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九章 後悔
琴曦把譚矜慌亂的神色收在眼底,冷笑一聲,繼續說道:“師父一心一意把你當徒弟來對待。你至始至終有把他當師父麽?”
琴曦平時算是一個說話溫和的人。
第一次,他用這種冰冷的語氣對譚矜說話。
譚矜默了。
心中莫名惶恐起來。
眼前再次浮現出臨別時,流琴眼中的淡漠。仿佛是在看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的眼神。
譚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著琴曦說道:“我要見師父。”
“你想見師父?”
琴曦像是聽見一個笑話。
眼中的譏諷之意更甚。
“你覺得我會給你這個機會麽?”
譚矜怔住。
“你還有臉提出見師父?”琴曦嗤笑。“譚矜。你不嫌自己太作假了麽?”
“我……”
“你不好奇竹溫言為何待在竹蕭峰麽?我現在告訴你原因,師父從痕眉山山洞出來之後,遇上了南域人的巫師。險些喪命在了痕眉山山洞外麵。”
聽到這句話,譚矜心中惶恐起來。
“他的實力這麽強橫,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會差點死在痕眉山?
琴曦似乎早已料到譚矜會做出這種反應。不冷不淡的火上澆油,“這不都是你的功勞麽?我的小師妹。”
琴曦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無情的插在譚矜的心上。
“我要去見流琴。我要去……”
琴曦打斷道:“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說完。琴曦把譚矜無情的丟了出去。
順手解開了譚矜的穴位。
譚矜重新恢複了自由。
狼狽的滾出了陣外,譚矜沒有立馬起身。像是被人抽幹了所有的力氣。呆呆的坐在了原地……
譚矜睜大眼,仿佛是失去了魂魄。凝視著前麵的陣法……
流琴至始至終都沒有想殺她,一切都是她自己認為的。
她就憑著自己所認為的,差點害死了流琴……
垂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緊了地上的草……
譚矜突然恨上自己。
她才是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自己從來隻看見了流琴對她的狠。對她的無情,卻沒有看見一點流琴對她的好。如果流琴當時真的想殺她,又怎會讓她隻花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恢複了傷口?
譚矜仿佛想到了什麽。
如果說自己不知道情有可原,那老嫗呢?老嫗怎麽可能不知道?
眼底掠過一絲了然。
一時之間,譚矜意識到了什麽。
老嫗是故意的。
突然,老嫗的聲音再次出來。
“怎麽?你改變主意了?”
譚矜堪堪收回自己的想法。
老嫗像是知道了譚矜所想的一樣,冷笑了兩聲,不客氣道:“你不會是改變了主意,不想殺那隻狐狸了吧?”
譚矜沒回答。
“狐狸善於欺詐別人,甚至不惜用一切手段*獵物上鉤。”老嫗繼續說道,“你我都是聰明人,如果你連這一點都看不穿,我想我們也沒必要再合作了。”
譚矜依然保持沉默。
良久後,她回答,“你可以走了。”
老嫗怔住。
她完全沒想到譚矜會這麽說。
“小丫頭,你想清楚了?”
譚矜眼中閃過一絲戾氣,“話我不想說第二次,滾。”
老嫗聽出了譚矜語氣中的厭煩,嘲笑道:“你這樣優柔寡斷,遲早會被那隻狐狸害死的。”
說完,老嫗消失。
老嫗當然不會真的離開譚矜的身體,譚矜現在是她的宿主,一旦離開了譚矜,她便再無法生存。
此時的老嫗更像是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隻要抓住機會,她就能狠咬敵人一口。
識時務者為俊傑。
譚矜待在陣法外很久,垂下了眼睫。忽然,一點冰涼落下,她緩緩抬眸,愣了一下,下雨了?
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一下換了模樣。淺淺的黑雲蓋住了之前的藍色,小雨像是細針落下,染綠了地麵。
雨水落在譚矜的臉上,生出了幾分冰涼。
在她的衣衫上,濺開一朵一朵的水花。
沒一會,雨變大了。
譚矜卻待在陣法外麵,沒有立馬離開。
她現在迫切的想見到流琴。
想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一瞬間譚矜想給自己來幾巴掌。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忘恩負義,還真是來形容自己的。
雨越下越大,迷亂了譚矜的眼。
很快,綿綿的細雨變成了鋪天蓋地的大雨。
譚矜一個人待在雨中,任由雨水浸透了自己。雙腿一砸,索性就跪在了陣法外麵,全然不顧身上剛剛痊愈的傷口。
風中不再隻是有竹的清香,更多的是雨水的寒意。
浸透到骨子裏的寒意。
不知何時,百裏顏撐著傘,悄然來到了譚矜的身後。看見譚矜長跪在雨中,沒有再繼續上前,隻是長歎了一聲。
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譚矜一跪,就沒有再起過身。
大雨越來越大。
甚至能聽見嘩嘩的雨落聲。
竹蕭峰內,雨聲敲打著屋簷,交織出悅耳的輕樂。雨水在瓦房上匯成汩汩清流,滾落在了地麵。
屋內檀香繚繞,牽引人的魂魄。
暖意蔓延。
突然,門被打開了。
哢的一聲清響,驚擾到了屋內的人。
流琴緩緩睜開眼。
“師父,你醒了。”
琴曦說道。
流琴抬眸,上下打量了琴曦幾番。突然,他嗤笑一聲,說道:“怎麽,你又失戀了?”
琴曦嘴角扯了扯,“師父何出此言?”
“不然,你好端端的出去淋雨幹什麽?”流琴坐起了身,隨手把旁邊的衣衫披在了身上。大步走到了對麵的桌子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小啜一口,享受得眯起眼。
“這竹蕭穀的茶,還真是好茶。”
“師父,關於小師妹……”
流琴仿佛沒有聽見琴曦的話,轉眸笑眯眯的看向他,說道:“琴曦,為師好久沒有聽見你彈曲子了,今個兒借著雨聲,再彈一首如何?”
琴曦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好。”
說完,琴曦翻手祭出了琴。
修長的手壓住了琴弦,宛如白玉削成,骨節分明。
錚。
第一聲琴音響起。
隨即,一陣潺潺的琴音泄出,繪出了一副壯闊的山水景色。
琴曦善於彈琴,隻是並不能彈出像流琴一般的意境。古琴往往是彈得自己的心聲,唯有知己才能聽出其中的奧妙。
偏偏琴曦又不喜歡把自己的情緒透在裏麵,故而隻能彈奏一些浮華的東西。
流琴捧著茶,重新回到了床上。
沒一會,一首曲子結束。
琴曦剛想說話,流琴又道:“一首怎麽夠?再來一首。”
流琴輕飄飄的一句話,又把琴曦想說的話堵了回去。
琴曦抿了抿嘴角,長歎了一聲,彈起了下一首曲子。
琴聲應和著屋外的雨聲,大有一種詩情畫意的美。
流琴坐在床上,半合著眼,享受般的聽著琴曦的琴音,不時還啜上兩口清茶,著實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