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白紗女子
譚矜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同時她也是不敢說話。怕一說話就暴露了她不是寂的真相……
到時候隻怕這鬼東西抓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脖子了……
於是,譚矜認真的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說話了。
之後。那個鬼東西一邊撫摸著譚矜的手,一邊絮絮叨叨說了很多的事。其中不乏有眾多關於寂的往事。
譚矜是個很好的旁聽者。細細的聽完了那人講的所有事。
其內容大抵是關於她和寂的回憶。
正如先前百裏顏所言。寂是掌命神君,曾經幫助過一棵小草成仙。後來,小草成仙私自下凡。寂本想跟著下凡,哪知在跳誅神台的時候,被一幹神拽住。才沒有跳下去。
根據那人所言。那棵小草是當年掌命神君勘察人間命運疾苦時,在岩石縫裏隨手拔的一根小草。
寂完全是出於對那棵小草的憐憫,才將其帶回了神界。並隱瞞了眾神。美其名曰是恰逢仙界得的一株仙草。不是路邊的雜草。
隻有那人知道全部的真相。
那棵雜草長在神土裏。身上沒有丁點仙氣,更別說是開發靈智了。寂連夜蹲在小草旁邊。琢磨著怎麽給小草開啟靈智……
用了無數純淨的神泉和神土,賦予了小草全神界最好的生長環境。
最後。雜草蛻變成了仙草,再從仙草修煉出了人身,並被他人尊稱為仙子二字。
說到這裏的時候。那人還有些憤懣不平。語氣驟然變得高亢,“就那個小賤人,她有什麽資格成為仙子!神君你待她如徒弟的親,她卻背著你跟凡人跑了……”
譚矜苦笑的扯了扯嘴角。
她又不是寂,她哪知道當時寂是怎麽想的?
譚矜不是傻子,聽那人的語氣,很明顯當時的寂和那棵小草的關係並非是師徒那樣簡單,隻怕是裏麵還有其他感情……
否則那人也不會這麽激動了。
那人替寂打抱不平之後,又繼續述說之後的事。
仙草背著寂下了凡間,便再也沒有回來過。寂曾經想找仙草回來,都是不了了之。
後來,寂又得令要下凡間審視百姓疾苦,在人間閑逛時,寂發現了一座村莊的人全部失去了魂魄,卻還如常人般的作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
寂暗自的探查,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順著氣息摸索去,竟是又與那株仙草相遇。
原來,當初那個村莊在兩城打鬥的時候,位處於戰場的交界處,因此在戰爭中全村遇害。仙草喜歡的那人也在村莊之中,為了讓愛人和村子裏的人再複活,仙草強行扣留了村子裏人的魂魄。
憑借著在神界的神力欺瞞了陰曹地府的鬼差,得以讓村子裏的人活到現在。
然而,神力到底是有限的。
魂魄在晚上到清晨這段時間又會飄出,所有人的記憶會再次消失,仿佛是個輪回一般,日複一日的不斷重複著。
按照六界的法則,魂魄既死,便無任何理由再扣留人間。別說隻是仙草區區一個小仙,就算是神也不行。
法不可違。
說到這裏的時候,那人的語氣又激烈起來,恨意滔天道:“神君,當時那仙草求你瞞下這件事的時候,她又可知你會為此付出的代價?之後事情敗露,你知不知道那株仙草竟是把責任全部推到了你身上?否則,否則你也不會遭此大劫……”
譚矜怔住。
她全然沒有想到掌命神君和那株仙草之間,居然還有這麽多的事……
簡直……
太不可思議了。
譚矜強忍著心中的好奇,沒有問出聲,繼續聽著那人說下去。
寂替仙草隱瞞了村莊的事,那仙草又請求寂幫她鎖住村民的魂魄,因為她不想再承受村民和她愛人忘掉過去一切的痛苦。
當時,仙草跪在地上,淚如雨下,拽著寂的衣袂,“神君,我知道你神力無邊,當初你既能渡常仙成仙,想必一定能幫助村民度過此劫難吧?”
寂目光淡然,“為什麽我要幫你?”
仙草抿了抿嘴角,淚光裏的眼神波動,“那你告訴我,這些人又憑什麽成為戰爭的犧牲品?”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我沒有能力去改變。”
仙草抬手擦幹眼淚,冷笑著站了起來。眼神宛如的利劍直刺寂,一字一詞鏗鏘道:“我看你們神界的人都是無情無義之輩,你身為掌命神君,又怎麽不能更改命運?這些人都是無辜的,他們不該死!你既然能救他們,為什麽不救?”
