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良生如此,別無所求
清妍:“咱們大婚的時候他還送信來祝賀來著的。”
安陽樂的表情驀地一鬆,原本醞釀的狂風暴雨頓時泄作了春風,他微微一笑道:“那的確是很討喜……”
清妍在床上翻了個身,忽然扶了扶額,“哎,我現在居然都嫁了人了,想想都不可思議,這麽快就成為人婦了……”
安陽樂斜著眼睛看她一眼:“你還知道自己是人婦了就好。”
馬上就睡要著的洛大小姐:“……”
午時一過李明心就自覺的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清妍和安陽樂依舊修整好坐上了馬車。
李明心看了一眼前後兩輛馬車,很自覺地走向第一輛。
卜叔在車前攔住她:“請夫人移步那輛馬車。”
李明心順著卜叔的目光看向後麵的馬車,微微皺起了眉。豔麗的水眸瞪向卜叔不滿地問他:“你覺得我是會坐那種馬車的人嗎?”
卜叔絲毫不被她的豔色迷惑,隻是平靜地回答:“王妃吩咐過,如果李後娘娘不願意坐那輛馬車,也可以把馬車前麵的馬拆下來,騎馬一路走到盛都也是一樣的。”
李明心狠狠地瞪了卜叔一眼,抬眸瞪向前麵的那輛馬車,“喂!洛清妍,你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敢騎馬走,我這張臉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張,如果被皇帝發現了什麽……”
清妍在馬車裏勾了勾唇角,出聲回應:“李後也可以選擇不坐馬車,騎馬也挺好的,盛都到邵安一路風景大好,你四處走走看看,免得一輩子心胸都這樣狹隘,沒得惹人不喜。哦,李後娘娘還擔心皇上發現你被我們抓住啊,那不是正好?也免得我們通知他了,你說如果皇上知道我們抓住了他最心愛的前妻,該是怎麽樣的心情呢?”
前妻兩個字成功刺激到了馬車外的李明心,她的目光陰了一陰,卻聽到馬車裏麵的清妍又繼續道:“抓住你之前是我們聽你的,但是抓住你之後,你就是那案板上的魚兒,難道還想金床暖枕的過你皇後的日子不成?識相的話就自己去勸老皇帝罷手,否則不隻是她,連你的命都未必能留得住!”
李明心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對清妍說:“小丫頭,是我小瞧你了。”
清妍靠在安陽樂懷裏把手裏的遊記翻了一頁,笑眯眯地謙虛:“承讓了,對了,我可是記得,李後娘娘可是南疆公主來著,您可千萬別想著用蠱蟲來威脅我哦,我可是連萬蠱之首的子母鍾情蠱都嚐試過的。”
李明心沒想到自己的身份被那個小丫頭知道的那麽清楚,微微有些愣怔。想起當年清妍身上的蠱毒還有她一份功勞,不由有了那麽一絲絲的歉然:“你……那個,蠱毒解開了嗎?”
