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贏家
安陽樂說著忽然問了清妍一句:“我記得周延輕也去天雲山看過你吧?”
清妍斜了他一眼,懶得回答他了。
“他去過我也不擔心。”安陽樂很自信地道。“你的眼光很高的。”
清妍撇撇嘴,被他的自戀精神驚到,徹底不說話了。
又一天平靜地過去,第二日朝中傳來消息,南州都統馮書望即日赴京接任兵部尚書一職,兵部主事袁力改任大理寺卿。
馮書望的事情清妍還是能理解的,因為馮家也是世代忠良的世家,馮書望本身的出身就已經可以撐得起這個職分,朝中派係多冗雜,皇上很難信任任何人,所以才刻意挑選了久不在京城而且一向與世無爭的馮書望來接任趙山的職位。可惜的是他枉費心機,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馮書望根本就是她的人。
“月兒。”
“嗯。”清妍放下狼毫,看向床邊正在看密函的男人。
屋子被柳嬤嬤精心布置過,火紅的窗帷襯托得那人麵色紅潤,一向清雅的麵龐帶上了豔麗的色彩,驚心動魄的美麗。
“我們大婚之後回一趟盛都吧?”
清妍愣了愣,反應過來他說的話後有些莫名其妙,“回盛都做什麽?”
“淩安和短短在那裏,我們也該去看看他們。”安陽樂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來,從身後環住她的身子。“西晁已經有動靜了,可是朝中卻沒有可用的將領,想好怎麽應對了嗎?”
西晁今日連連挑釁,清妍知道西晁與東辰一戰也許是真的不可避免了,但是清妍也知道,西晁與東辰戰與不戰,關鍵還是在於身旁的男人。“這一仗,真的叫不可避免了嗎?”
“月兒。”安陽樂對上清妍看過來的眸光,低低地歎息:“即使我願意出麵,西晁或許一時不再生事,可是他們蓄謀東辰領土那麽多年,又豈會因為我一個人而永遠沉寂。”
清妍體味著安陽樂話裏的意思,沉默了下來。
安陽樂見狀又繼續道:“既然這一戰已經是不可避免,那我們又何不利用這一戰來攪亂京城的局勢?”
既然這一戰不可避免,我們何不利用它來攪亂京城的局勢?
清妍想了想自己和安陽樂目前的處境,心裏的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她是會仁慈,但是那不代表她會愚昧的善良。
原本她以為西晁的戰事與安陽樂的態度密不可分,可是安陽樂這一番話猶如醍醐灌頂,讓她有了許多從前並沒有想過的想法。
她是自私的,其實如果放在她麵前有兩個選擇,要她在安陽樂和天下蒼生中間選擇,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安陽樂。
其實不知不覺,她已經改變了許多。
“不要操心那麽多,”安陽樂神采奕奕地望著她“後天就要大婚了,你緊不緊張?”
清妍對上他的視線,緩緩地翹翹嘴角:“有你在我就不緊張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清妍都很不適應即將大婚的這個事實,那是一種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平常時隻要想一想,便覺福至心靈。
但是現在對上眼前人這雙溫柔的眸子,看清那裏麵的深情無悔,清妍忽然就平靜了起來。
安陽世子和洛大小姐大婚將至的消息砸京城不脛而走,太子府和二皇子府裏的氣氛如出一轍的壓抑。
周延輕還是一如既往地灌酒,但是這次他在喝酒之前卻先吩咐了府中諸人,再不許請清妍過來。
藍菁還是守在周延輕的身邊,兄妹二人坐在屋頂上,很久都沒有說話。
晚上的時候天忽然陰了起來,稀稀拉拉的下起了小雨,周延輕理也不理,自顧自地飲酒,藍菁歎了口氣,搶過他的酒壇放到嘴邊也跟著喝了起來。
周延輕氣惱地瞪著她。
“三哥,我來陪你一起喝。”
周延輕嗤嗤地笑出聲來,想想又苦笑著:“喝它有什麽用,清妍都不要我了。”
藍菁幾乎難以想象自己那麽優秀英武的三哥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無可奈何地看著他道:“她從來都不是你的。”
“胡說!”周延輕又拿起另一壇酒,狠狠地灌下去,喝完一口抹抹嘴角的酒水,,“她怎麽不是我的?她就是我的,如果沒有安陽樂那隻臭山羊在,她一點就是我的!”
藍菁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三哥,現在你已經權傾朝野,至尊帝位觸手可及,你也還是想要她嗎?”
