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蝕心之痛

  在顧銘開口跟藺澄你來我往,爭鋒相對的對峙中,劉局雙手背在身後,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個圍觀者,沒有插嘴半句。


  藺澄打電話的時候,他們也沒離開,不過藺澄也無所謂,放任他們旁聽,她說得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欲蓋彌彰,反而落了下乘。


  “哇哇哇……”一陣哭聲猛然傳來,成功地轉移了顧銘跟劉局投在藺澄身上的視線。


  孔祥飛的妻子顫聲哄著懷中的孩子,孩子餓了。


  她後悔先前草率的決定,跟了進來準備蓄意鬧事的。


  眼前的顧銘還有劉局都不是好惹的對象,就是之前那個景深,也不是個善類。


  她這人欺善怕弱,人家氣勢比她強,她不自覺就弱了下去,為何能跟藺澄撕逼,還不是為了今後的生計。


  眼見驕傲的藺澄都沒在兩個大男人麵前討的了好,她想著如何才能脫身了。


  生計艱難就艱難,要是自己要坐牢,那孩子怎麽辦?她才幾個月大,難道要進福利院?


  她舍不得。


  不行,她得好好琢磨下,如何把自己從這個旋渦裏摘出來,保險不是她買的,人不是她開車撞死的,她是無辜的。


  丈夫若是在天有靈,一定會保佑她平平安安的。


  “孩子怎麽了?”


  劉局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孩子哭,孩子一哭,他就沒由來心浮氣躁,不管是哪家的孩子。


  女人見劉局黑著一張臉問,心尖一抖,結結巴巴地道,“孩子……餓……了。”


  劉局眉頭一皺,隨手招來個人,吩咐帶出去喂飽孩子。


  女人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過山車似地落了下來。


  她心思轉動得飛快,這劉局看來也不是個蠻不講理的,能憐惜孩子,如果她能坦白,不知道能不能無罪釋放。


  殺人放火的勾當,她又沒做過。


  ……


  沈安諾不知道的是,當她睡著後,靳韶琛來了。


  看護是靳韶琛找來的,拿的是他的工資,她在醫院裏的任何風吹草動,看護都盡心盡職地匯報給BOSS。


  靳韶琛打電話給看護的時候,看護剛要躺下來。


  這張陪護床是臨時支起來的鋼絲床,睡得並不舒坦,但她做這一行的,早就習慣了。


  何況這次雇傭她的老板出手特別的大方,比起平時她照顧的那些病患薪水多出了十倍,但他的要求也比較奇葩,就是病人的日常都要事無巨細跟他匯報。


  工作內容,麻煩是麻煩了點,看在豐厚的薪資份上,都是值得的。


  “你先出去。”


  靳韶琛推門進來,低聲吩咐道。


  看護識趣地出去了。


  有錢人的世界,她完全搞不懂,之前這男主人雇傭她的時候,說這是他夫人。


  既然是夫妻關係,怎麽還偷偷地來。


  不過,這男主人,長得可真英俊。


  可惜,女人毀容了,不知道察覺了沒,反正至今沒有照過鏡子,估計還沒意識到。


  看護的內心世界,靳韶琛沒興趣關注,也不會去關注。


  高級病房內的小夜燈亮著,她的睡顏,一覽無遺。


  右眉上的那條疤痕,像一條蟲一般匍匐在那紋絲不動,靳韶琛看得又是心頭悲慟。


  他伸出去的手,到了半空,又慢慢收了回來,生怕驚醒她。


  她醒來,肯定是要趕他走的。


  下午逼不得已情況下簽的離婚協議書,簽完這女人就翻臉不認人,趕他走了。


  要不是顧惜她的身體健康狀況,他真想豁出去不要臉死纏爛打留下來。


  明明分開沒多久,可一想到她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腦海裏不自覺浮現這三天煉獄般的煎熬,他就坐不住了,非要親眼過來瞧下她,方才安心。


  即便她給他下了蠱,他也心甘情願忍受非人的蝕心之痛。


  他拉開椅子,在她床前坐了足足一個小時,目光貪婪地注視著她。


  她囈語一聲,嚇得他倏然間起身,站起來後發現她隻是無意識間發出的聲音。


  他苦笑,向來處變不驚的他,居然有朝一日會成驚弓之鳥。


  若是一個月前有人告訴他,他會變成這樣,他都絕對會嗤之以鼻,嘲笑對方異想天開。


  但如今,他卻是實打實變成了一個連他自己都陌生的人。


  為了安諾,他發現他在一點點改變自己。


  ……


  靳韶琛來的時候隻驚動了看護一人,離開的時候,看護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不停地打著瞌睡。


