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大婚(一)
“男歡女愛不都是一個樣子的嘛。”
廖蒹葭無語地看著沈之玉,後者無辜地反問:“怎麽?我說錯了嗎?”
因為安陽樂已經及冠,所以大婚的詔書是和封王的詔書一起下來的,第二日才卯時的時候清妍就被綾香叫了起來。
歐陽外婆早就沒了身影,大約是回府找外公去了。
清妍掙紮著起身,看了一眼還沒亮的天色,認命地下床沐浴。
仔細地擦洗幹淨之後清妍先換上了一件常服,梳妝打扮容易把喜袍弄髒,她要等到打扮好了再換衣服。
接著就是魚貫而入的丫環婆子為她梳妝。
清妍睡得晚了些,這時候一邊梳妝一邊犯困,正好歐陽季拿著兩封信走了進來:“妹妹,這兒有你兩封信,你要不要看看?”
清妍朝那邊看了一眼,卻被梳妝的丫環掰了回來:“小姐,梳妝要認真,這妝容要是歪了個一星半點,可是會不吉利的。”
清妍無奈地扭回腦袋,“你把信拿來吧,我就這樣看。”其實要不然這麽多的人圍在周圍她也是看不大清的。
歐陽季同情地瞅了她一眼,把信遞了過來。
清妍先看了一下署名,一封是遠在南境的歐陽磊的,一封來自於秦柳。
歐陽磊原本是想趕在清妍大婚前回來的,但是南疆最近不穩,就連南函邊境也加強了部署,他也不好這個時候朝皇上告假,隻得寫了書信著了下人送賀禮回來。
清妍先看了第一封,歐陽磊的言辭一向嚴肅,她卻難得從裏麵看出了一份慈愛和祥和來,大意就是祝賀清妍大喜,順道吩咐了人送來賀禮,因為賀禮是馬車送來的所以比書信要慢,所以還要再等幾天才能到。
清妍再打開第二封信,秦柳先解釋了一下她大婚的事情,約莫是知道了邵安的局勢所以並沒有要求來參加清妍的大婚,隻是祝賀清妍大婚,還說她馬上就要和方槐到南函遠遊,歸期不定。
清妍看完書信掃了眼日期,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前發來的了。
秦柳顯然是看出了東辰並不是久留之所,所以那夫妻二人才選擇了相對安穩的南函避禍。清妍想著沈之城近幾年應該沒有再動兵的心思,是以對秦柳的決定也很放心。
才看完這兩封信李管家又敲門走了進來,也是拿過來一封信,清妍接過來看,是南函發來的,廖蒹葭的書信。
她自從上次餘毒發作再到離京,與廖蒹葭已經半年多不見了。
清妍打開書信,同樣的,廖蒹葭也是知道了她要大婚的消息所以特意來信祝賀。除此之外還提及了一些她在南函的情況,沈之玉和她性情相投,夫婦二人也算得上是琴瑟和鳴。信末又說起了沈之城的近況,廖蒹葭的原話是:太子皇兄自從數月前邊境之事後心情低迷無心政事,皇上在前朝整日鑽研政務苦不堪言。
清妍合上信紙,唇畔忽然帶上一抹笑意。
歐陽季看著清妍的表情撇嘴:“不就是幾封信嘛,至於給你高興成這樣?”
清妍姓從鏡子裏瞅他,可惜不知道什麽時候屋子裏又多了許多丫環,裏三層外三成的丫環婆子早已淹沒了歐陽季的身形,她隻得大聲道:“我當然高興了,今日我大婚嘛,二表兄你大婚的時候也會像我一樣高興的。”
歐陽季又想撇嘴,但是想起來清妍看不見,隻得把嘴角拉了回來。
“小姐!”
清妍回頭去看,又是裏三層外三層的丫環婆子,為她梳妝的丫環見她的動作忍無可忍:“小姐,您就不能老實一點嗎,奴婢這粉還沒撲好呢。”
清妍下意識地看向銅鏡,滿臉百粉的女人正瞪著眼睛傻愣愣地瞅著自己。
清妍覺得那應該不是自己,是鬼。
這會子功夫李管家又撲哧撲哧地跑回來了,手裏還是一封信。
清妍從婆子們讓出的縫隙裏看到了李管家手裏的信封,“呃,拿過來吧。”
李管家把信交給一個丫環,丫環傳給另一個丫環,最後交到了清妍手中。
清妍看看署名的位置,是一個讓人意外的人物,周延卓。
打開來看與前幾封信意思不盡相同,大約還是祝賀她的新婚之喜,此外還談起了一些他自己的事情。
回到盛都之後周延卓遣散了從前皇後和太後賜給的妾侍,隻留了趙雅才一個妻子,現在趙雅才已經有了九個多月的身孕了。
清妍想起從前太子府一宴時趙雅才囂張的模樣,又想起她後來親自登門道歉時的淡然若素,想來那個女子已經徹悟了吧?