清妍冷哼了一聲,果然吧,皇上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就找到南疆最珍貴的子母蠱來給她下蠱,原來是有南疆公主幫忙。“勞李後掛念,我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蠱毒早解開了。”
李明心心想果然不能給那個死丫頭好臉色,蹬鼻子上臉。也冷哼了一聲,還是乖乖上了後麵的那輛馬車。
安陽樂看著形狀刁蠻的清妍勾唇一笑,道:“聽說趙雅才早產生了個女兒,李後對那個孩子十分喜愛。”
清妍眼睛亮了亮:“原來世界上也有她不討厭的雌性啊。”
洛大小姐關注的重點果然與眾不同,安陽樂咳了咳,不說話了。
車夫在外麵趕起了馬兒,馬車不急不緩地走了起來。
清妍對周延卓的話題明顯不大感興趣,放下手裏的書問他:“南疆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安陽樂看了她一眼,轉身從一邊書櫃的匣子裏拿了封密信給她。
清妍打開看了看,裏麵透露的信息不可謂不多,南疆戰事才起,西晁就也在西境挑起了戰端,朝中無人,皇上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居然派了不怎麽諳通兵法的周延年前往西境領兵。周延寧對此事是何態度,密信上並沒有寫,但是清妍幾乎可以想象出周延年當時的表情。
她們出京已有大半個月,馮屮雲和日允也在前幾日到了雲州,正趕上了雲大將軍被敵人重傷不治,軍中動亂。馮屮雲雖然詩書文采但竟然也是個鐵血漢子,以雷霆之勢鎮壓了軍中動亂,重整軍中形勢,任用了幾個從前因為雲家積威打壓而在軍中不得重用的將領,一舉挽回了頹勢。
昨日飛鴿傳信到了盛都,馮屮雲在南疆首戰告捷,皇上下旨安撫雲家的同時也褒獎了‘安陽王爺’的戰功,多有稱讚。
清妍看完了信又冷哼了一聲,斜睨安陽樂道:“整日遊玩也能有功勞落在你身上,安陽王爺您可真是好本事。”
安陽樂糾正:“那是本王知人善用。”
清妍想想也點點頭:“也對,劉邦運籌帷幄不及張良,撫慰百姓供應糧草不及蕭何,領兵打仗不及韓信,卻能知人善用……“清妍說著拍了拍安陽樂的肩膀:”嗯,得天下英才而任用之,你要是做皇帝肯定能流芳萬古。”
清妍說完又想到,安陽樂本來就是個帝王。
她很早以前就曾經想過,如果安陽樂是帝王,那他一定會是古往君來最偉大的帝王。可是為了她,安陽樂卻連正臉麵對北盛臣民都不曾。
她到底是連累了他。
安陽樂微笑著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有愛妻在旁,皇帝也不換。”
清妍被他的吻熨帖得五髒六腑都舒展開來,嘴角也隨之翹起。
因為是坐馬車,所以這次行了二十天才回到邵安,彼時南疆大戰二敗,一場大戰就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收了尾。
東辰並無一城一地之失,馮屮雲帶著東辰兵馬勢如破竹,一路攻破了南疆十五城。
天下人都在稱頌安陽王領兵有道,但是領兵有道的安陽王爺此時卻正在王府裏風花雪月。
回京之後安陽樂派人暗中送了李明心進宮,清妍不知道李後和皇上說了什麽,也不知道李後之後又去了哪裏,她知道的隻是,在李後消失的第二天,皇上頒布了退位詔書,林後猝死在寢殿。
皇上退位,太子登基,周延卓來京參見新帝時請旨要走了林後的骨灰,也算全了林後的養育之恩,除此之外,並沒有提及李後失蹤之事。
馮屮雲戰勝之後回京,又悄然離開了邵安城,日允完成了任務,很快也趕回了雲閣。
周延年敗了西晁,灰頭土臉地回京之後被周延輕貶到了永州為郡王。
這樣一場來勢洶洶的奪嫡之戰,就以這樣了無硝煙的方式到達了終點。
西晁國君眼見南疆戰敗見好就收派出了西晁官員遞來和書,一番討價還價之後西晁歸還了攻占東辰的西境兩城,東西之戰也就此終結。
南疆兵敗,南疆皇得知戰況之後氣急攻心而亡,死前下令傳位於常平王謝伯涵,南疆眾皇子不服,謝伯涵即位之後即又陷入了與南疆皇嗣的明爭暗鬥之中,在無暇北顧。
清妍沒有想到一切都結束得這樣順利,順利得超乎她的想象。
