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看熱鬧
這一對少年少女正是李石頭和澹台小夜。
他二人自離開豐縣,一路挑著貨擔邊賣貨邊趕路,悠哉遊哉也不趕時間,到了繁華些的小鎮就多留幾日,有小夜負責進貨,他們的生意果然好了很多,兩人的模樣也異常討喜,很多時候貨攤周圍一群人圍著,讓其他的貨攤眼紅不已。所以二人大多時候都能住上像樣的客棧,兩人一人一間房。有時生意差些,李石頭不舍得在客棧開兩個房間,就自己去睡大車店的大通鋪,隻給小夜在客棧開一個房間。小夜也不管他,隻是轉天往往嫌棄他身上帶來一股苦力身上的酸臭味。李石頭嗬嗬傻笑,也不分辨。
從豐縣出來沒幾天小夜就把身上惹眼的白袍換成了荊釵裙布的普通打扮,臉上也不塗脂粉,但天生麗質,走在街上仍是頗引人注意。偶爾會有一些潑皮無賴前來騷擾,都是來自討苦吃的,若不是李石頭攔著,不知多少潑皮會落下殘疾。
有一日清晨,在一處小鎮的客棧,李石頭和小夜想退了客棧的房間離開,客棧掌櫃卻拿出一封信道:“昨晚有人過來放了一封信,說是要交給丁字房的這位姑娘。”
小夜一見這信封,臉色立刻白了,竟是遲遲不敢接。李石頭一見,心知是何事,接過了信封,先不拆開,牽著小夜出了客棧走到僻靜的小巷,這才拆開信封,拿出裏麵的信紙。信紙乃是精美的水紋宣,紙上隻有三個字:“殺殺殺。”三個殺字一氣嗬成,淋漓狂放,字裏行間一股殺氣撲麵而來。李石頭點點頭道:“該來的總是要來,打跑了就是。”說罷牽起小夜的手,隻覺小手冰涼,還有些冷汗滲出。二人同行已有月餘,日漸親密,但也是發乎情,止乎禮,就像兩個多年好友一般。此刻見小夜臉色蒼白,李石頭自然而然牽起小夜的手。
兩人一時間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著實緊張了一段時日,走在街上或擺攤賣貨,總是覺得路人和顧客甚是可疑。晚上李石頭也不敢讓小夜自己睡一個房間,就在地上搭了地鋪,倒是省了些住店錢。
有一晚兩人一個躺在床上,一個躺在地上,黑暗中兩人想著心事,都是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忽聽李石頭嗬嗬的笑出聲來,小夜心中著惱,問道:“你笑什麽?被人追殺很好玩麽?”
李石頭雙手交疊放在腦後枕著,眼睛看著黑暗中的屋梁,腦中卻都是兒時的回憶:“我小的時候,膽子很小,”那邊床上小夜接口道:“現在的膽子也不大。”李石頭說:“是,是,現在仍是如此。那時我有幾個村裏的玩伴,其中有個綽號女公子的,因她從小就比男孩子還野,調皮打架數她厲害,所以我從小就很怕她,可是又願意和她一起玩耍。”小夜又接口道:“那就是你喜歡這女公子了,否則怎會怕她還喜歡和她玩耍。”
李石頭沉默了一會,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反正就是喜歡跟她一起玩耍,就像現在每天和你一起,做什麽我都很歡喜。”那邊小夜“哼”了一聲。
李石頭接著道:“那時我倆總是打架,應該說我總是被她打,因為她總要拉著我登高爬低,做些危險之事。我不願,她就對我拳打腳踢一番。”小夜又哼了一聲道:“這女公子當真可惡,以後若見到可要教訓她一下,替你報仇。”
李石頭笑道:“現在想起來,其實她也並沒有真的使力氣打我,都是兒童之間的嬉鬧。我們一起在村裏長大,就像兄弟姐妹一樣的情誼。除了爹娘師父,現在我倒是最想念這些村裏的兒時玩伴呢。” ¥愛奇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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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沉默了一會,說道:“如果如此就能讓你想念,那我以後也經常打你好了。”
李石頭道:“你不必打我,我也會想念你的。”說完二人都沉默了一會,心裏俱是甜絲絲的。
李石頭又道:“有一次女公子非要拉著我上樹掏鳥窩,那樹甚高且直,她是爬不上去的,於是要我站在樹下,她爬到我肩上,再往上攀爬。她站在我肩上時,樹上的粉塵落到我鼻子裏,我不由得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身子一抖,那女公子就掉了下來,摔了個仰麵朝天,我一見心知要遭,拔腿就跑。隻聽身後女公子大喊:李石頭,你盡管跑,這次本公子一定要帶著二毛他們把你腿打折!”