把信紙放到梳妝台上,轉眸看向身後還在給她撲粉的丫環,皺了皺眉。
丫環看著她的表情一笑:“小姐,成親都是要這樣的,您想想,要是安陽世子……哦,是安陽王爺,安陽王爺他看到您這個樣子還不嫌棄您的話,那不才是真心疼您的嘛。”
清妍忽然回眸看向說話的丫頭,後者正眨著眼睛望著她。
清妍失望地回過頭,有那麽一刻,她幾乎以為是琳琅回來了。
清妍止不住的難受,那個青春正盛的小丫頭,終究是因為她而消亡了。
現在的人和事,早已與從前不同。
歐陽季覺得無趣,到桌邊飲茶去了。
清妍覺得滯悶,轉眼間眼神掃到滿目的紅,又重新恢複了些精神。
今天可是她的大婚呢。
又過了兩個時辰,丫環婆子們終於給清妍畫好了妝容。
清妍睜開雙眼,心裏想:她終於麵目全非了。
但是又不可自抑地猜想,不知道安陽樂看到她這個樣子還能不能認出她來。
歐陽季看了一眼這邊的場景,連忙跑出了門,一邊跑一邊喊:“等一等我去叫祖母。”
給清妍挽發的應該是家裏的長輩,但是歐陽外婆不再,清妍原本想著也可以讓香姨代勞的,但是看歐陽季的意思,大約是要去叫外婆回來。
清妍看向身後的婆子們,清聲吩咐:“那就等一會兒吧。”
“是。”
不多時歐陽外婆跟在歐陽季身後喜滋滋地進了門,手裏拿著一根紅寶石鑲嵌的簪子,樂嗬嗬地衝著清妍開口:“我想起了我年輕時的這根簪子,昨晚忘了拿來,又親自回去取了。”
清妍嘟著唇瓣:“您吩咐人去取一下不就成了嘛,何必親自跑一趟。”
“除了你外公和我啊,那些丫環婆子哪裏曉得這東西放在哪兒。”
主事的十全婆婆拿了梳子交到歐陽外婆手上,歐陽外婆接過來為清妍挽發。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清妍從鏡子裏看到歐陽外婆年邁的麵龐,眼睛酸了一酸。
挽發過後,綾香拿出喜服為清妍穿上,清妍帶過袖口的暗字,目光帶上了點點笑意。
歐陽外婆看著她道:“這才對嘛,新娘子嫁人就該高高興興的,總是哭喪著臉算怎麽回事。”說著點了點清妍的額頭:“多愁善感的性子,這輩子就該有人疼才是。”
清妍規規矩矩地點頭。
原本嫁人這一日是有祭拜祖先的習俗的,但是洛家真正的祖祠在盛都,這一步也就省了。
歐陽季走到清妍麵前,“妹妹,我來背你出府。”
清妍看了他一眼:“大表兄呢?”
其實清妍打心眼裏是和歐陽季這個二表兄比較親的,但是長者為先,歐陽釗是長兄,所以這個時候不能沒了規矩。
歐陽季不滿地瞪她:“有我背你不就得了,哪來那麽多廢話。”他昨晚和大哥下了一晚上的棋才換了這麽個機會,這死丫頭還不領情!
清妍向四處看了看,也沒見歐陽釗的身影。
歐陽外婆說:“你大表兄今兒起得晚了,還是讓他來背你,這小子力氣大得很,肯定不會把你摔下去的。”
清妍更加疑惑了,大表哥是習武之人,怎麽可能起晚了呢?
歐陽季臉都青了:“喂,你到底上不上來,你不上來我可走了!”
清妍賠笑著爬到歐陽季的背上,“好了,二表哥你背我我也開心著呢,生什麽氣啊。”
歐陽季這才緩和了臉色。
十全婆婆拿了蓋頭給清妍蓋上,又說了幾句吉祥話,歐陽季才抬步出了房門。
歐陽季的後背寬厚,趴在上麵就感覺很踏實,清妍想起了小的時候,她在馬場摔斷了腿,他也是這樣一步一步地背著她,把她從馬場背到馬背,又從馬上背下來把她送回了家。
清妍不由笑了笑,輕輕叫了他一聲:“哥。”
歐陽季的步子亂了一下,狀似平常地瞅她一眼,沒好氣兒地問:“怎麽了?”
清妍在蓋頭裏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覺得,有個哥哥真好。”
“哼,”歐陽季得意洋洋:“現在知道我的好了吧,那個安陽樂啊,他有什麽好的,整天就想著怎麽占你的便宜,哪有你二哥我這麽全心全意地為你著想,哎,你說,我這個樣子,就是親哥也比不上的吧?”
清妍煞有其事地用力點頭:“那當然,親哥也不換。”想想又加了一句:“你就是我親哥。”
歐陽季扭回了腦袋,眼睛再清妍看不到的地方也酸了一酸。
他腳下的步子加快,沒多久就到了府門前。
清妍仰起了頭,小心地掀開蓋頭的一角看去,護國公府的大門大開著,大門外是一頂十六人抬的轎子,轎子周圍是打扮喜慶的下人小廝,,密密麻麻的人海裏,唯獨那一人一身紅袍,至清至絕,至豔至華,清絕豔影,冠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