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三章 相思茶
墨白走出馬車,舉手投足間盡顯城主風範。幾縷墨發被清風撩到耳後,眼眸掃過四方。身後的灰色貂裘素淨。
唇色略微有些蒼白,多出一種病美人的美感。
但從剛才她下令毒打當鋪鋪主之後,沒人再敢覺得墨白是一個弱女子。
墨白一下馬車。旁邊的士兵眼疾手快,打算撐起一把白傘。她一揚手阻止了士兵的動作。舉步徑直走向了譚矜。
每一步都很輕。
卻似踏在人的心間。叫人不敢喘出大氣。
譚矜轉眸看向墨白,微微蹙眉,隱隱覺得似乎是在哪見過墨白。
在寬大的貂裘下。墨白的身材顯得玲瓏有致,修長的頸項,配上如削蔥白的玉手。
淡漠的目光如同冰雪。
僅僅是和她對上一眼。一種無聲的壓力在心間蕩漾。
最終。墨白停在了譚矜的跟前。
“你……”墨白凝視著譚矜,嘴角微動,猶豫片刻後。輕道。“叫譚矜對吧?”
譚矜愣住。
在她的印象裏麵。自己似乎並沒有告訴眼前的人,她的真名是什麽。
墨白無視譚矜吃驚的樣子。輕聲問道:“你為什麽要幫人出頭?”
語氣平緩,不卑不怒。
要知道。無論是在哪個城,都有自己相應的秩序,其中共同有一點就是不能當街鬧事。更別提是當街打架還見血了。
譚矜心下一虛。
衝動是魔鬼……
墨白輕嗯了一聲,尾音上揚,似乎是在等著譚矜的回答。
“我隻是為這位老人打抱不平。”
話落,墨白轉眸看向躲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老人。
見到老人身上還穿著單薄的衣衫,墨白遞給旁邊士兵一個眼神,士兵立即從馬車裏取出一件狐裘大衣。
士兵把狐裘大衣遞到老人麵前,示意讓他穿上。
狐裘大衣做工精美,潔白的狐毛在空中飄逸,仿佛是不染塵埃,散發著檀香熏透後的香氣。
老人看見了狐裘大衣,又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手。隨即,他用自己的衣服盡量把手擦幹淨,接過了狐裘大衣。
沒有立馬穿上。
墨白見此一幕,緩聲問道:“老人家,為什麽不穿?”
老人垂下眼簾,沉默良久後,才回答道:“回稟城主,老朽家中尚有一妻身患重疾,平日懼寒,家中被褥單薄……”
話雖不說完,墨白卻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輕歎一聲。
墨白揚起素手,旁邊的士兵先是一愣,又從馬車中取出一件虎毛製成的裘。
“這……”
老者看見虎皮製成的裘,愣了一會,有些不知所措。墨白靜靜的看著那名士兵,那名士兵懂了墨白的意思,立馬把虎裘披到老人身上。
“平日裏我甚少回城,偶得冬季才歸,”墨白吐出一口氣,水霧氤氳,“卻不想剛回城竟看到如此畫麵。”
周圍人不語。
他們對於墨城的城主很陌生,唯一的記憶便是傳聞中的墨樹中的倩影。
如今,墨白現身,手段出奇果斷,令墨城的人不由對墨白改變看法。
再者墨白又為老人添衣,愛民如子,讓人難以不生好感。
一狠一柔,鬆弛有度。
可見墨白的能力。
見老人還愣在原地,墨白輕聲提醒道:“你的妻子還在等你,你可以回去了。”
說完,老人立馬回神,倉促從地上起身,連連道了幾句多謝,便匆忙離開。
沒有再多看譚矜一眼。
突然,一陣故意被壓低的聲音響起。
“他都不會感謝你,你這麽做是何苦呢?”
譚矜詫異的看向墨白。
後者依然是平靜的神色。
仿佛剛才那句話不是她說的一般。
“譚姑娘,我想請你去喝杯茶,不知能否賞臉?”
譚矜剛想拒絕,驀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身邊已經圍上了士兵。
想退,已經不能退了。
墨白站在她的跟前,柔柔弱弱的身材,輕飄的語氣,眸中一片淡然。恍惚間,竟有種萬事都掌握在這弱小的女子手中。
運籌帷幄。
譚矜暗歎一聲,不愧是城主。
收回手中的匕首,嘴角扯出一絲漫不經心的笑,“城主有心相邀,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墨白微微一笑。
“姑娘,請隨我來。”
墨白選擇的喝茶地方是墨城外的一座亭子,亭子倚靠在一片湖泊邊。亭子的旁邊挺拔著一棵翠柳,柳葉凋零,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條在隨風蕩漾。
因為墨城前幾日下過了幾場大雪,如鵝毛一般洋洋灑灑鋪了一地。天地間銀裝素裹,草坪被冰雪掩蓋,踩在地上發出喳喳的清響。
進入亭中,早已備好了香茶。
墨白率先坐下,纖細的手捧起了茶杯。撩開茶蓋,水霧騰騰溢出,茶香四溢在寒風之中,給人憑添幾分暖意。
“譚姑娘,請用茶。”
譚矜看了一眼茶,輕笑一聲,自貶道:“在下隻是一介粗人,城主有事不妨直說。”
墨白聞聲,眸色一暗。麵上不動聲色,輕啜了一口茶,抿了抿唇,“譚姑娘,這茶是產自湘城的靈茶,極其難得,還是喝上一杯較好。”
說著,墨白放下了茶盞,“喝完茶,再說事也不遲。”
語氣雖輕,但沒有反對的餘地。
譚矜捧起了茶,含糊的喝了一口。
眼裏掠過驚豔。
頓時,唇齒間蔓延出一陣茶香,像是青竹一般,有些清涼,在清涼之後剩下淡淡的苦澀……
苦澀泯去,又迎甘甜。
好茶。
“譚姑娘可知道這茶名是什麽嗎?”
“在下甚少喝茶,不知。”
墨白半垂下眼睫,說道:“這茶名為相思,又別名憶君。”
譚矜不語。
“傳說,有一位茶女喜歡的人被抓去參軍,久久未歸,鄉裏的人都認為那人已經死了,勸茶女改嫁。茶女執意認為那人會回來,這種執著最終等來的隻有一紙遺書。”
說著,墨白長歎了一聲,墨眸深邃,“後來,茶女日日以淚洗麵,懷念愛人,茶葉因被她的淚水澆灌,似是感到她的痛苦悲戚,生出的茶香也就不同。”
話音一落,譚矜口中的茶香不再甘甜,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直錐喉嚨的苦澀,苦的差點讓她眼淚掉下來。
墨白側目看向譚矜,“姑娘嚐到這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