“我一溜煙跑回家,膽戰心驚,惶惶不可終日,總覺得女公子隨時會帶人打上門來。我娘讓我出門幹活,我也是小心翼翼,一有風吹草動就扔下鋤頭跑回家。如此過了兩日,也不見有人打上門來。在私塾碰見了女公子,她卻絕口不提此事。當時我想,是了,她一定是醞釀什麽大陰謀,這次要將我打死了。”
“於是後麵幾天我更加膽戰心驚,茶飯不思。我娘都看出了我的失魂落魄,就問我發生了何事,我再也忍不住,哭著說女公子要把我打死啦。我娘聽了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對我說,你不妨直接去問問女公子,要如何把我打死,問明白了,也就不那麽怕啦。”
“我聽了將信將疑,可若是如此下去也實在過於煎熬,轉天我就鼓起勇氣在私塾攔住女公子問她她:你要如何把我打死?”
“她聽了一愣,問道:我為何要將你打死?我說,那日我把你從樹上摔了下來,你說要將我腿打折,幾日來卻毫無動靜,定是有毒計對付於我!”
“女公子一臉莫名其妙,說道:要痛打你的言語我每天都要說十數遍,如果都要兌現,別說你沒有那麽多條命,就是有也把我累死了。你個癡兒!說罷她轉身走掉啦。”
講到這裏李石頭又嗬嗬傻笑起來,小夜聽他講的有趣,也在黑暗裏微微笑了起來。
“所以說,我們不要再自己嚇自己了,來的人再厲害,也不會比紅袖招上那個姓馮的老者厲害吧?打跑了就是了。”李石頭說道。
“不錯,打跑了就是了。”小夜重複了一遍,又想起紅袖招上李石頭說過的:有了要保護的人,忽然就不那麽怕了。其實小夜心裏仍然顧慮頗深,因為她知道“故紙堆”的很多殺手論武功不一定是一流,但若論起殺人,那手段可謂層出不窮。但她怕李石頭擔心,這些話就沒有再說出來。
但就像女公子喊出的威脅一樣,接到三殺令後一個月過去了,兩人並未遭到任何暗算追殺。如此這般一路平安無事走到泰州境內。
這一日眼看快到嵐縣縣城了,兩人忽聽到路旁的小樹林裏有人喧嘩,兩人好奇心起進了小樹林,沒想到看到了一出頗為精彩的江湖熱鬧。
四分堂眾人又被落了一次麵子,正不知該如何收場的時候,忽聽林子外邊噓溜溜幾聲駿馬嘶鳴,緊接著蹄聲如鼓,幾匹駿馬衝進了林子。
當先一人是一個披著大紅披風的青年人,不到三十歲年紀,腰畔挎一把長刀,麵容陰沉,衝進林子後勒得座下馬人立而起,然後冷冷的掃視了一遍場中眾人,神情倨傲。
四分堂的王老四一見此人,心中喜憂參半,趕忙上前行禮道:“劉公子!”
那邊駝幫的趙老二一見此人,心道:“不好,此人既然來了,今日之事或許又生波折。”
那劉公子下了馬,把手中馬鞭扔給身後長隨,皺眉問道:“王老四,這裏是怎麽回事?”
王老四見他發問,隻得過來將方才的經過說了。原來這劉公子乃是嵐縣縣城衙門中一名老吏劉押司的兒子。這劉押司是嵐縣縣衙裏一手遮天的奢遮人物,知縣都要給他幾分麵子,否則在任上三年都不一定坐的滿。因為這劉押司在嵐縣縣衙當了三十年吏員,早已形成一張關係網,黑白兩道通吃,外來的知縣若是個不開眼的,很快就會被孤立起來,最後落得個政績下下之評。
而且劉押司的兒子劉升拜在泰州武林赫赫有名的長刀門門下學藝,三年前已出師,更是令劉押司的勢力如虎添翼。
這四分堂背後的靠山正是劉押司,隻是劉押司從不站到台麵上來,有何見不得光的事,都是私底下吩咐四分堂辦了,從不留人把柄。
這兩年劉押司見駝幫的生意逐漸火爆,起了貪念。其實平日裏駝幫也要給劉押司孝敬,隻是不像四分堂一樣是劉押司直接控製的勢力。畢竟好東西歸了自己才是好東西,於是劉押司授意四分堂的王老四想辦法把駝幫的生意一舉奪過來,這才有了今日這爭鬥。
劉升不好直接出麵替四分堂爭鬥,因此在縣中坐鎮,隻等時候差不多了再出麵壓駝幫一下,讓他們不敢再起波瀾。沒想到自己打馬到此,眼見四分堂的事情進展的似乎很不順利,而且似乎吃了大虧,聘請的幫外高手被人架著才能站立,幫眾在那邊倒了一片在地上呻吟。
劉升皺著眉聽王老四介紹剛才的事情經過,聽到駝幫吳四的事時,雙眼朝吳四掃了過去,吳四心知長刀門的武林地位比那清風山又高了一籌,如果劉升是長刀門正式弟子,那自己肯定非其對手。但此時自己已經站上了台麵,氣勢不能弱了,因此見劉升的眼神瞪過來,也就狠狠的瞪回去。劉升也沒糾纏,隻點了點頭,繼續聽王老四講述。聽到李石頭鼓掌,然後打倒四分堂幫眾的時候,劉升的眼神又向李石頭那邊掃過去。
方才劉升騎馬來的時候,為了立威在馬上掃視了一遍全場,但沒看仔細,這時往李石頭和小夜那邊看過去,心裏忽的一震:“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