寂沒說話。
“還是說你在怪我背著你私自逃了下來?”仙草揮袖轉身,黯然的垂下眼睫,“行了,你可以回去了。我就當不曾認識過你……”
再後來,紙包不住火。
仙草私自扣留魂魄的事被陰曹地府的人查了出來,並且鬼差三番四次來到了她的那個村莊,想把魂魄拘回去。
仙草死活不同意,斥責鬼差無情,與之大戰了數日,驚動了神界中的人。
全神界都知道當初寂帶回了一株仙草,神界的神都見過仙草的模樣。這件事傳開後,所有神都在等著看寂的笑話。
仙草是寂一手培養出的,如果沒有寂,仙草根本不可能會有人身,連靈智都不可能有。
仙草相當於了寂的半張臉麵。
如今,發生這種事情,所有人都想看寂是怎麽解決的。
然而,寂卻一直沒有出聲。
陰曹地府見寂沒有主張出自己的觀點和立場,強行扣下了仙草。在被扣下的那日的,仙草位居上空,在全六界大罵了寂的無情無義。
寂始終是沒有出麵,隻是低頭一味的撫摸著手中玉簫。
最終村莊的人一個都沒有保全下來,包括仙草的愛人……
一切似乎都已塵埃落地。
哪知那仙草竟是將所有的罪都扣在了寂的頭上,多次打算找寂報仇。最後,在神界問仙草罪的時候,仙草居然反咬了寂一口,把所有的罪都推在了寂的身上……
寂的隕落原因與神界的隕落原因不同。
神界聽信了仙草的證據,把寂貶在了誅神台。
這時,那人說話的聲音在譚矜的耳畔漸漸變小,眼前逐漸出現了另一番場景。
雲霧渺渺之中,一人白衣翩然,黑發與風悠遠天際。側目回首,宛如浮雲淡然,在淡然的後麵,是一往柔情。
柔到可以融化堅冰。
譚矜心中微微一顫。
他在看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的容顏看不清了,整個人都潛藏在了雲霧的後麵。唯一能夠看見的隻有她的下半臉。
白皙的皮膚如同上好的白瓷。
朱唇卻勾出一絲大快人心的笑。
有兩位身穿金甲的士兵站在白衣男子的身側,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一片寧靜。
“神君,該走了。”
男子似大夢初醒,半垂下眼睫,從女子身上收回了視線。轉而看向了前方,任由風掀卷起他的長發,朦朧了天際的浮雲……
他舉步從容不迫的往前走去。
腰間別著的玉簫依然無瑕,流溢出淡淡的白光。
旁邊的士兵見狀,徑直往前走去。
譚矜瞳孔微縮。
這是……
男子每走一步,黑發似染上了霜華,白上一寸。當他消失在譚矜的視線內時,原本濃墨的長發已然成為華發,猶如覆蓋上了白雪。
那樣的蒼涼,那樣的……
淒婉。
眼前的場景驟然消失。
那人已然放開了譚矜的手,把所有的事都講完了。遺憾的是譚矜未能聽見寂最後的結局,隻聞那人說道:“寂,現在你能回來,真好。”
不知為何,譚矜忽地想到了之前在坑洞外看到的畫麵。
難道……
她把目光掃向了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難道這是在坑洞外畫麵裏的白紗女子?
她似乎也是神界中人。
怎麽……
現在會成了這副鬼樣子?
一連串的疑問浮現上譚矜的心頭,譚矜卻得不到任何的答案。現在,那人已經把她當成了寂,一個勁親昵的叫著。
要是……
要是她一說話,豈不是全盤露餡?從剛才譚矜掙紮得出的結論看來,那人的氣力極大,如果真的動起手來,隻怕譚矜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所以,譚矜還是選擇保持沉默。
以靜為動。
那人拿起她的手,親昵的蹭了蹭,似又歎息了一聲,無可奈何的說道:“神君待我的好,我都記得。想來昔日,你也如此撫摸過我,如今卻……”
譚矜聽到她這話,果斷的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臉。
指尖一碰上去,活像是摸到了稀泥的感覺……
譚矜咽了咽口水,強忍著惡心摸了兩把之後,迅速的把自己的手收回來。心中暗自感慨,當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好好的一標誌美人,怎麽就成了現在這一副鬼樣子……
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譚矜的嫌棄,無奈的笑了笑。鬆開了譚矜的手,用枯瘦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神君,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醜?”
譚矜咽了咽口水,又搖了下頭。
她還是沒有出聲回複。
那人似乎是看出了端倪,問道:“神君,你是不能說話了麽?”
譚矜想了想,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