安陽樂在北盛皇室中選出了根正苗順的世子承襲皇位,不再幹預北盛國事。清妍將碧崖山下的十萬軍隊講給了馮屮雲主理,也不再幹預。
餘淮回了蜀州,聽從父母安排娶妻生子,與清妍極少見麵。
歐陽老將軍夫妻二人戀上了天雲山上的悠閑生活,決定此後定居在那裏,青山綠水共為鄰,日子過的很是自在。
歐陽季次年參加了科舉,但是沒有考上。他因為這件事生了半年的悶氣,半年後又拿起了書本,決定來年再考。
皇上退位之後回了盛都,清妍曾經猜想,李後和皇上再那場密談之後是不是相邀一同回到盛都故宮,從此君親妾笑,再不理會朝世事,安陽樂聽了她的話隻是淡笑不語。
周延輕即位之後又廢立了一大批官員,馮書望得到晉升,補上了右相之職,也算是全了他年少時的念想。
清妍在離京之前去見了他一麵,周延輕彼時在禦花園的清寒亭裏賞蓮。
清寒清寒,真是應了此情此景,周延輕孤身一人冷然直立在那裏,猶如千古裏最孤獨的帝王般在那裏,清妍站在他身後就那樣看著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之後的周延輕,也是這樣孤身一人,這樣冷冷的站在那裏,無人作陪,無人說話。
一眼萬年。
清妍的鼻尖有些發酸,她壓抑下心頭的不適,抬步走到了周延輕身側。
周延輕側眸看了她一眼:“鎮國公夫婦是你送出京城的?”
清妍看向他,沒想到他問的竟然是這件事,微愣間點了點頭。
周延輕說:“你大可不必這樣的,你愛護的人,我會盡力幫你守護。”
清妍笑了笑,沒有說話。
周延輕自顧自地開口:“我想,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沒有心愛的人陪在身邊,連個說知心話的人也沒有。清妍,你可不可能可憐我,留在京城,哪怕離我近一點也好。”周延輕眼眸深深地看著她:“清妍,我想親眼看著你幸福。”
清妍咬著朱唇,堅定地搖了搖頭。
周延輕似嘲似諷地一笑,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忽然側過身子扳過清妍的肩膀,一把抱住了她。
清妍難得的模樣推開他。
周延輕說:“就這一回了,此生,我恐怕再沒有機會……像現在這樣抱你了。”
“周延輕,人的這一生啊,總有些東西想得得不著,想放棄又放棄不了,我們沒有可能了,你現在已經是皇帝,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做一個好皇帝。做一個,,古往今來最好的皇帝?”
夏衣單薄,若有似無的濕潤透過肩膀傳入心中,清妍知道那是周延輕的眼淚,她沒有問他,因為她也在流淚。
周延輕在她肩膀上重重點了點頭,猛地鬆開抱著她的雙臂,轉過身背對她:“你走吧。”
清妍擦幹眼淚點點頭,邁開步子出了清寒亭。
出亭子之前清妍對周延輕說:“給這個亭子,改個名字吧,就叫它……叫它和春亭吧。”
周延輕說,好。
清妍不再停留,再無猶豫地抬步離開。
出宮的時候很久不見在十公主藍玉把她擋在了宮門口,清妍看著她,一言不發。
藍玉褪去了刁鑽任性的樣子看起來比以前順眼了很多,“洛清妍,皇兄給我和彥親王府的世子何容賜了婚,你再也不用擔心我會搶走你的安陽世子了。”
清妍唇角含笑,想的是,我從來就沒擔心過。
藍玉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道:“洛清妍,你一定要讓安陽世子幸福!”
清妍回答她:“安陽樂已經很幸福了。”
藍玉被她清淡的語氣氣紅了眼,哭著轉身跑開。
清妍無奈地看她跑遠,轉過頭繼續向前走。
宮門口還是那輛熟悉的馬車,馬車前,那道熟悉的身影還絕代芳華地等在那兒。微風輕輕吹過他清俊的麵龐,他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如同溫風和煦。
他一襲白袍靜靜地站在那裏,一如他們在京郊重逢的那年。
清妍腳步不停,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在心裏默默地念:安陽,從此以後,我們就真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