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江湖大寫意> 第二章 探花師父

第二章 探花師父

  那漢子扔給李石頭一個葫蘆說道:“去砍些柴火換些酒來。”


  李石頭接住葫蘆,不明所以。


  那漢子不耐煩的指了指自己:“我,何不歸,你的師父,你娘告訴你了吧。去打些酒來,權作拜師之禮。”


  李石頭恍然行禮:“師父在上,請受小徒一拜。沽酒卻是不用柴火來換,我娘那裏還有幾文錢,我這就去沽酒來。”說罷進屋找錢,還好他娘沒把家裏僅有的幾文錢帶走。李石頭拿了錢去村裏的酒鋪沽了酒,回轉來把葫蘆遞給師父。


  那漢子何不歸喝了口酒,才站起身來,眼望著遠山咂了咂嘴道:“五年,我隻管你五年,這是我和你爹說好的。這五年裏你能學多少東西要看你的造化。”


  說罷把葫蘆往身後一背:“走,去村口,看看那道劍意你能得幾分。”說罷當先往村口走去。


  李石頭不明所以,隻得跟隨。


  師徒二人到了村口,何不歸看了看巨石,摸了摸那道巨石上的裂縫,齜了齜牙,轉身對李石頭說:“你六歲的時候你爹傳了你一套心法,你到現在練了六年了,對否?”


  李石頭點頭道:“正是,我爹當時說讓我每日勤練不綴,說是可以強身健體。所以從那日起到現在我每日都是花一個時辰練這心法。”


  何不歸點了點頭:“那套心法叫'逍遙遊',是你爹所創,可以行炁培元,拓展經脈,為的就是為你今日得這道劍意打基礎,也是得到這道劍意的鑰匙。你且上前來。”


  李石頭依言上前,何不歸說道:“你把手按在石上,像平日一樣運轉'逍遙遊'心法。”


  李石頭把手按在大石上,閉目靜氣,運轉自小練熟的心法。所行之氣運轉一周天後自手掌透出,透入大石,隻聽“喀喇”一聲巨響,石上裂縫向兩邊延伸,裂縫以上部分終於斷開,轟然滑向地麵。


  而李石頭隻覺一股大力自接觸大石的手掌湧回身體,瞬間填滿自己的丹田及四肢百骸,彈指間已在他體內運轉了數十周天,他隻覺得自己猛然像鼓風皮囊般被那道氣吹滿,還來不及驚叫出聲,那道氣已經歸於平靜,仿佛被自己身體吸收,身體又像之前一樣毫無異樣了。


  何不歸在旁邊愕然看著李石頭:“竟然是得了十分劍意!你小子竟然是個噬神之體!”


  李石頭剛剛被嚇了一跳,有些羞惱道:“管它什麽體,不過是你和我爹娘聯合起來騙我學東學西,好去行走那勞什子江湖。”


  何不歸聞言哈哈大笑:“你這小子也是個妙人!妙哉妙哉!”


  遠在數十裏之外,正在山中行走的獨臂人李千秋忽的停下腳步,對著石頭娘笑道:“石頭得了那道劍意,竟是得了十分!”石頭娘聞言也是大喜:“如此我倆也可以放下心來。”


  村口這廂何不歸從裂為兩半的巨石中間取出一物,黑黢黢也看不出金屬光澤,呈橢圓狀,成年人頭顱大小。何不歸把它捧在手裏,嘖嘖稱奇道:“與裂金斷石的千秋劍意碰撞,竟然毫無痕跡,果然是寶貝。石頭,這塊隕鐵是你爹留給你的第二個禮物,待到五年以後你出師的時候再決定把它打成什麽兵器。”


  李石頭眼珠轉了轉,忽然問道:“師父,我聽我娘說,你除了是宗師級高手,還是大儒,如此說來,你的學問也是一流嘍?”


  何不歸大笑道:“老子雖然是元煕年的一榜進士及第,可是最忌別人稱我為儒生。這南楚江山,就是被那一眾腐儒搞壞的!我輩男兒,豈能和那一眾腐儒並論!”


  何不歸說罷,抽出腰間別著的鏽鐵片,打開葫蘆喝了口酒,然後舉刀向前,在那立在地上的半塊巨石上,揮刀刻字,隻見銀鉤鐵畫,刀走龍蛇,雖是以隕石為紙,鏽刀作筆,但手上絲毫不見凝滯,與在紙上書寫無異。李石頭隻見石屑紛紛掉落,片刻後半截巨石上已是刻出“石頭村”三個大字。


  此時村中眾人已得了消息,都過來觀望,見巨石斷成兩截,都是大驚失色,隻是見那何不歸瘋瘋癲癲,手裏還拿著一把鏽刀片子,村民純樸,不敢上前理論。待得何不歸以刀刻字,村裏私塾的穀夫子才大著膽子過來觀瞧。


  “這,這,這字是何體!”一看之下,穀夫子大驚失色。“您,您莫不是筆端可化龍的何載何探花?”


