離。
旁邊槍祖宗盤腿坐在馬上，雙手依然攏在袖中，身下馬兒卻快跑了幾步來到李石頭身邊。老人開口道:“後生，你身側那是蚩尤戟麽？”李石頭趕忙答道:“回老前輩，正是蚩尤戟。”老者聽了先是默然不語，過了會嗬嗬笑出聲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