“沒有人能,代替她。”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糊塗了周延輕隻是傻笑,“清妍是我的,我有她就夠了。”
“有她就夠了嗎,藍菁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嘲諷地道:”三哥,你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還犯這種傻呀,你可是天生的帝王。”
周延輕又喝了一口酒,卻再也不理會她的話。
藍菁搖了搖頭,也端起酒壇喝了起來,辛辣的酒味入喉,藍菁皺著眉頭扔掉了酒壇,“這是什麽破酒?懷仁,去給我,給我拿梨花釀來。”
房頂下守著的懷仁為難地取了酒過來,隻能坐在地上呆呆地等著兩兄妹喝醉再找人抬二人下來。
周延年的心情也不好,午時的時候羅中來請他用午膳,卻被他拉過去打了一頓,晚膳時分李雲又來了一趟,也一樣被打了個鼻青臉腫。
沈側妃也是入了玉牒的皇家兒媳,如今莫名身死,宮裏怎麽都是要問上一問的,皇後那邊自然會護著,但太後卻不是個好相與的,一聽說沈氏離世的消息就立刻叫了皇後詢問,林後自己都不是很清楚,隻能馬馬虎虎地隨口謅了幾句,太後不好騙,最後下令皇後三日內查清此事再來回她的話。
林後無奈地應承下來,但幾次派人過來詢問都被羅中給堵了回去,這才坐不住讓李雲來問話。
周延年的狀態不好,闔府上下無一人敢出現在他麵前,府裏的氣氛壓抑至極。
李雲被打了之後自然是不好再去回皇後的話,隻是派了下人傳話過去說二皇子今天心情不好,請她過幾日再派人來。
皇後這邊聽到了李雲的回話之後大怒,氣的摔碎了一套茶具。
“娘娘莫氣,”身邊的老嬤嬤和著語氣安撫:“二皇子到底年輕總有些年輕氣盛。”
“他何止是年輕氣盛!。”陰陽怪氣地嘲諷了一句,皇後道:“本宮現在才後悔起了,當初粗如何能同意與他聯手,這樣不成器的性子,怎麽能撐得起周家祖先辛苦創下的基業。”
“二皇子的心思其實是極靈敏的,朝中的事情處置的也很好。”
“很好?”皇後嗤笑:“朝中除了一個李雲他手下哪裏還有什麽可用之才,新晉的舉子們早入京了,可是他現在在做什麽,還說周延輕兒女情長,他又好的到哪裏去!”
“娘娘,皇上來了。”
皇後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殿門口的宮女:“現在到哪裏了?”
“約莫已經到宮門口了。”
皇後站起身來,對著周邊的宮人開口:“走吧,去迎駕。”
老嬤嬤看著皇後舉止雍容地邁出了宮門口,忽然就想起了護國公府的洛大小姐,那個女子舉止或許無度,卻端的是淡定從容,比起皇後這般的矯揉做派,那個女子的氣魄其實比皇後還勝了一籌。
到底是幾百年的皇族後嗣,無論江山如何變遷,那份皇家氣派卻是變不了的。
皇上不多時便帶頭走了進來,一應眾人隨同在他身後。
老嬤嬤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瓷片正要出門,被皇上給讀了個正著。
皇上看了一眼老嬤嬤手裏的東西,回眸看向皇後:“這是怎麽回事?”
“臣妾不小心摔碎了茶具……”皇後輕輕笑了一下,看向老嬤嬤:“嬤嬤快下去吧,權做是碎碎平安了。”
皇上笑了一聲:“百姓家的老說法了,你倒還記得清楚。”
老嬤嬤聞言走了下去,皇後上前一步扶著皇上坐下來:“當年李後姐姐最常說的就算這些百姓家的俗語,臣妾耳濡目染,自然也學了些。”
“心兒……”皇上想起了那張傾城絕世的臉,一時間沒了話。
林後看著皇上的表情冷冷地勾起了嘴角,稍縱即逝的神情,“皇上可是想起李姐姐了?”
皇上抬眸看向林後,沒有說話。
林後恍若未覺,自顧自地坐下來,接過宮女新上的茶壺為皇上倒了一杯茶:“臣妾也想李姐姐了,當年盛都故宮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可是轉眼間,當年的那些老人卻都不在了。”
“你倒是有心。”
“李姐姐待臣妾那麽好,臣妾當然是要記掛的。當年李姐姐一曲梅花落名冠了盛都城,如今二十多年過來了,想來她若是還在的話,也應還是當年的絕代芳華。”
皇後說著又將名冠落向皇上:“當年皇上不就是因為李姐姐的那一瘦曲子才對她青睞有加的嗎?”
皇上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現了你長如詩如畫的絕色容顏,塵封了多年的人,一旦再出現在記憶中就是席卷一切的去勢。
皇上也看了看身邊的女人,當年他之所以娶了她,其實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她的乖順,可是近些年來她似乎越發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竟然還敢在他的麵前提起心兒,她也配嗎?
“禦書房還有事,朕先回去看折子了。”
林後見皇上起身忽然叫住他,“皇上,若是當年梅林奏曲的人是臣妾而不是李姐姐,您可會多看臣妾一眼?”
“皇後腦子混了,還是多休息吧。”皇上看也不看她一眼,抬起步子便出了宮門。
皇後望著皇上的背影遠去,不知怎的,淚水就從眼裏流了出來。
不過幾息之間,便已淚流滿麵。
人人都覺得她是勝者,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雖然贏得了這個皇後的尊位,贏得了皇上正妻的身份,但是她從未得到過那個男人的心,即使一時一刻也沒有。
那個看起來與世無爭的李明心,那個徐娘半老的李後,才是真正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