  何不歸哈哈一笑:“現在老子是何不歸,刀出不歸。以後五年咱們是鄰居了,這三個字算是見麵禮。”


  說罷拎著鏽鐵片子和酒葫蘆往李石頭家裏走去。


  李石頭搖搖頭,端詳了一陣石上的大字,又點點頭,看了看激動得手舞足蹈正在給眾村民講述何不歸事跡的穀夫子,又看了看人群中正看著自己的穀幽蘭,做了個鬼臉,換來一個白眼,然後也往自家走去了。


  李石頭剛進入自家小院,忽的一根碗口粗的木柴激射而至,速度極快,帶著風聲呼呼作響,瞬間已至李石頭麵前,李石頭大驚,來不及多想,眼看木頭就快要打到他麵門,李石頭意之所至,逍遙遊心法自然流轉,身前忽的生起一道無形劍氣,把那隻差寸餘距離就打到李石頭臉上的木頭絞得粉碎。


  “嘖嘖,千秋劍氣,噬神之體,你小子好造化。”何不歸坐在院子裏笑道。


  “師父好叫徒兒得知,若是這木柴打到徒兒臉上又是如何,剛拜了師就要殺徒弟嗎?”李石頭被那飛來的木頭嚇了一大跳,憤憤不平的質問師父。


  “以噬神之體練了六年逍遙遊心法,若是剛才那記木柴打到你,也不過是給你瘙癢罷了。你已經有幾年未曾有過疼痛感了吧?”何不歸說道。


  李石頭一愕,想起這幾年不論是和穀幽蘭等小夥伴嬉戲打鬧,還是惹了娘親生氣挨打,確實是沒感覺到過疼,隻不過彼時心中恐懼,往往忽略了這點。


  “好了,今日起我便開始教你.……如何寫字!”何不歸一拍大腿站了起來。


  於是乎李石頭開始了師從何不歸的學習生涯。何不歸從不教他刀劍功夫,每日裏隻是給他幾張自己寫就的字帖讓李石頭一邊運轉逍遙遊心法一邊臨摹。剩餘時間就是給李石頭講解儒學典籍,武林典故,讓李石頭砍柴種田,做飯沽酒。


  一年後何不歸不再讓李石頭臨摹他的字,而是讓李石頭開始自己寫字。再過一年有一日何不歸拿著李石頭寫的一篇字發愣,愣了半天之後拿出自己的鏽鐵片子比劃了幾下子,畫了幾個圓,最終歎了一口氣放下李石頭的字,對李石頭說:“從今天開始你也不必再寫字了。”


  李石頭心下惴惴,也不知道自己寫的好還是不好。這兩年的日子對於李石頭來說,卻是極為愜意的,一開始還擔心師父逼他練武,沒想到每日裏都是寫字談儒,種田砍柴,除了身邊的爹娘換成了何不歸,其餘倒也和以前無甚區別。而且何不歸才學深厚,給李石頭講解儒家典籍時不拘一格,往往觀點新穎,發人深省,給李石頭在精神及思想上開了無數道窗,令李石頭對師父的敬意日深。這種生活正是李石頭想要的且耕且讀,悠哉悠哉。


  如今見師父歎氣,李石頭很怕師父不高興,又逼他去混什麽勞什子江湖。但何不歸沒顯出不高興,隻是每日裏增加了與他講經論道的時間。李石頭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與穀幽蘭等一眾兒時玩伴隨著年齡漸長也不再似兒時般打鬧,保持著少年間的友誼,有時穀幽蘭和二毛等一眾私塾同學在穀夫子授意下也來李石頭家的小院裏聽何不歸講解典籍,何不歸也不在意,隻是時不時讓家裏開酒鋪的二毛去家裏沽些酒水。而穀幽蘭也時不時帶些雞蛋、臘肉等吃食過來,何不歸也從不拒絕,全都笑納。


  如此這般又是兩年之後,李石頭已經長成了身材修長勻稱的束發少年,穀幽蘭也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及笄少女。


  這一日,李石頭砍柴回來,見師父何不歸坐在院子裏發愣。見李石頭回來,何不歸收回思緒站起身,對李石頭說道:“你從柴火裏找一根趁手的木條,權當手中刀劍,咱倆過兩招。。”說罷拿起了自己的鏽鐵片子。


  李石頭一驚反笑:“師父,你卻是糊塗了,這四年你並未教我武功,叫我如何與你過招?”