  看到他站在她的麵前,看護如夢初醒,本能地站了起來。


  “好好照顧她,我先走了。”


  看護點頭如搗蒜,靳韶琛往前跨了一步,又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一眼闔上的房門,薄唇翕動,語氣是那種令人透不過氣來的沉重,“如果她問起,別告訴她我來過。”


  看護應了一聲,他才毅然咬牙離開。


  來日方長,眼下一切以她的身體為重。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的安諾,必定是福澤深厚的人。


  靳韶琛出了醫院後,沒有回白山別墅,而是窩在車裏睡了一晚,一覺醒來,四肢酸痛,他直接去了公司。


  高峰上次把他的行李都弄回公司來了,他沒動用過,正好可以洗個澡換身衣服。


  他以為自己來得夠早了,沒想到總裁辦公室門外,蹲著一個人。


  他上前,看清了是藺赫,藺赫是有他公司的磁卡,可以暢通無阻地進來。


  靳韶琛眯了眯眼,藺赫會出現在這,目的隻有一個,為了藺澄。


  他應該考慮,收回藺赫手中的磁卡了。


  靳韶琛一推開門,動靜就把藺赫給弄醒了,藺赫一邊揉著發紅的眼睛,一邊嗖地一下站了起來。


  “琛哥,你終於來了。”


  看清來人,他激動地喊道。


  靳韶琛一聲不吭率先踏進了辦公室,藺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跟上。


  靳韶琛對他不理不睬,視若空氣,直接去提擱在一旁角落的行李箱,準備進內設的浴室洗個澡。


  在車裏睡了一晚,四肢舒展不開,他的精神並不比藺赫好。


  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窩在醫院的停車場睡,即便不回白山別墅,城中多的是他可以容身的地方,就是辦公室附設的小套房,也比車內睡得舒坦啊。


  或許,是因為安諾在醫院的緣故,所以他選擇了那裏不願離開。


  第498 我不會因任何人改變初衷


  眼睜睜地見靳韶琛的一隻腳邁進了浴室,藺赫終於沉不住氣曝出了來的目的,“琛哥,能給我點時間談談嗎?”


  “談什麽?”


  靳韶琛轉過了半個身子,那隻買進去的腳,並沒有收回來。


  這個姿勢,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有些古怪,可有些人,不管什麽姿勢,都是優雅得體,賞心悅目,靳韶琛便是後者。


  讓藺赫鬆了口氣的是琛哥終於願意搭理他了,他精神一振,但並沒有徹底放鬆下來,琛哥的眼神泛著寒光,顯然並不歡迎自己的造訪。


  “談我姐的事情。”


  藺赫早就猜到這個話題估計會觸及到琛哥的忌諱,沒想到琛哥的反應這麽大。


  “砰”的一聲,琛哥另一隻腳也踏進了浴室,驚醒藺赫的是浴室門大力被甩上的聲音。


  沒多久,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琛哥應該是在洗澡。


  藺赫不願意就此離開,而是沮喪著一張臉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兩道墨染的濃眉緊鎖著。


  他一隻手支在膝蓋上,微低著頭,掌心托在下頷上。


  來之前,他就知道要吃閉門羹了。


  現在的情況,其實也沒比閉門羹好上多少。


  藺澄真的是作死,可他身為弟弟,又不能見死不救,隻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還是要過來遊說的。


  他欲哭無淚,之前還想在琛哥麵前爭氣下,很有骨氣地一個人單打獨鬥,沒想到老天連一個月的時間也不寬限給他,藺澄又給自己找麻煩了。


  以前都是藺澄給他擦屁股的,現在輪到他給藺澄收尾了,風水就是輪流轉,也不待這麽玩他的。


  父親死亡的陰翳,他還沒從中走出來,藺家又要承受外界的風吹雨打了。


  母親在警察局氣得差點當場暈過去,還是大哥動作迅速狠狠掐住母親的人中,才沒讓母親……


  嫂子懷孕,母親不讓過來,隻吩咐她在家裏陪著侄子。


  盡管藺澄口口聲聲辯解警察局造謠生事,她的心思沒有這麽歹毒,可藺家過去的三人都沒人相信她的話,礙於外人在,不能自亂陣腳,雖然沒有當場拆穿她的不良居心,可心裏都是有數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真若是沒有做這樣的事情,哪裏會被抓進來。