  何不歸笑了笑:“你且拿一根木條罷。”


  李石頭無奈隻好抽了一根木條出來。卻見何不歸麵容一肅,抬手用鏽刀隨便劃了一道弧,劃到一半鏽刀忽然消失。李石頭手中木條往自己身前一點,叮的一聲,鏽刀再次出現,還是在何不歸手裏,卻是被李石頭手中木條抵住了刀的側麵,無法再往前行進。


  “再來。”何不歸輕喝了一聲,雙手持刀平平推出,速度極慢,小院周圍忽然靜極,籬笆圍成的院牆和柴扉忽然如同被巨力擠壓而斷裂塌縮,卻又沒發出絲毫聲音。


  “師父你是認真的麽?”李石頭輕笑一聲,手中木條後發先至,指向何不歸咽喉,“如此你不就輸了?”


  何不歸輕歎一聲,收了刀。周圍籬笆和柴扉忽的斷裂崩散,劈裏啪啦全都倒掉了。


  李石頭嚇了一跳,不明所以。何不歸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一起坐下,取過葫蘆,小飲了一口,然後說道:“已經四年了。當年我和你爹爹約定,當你五年師父。沒想到你天份太高,我能教你的,兩年前你便都已學會了。”李石頭聽了這話心裏將信將疑,何不歸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是否覺得我明明沒教你什麽,卻又在這裏吹牛?”李石頭被師父看出心中所想,臉上不由一紅。“那是因為你造化大,天份又高,別人幾十年甚至一生才能企及的境界,你隨手就達到了。”何不歸微笑道。


  “你師父我年輕時也是個驚才絕豔的人物,文的武的都是一學就會,科舉中了探花,書法被世人稱為筆端可化龍。當時京城的花魁們,可是搶著讓我當她們的入幕之賓。”說到這裏何不歸展顏一笑。


  “我卻因為看不慣朝廷所為而推了朝廷封官的聖旨,當時隻好虛名,卻不懂得有了官身才能做些實事的道理。自此我便放浪形骸,還自詡清高。直到九年前的一天,一個農夫打扮的人背著一把木劍找到我,對我說北境刀皇要來中原,你隨我一起去把他趕走吧。我嘲笑了他一番,他也不生氣,拱拱手便走了。”說到這裏何不歸臉上都是自嘲的笑容。


  “當這個農夫再次出現在我麵前時,他已斷了一臂。他對我說,他與北境刀皇打了一場,輸了,但也可保南楚的十年平安。我羞愧難當,問他想要如何,他說有個私事想要拜托我,他知道我有些才學,因此想讓我來做他兒子五年的老師。”說到這裏,何不歸望向李石頭:“這個農夫就是你爹爹。”


  李石頭聽得心潮澎湃:“師父如此厲害,當年要是與我爹爹一起去戰那刀皇,想必是能勝的。”


  何不歸搖搖頭:“學問一途,你爹爹不如我。要說武功,你爹爹當年一柄木劍,一劍而天下知秋,可稱中原前三了。當年我若隨你爹去了,隻是多個助威的罷了,也是無益。”說罷看向李石頭,端詳半天說道:“如今你卻是個異數,一年就參透了我字裏的刀意,兩年下來刀意書法已是自成一家,筆端可化龍的說法,可以讓給你了。”何不歸話語裏隱隱透出驕傲和欣慰。


  “可師父並未教我招式,我也並不知道如何使刀。”對於師父有否教了自己武功,李石頭始終將信將疑。


  “有招式便落了下乘,那是江湖把式,學之何用?你得了你爹留在隕石內的劍意,又參透了我字裏的刀意,已然是大宗師級別的高手了。剛才我與你過招,第一招用巧,你隨手就破了,第二招用力,尋常的高手會被我那一式把精氣神鎖死,隻能力拚,你卻絲毫不受我殺氣的影響,一劍如天外飛來。如今的你,除了需要實戰磨礪以增加經驗,江湖中已是少有對手了。”何不歸感慨道。


  “在這石頭村過活甚好,我也不想要那實戰磨礪。”李石頭低頭小聲嘀咕著。


  何不歸卻是聽到了,不禁笑道:“你小子話不要說得太早,明日我就帶你去花花世界見識見識,你爹留給你的第二件禮物,也不必等到明年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