  藺赫跑去找劉局,被告知劉局人不在局裏回家去了。


  他最後還是從景深口中撬出來的,劉局視景深為半子,對他倒是未曾隱瞞,估計是怕他站錯立場。


  藺澄的意思是,讓家人把她保釋出來,再想方針。


  從警察局出來,藺赫先把母親送回家,大哥跟律師在商談如何趨利避害。


  律師是藺父的好友,還是藺母的親戚,自然是為藺家著想的,他不知道對方手中掌控了什麽證據,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言下之意是要藺赫去打聽內幕,順便求情。


  ……


  浴室的門一打開,藺赫立刻站了起來。


  琛哥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了,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襯衣,下身黑色西褲,領帶拿在手中還沒來得係,頭發擦了半幹,就出來了。


  腳上汲著一雙拖鞋,並沒有換上皮鞋。


  “你怎麽還沒走?”


  迎上藺赫的視線,靳韶琛不悅地挑高了眉頭。


  當著藺赫的麵,他將領帶套上,一絲不苟地係好,舉手投足間,儀態無可挑剔。


  “琛哥,我姐說她沒有做過。”


  藺赫急急地表態。


  “藺赫,你當我隻有三歲嗎?你說她沒做過,我就會信嗎?”


  “琛哥,那你想怎樣?”


  “藺赫,不是我想怎樣,而是你想怎樣?”


  “我想我姐出來。”


  靳韶琛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你的想法很好,但你找錯人了,你想藺澄出來,應該去找律師,找法官,而不是我。”


  “琛哥,我是認真的。”


  “我沒說你不認真。”


  “琛哥,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上,你就不能放我姐一馬嗎?我保證隻要你饒過她這一回,她今後絕對不會再礙你眼了,我讓我媽把她送走,送得遠遠的,去別的國家,這輩子都不讓她回來了,行嗎?”


  藺赫低聲下氣地央求道,他瞧得出來,琛哥是真的動了怒,琛哥越是輕描淡寫,越表示他很生氣。


  靳韶琛這下終於抬眼正視起他來,深邃狹長的瞳眸醞釀著一股腥風血雨,“藺赫,你這是承認你姐做錯了事嗎?”


  他微微仰起頭來,唇畔間逸出一抹苦澀,“我就是看在我們的交情上,已經放過她一回了。你父親之死,我以為她能夠引以為鑒,沒想到她倒是好,變得變本加厲了。你為藺澄著想無可厚非,但我也要為安諾報仇。傷害她的人,我絕對不能坐視不理,我沒殺死她,便是手下留情了,讓她坐一輩子牢,才能讓她知道誰是她不能招惹的對象。既然選擇了那條路,就沒了退路,你我藺澄都一樣,誰也不會例外。”


  “藺赫,如果有人買凶撞死你心愛的女人,或者是你的家人,你會無動於衷,任由凶手逍遙法外嗎?或許你可以做得到,但是我做不到,我沒有那麽大的肚量。”


  靳韶琛義憤填膺地質問,一聲高過一聲,餘音在空蕩寂靜的辦公室裏繚繞。


  藺赫啞口無言。


  琛哥說的,他都聽得懂,每個字拆分肢解開來,也沒歧義。


  良久,藺赫悲痛欲絕地哭出聲來,“可是,琛哥,她不是別人,她是我姐啊。為什麽,為什麽我的姐姐會變成這樣,我一點也不喜歡現在這個藺澄,誰能把原先知書達理的藺澄還給我?”


  “琛哥,藺澄她是因愛成恨,走火入魔導致的。要不是你喜歡上沈安諾,她不會變成這副模樣的,她更不會想…….”


  藺赫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靳韶琛不耐地打斷了,“藺赫,我不想見到你,我愛安諾,是我的事情,藺澄會變成這樣,難道還要怪我,怪安諾嗎?真是笑話,殺人償命,我隻是要她坐一輩子牢而已,這是藺澄最好的結果,我不會因任何人改變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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