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君若為我贈玉簪
隔天安陽樂依舊起了個大早,清妍迷迷糊糊間感覺身邊的人起榻,她睜了睜眼睛又犯困了一小會兒,還是磨磨蹭蹭地起了床。
安陽樂正穿衣服,察覺這邊的動靜鬆著衣帶走過來親親她的臉頰:“再睡一會兒吧,等我下了早朝再陪你一起用膳。”
清妍搖了搖頭,抱著他的腦袋摟到自己頭頂上:“我想起床。”
安陽樂唇瓣正好貼在清妍的額頭上,他牽唇笑笑,拿開她環著自己的手放到胸前,唇瓣下移吻上她的,輾轉了一會兒依依不舍地分開,低低地笑了兩聲:“那就起來,我們先用早膳。”
清妍眼珠子轉了轉,忽然嬌憨地笑了笑,把雙手從他胸前拿出來:“那你抱著我去。”
安陽樂刮刮她的鼻子,“好。”
安陽樂從衣櫃裏找了一件素淡的素雪絹雲形千水裙到清妍麵前,清妍乖順地伸出雙臂任他為自己穿戴。
穿好了衣服安陽樂蹲下神幫她穿好鞋子,又抱著她到了梳妝鏡前幫她腕發。
銅鏡之中的是一男一女一雙麗影,男子眉目英朗得不似凡人,女子容顏如畫出塵脫俗。
清妍看著看著便不自覺笑出聲來,回身對上安陽樂看過來的目光,語氣輕適地淺語:“君若為我贈玉簪,我便為君挽長發,洗盡鉛華,從此以後,日暮天涯。”
安陽樂一笑,“我為卿贈的玉簪,好像是被你扔進了火盆裏。”
清妍從梳妝台的匣子裏拿出那根碧水滴的簪子,回眸淺笑嫣然:“安陽世子的簪子,哪裏是那麽好燒的。”
安陽樂笑的更加暢快了,他的手修長靈活,沒多久便替她梳好了一頭精致的隨雲髻,最後插上那根碧水滴的發簪。然後抱起清妍站到凳前,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清妍挑起眉梢。
“君若為我贈玉簪,我便為君挽長發。”安陽樂學著清妍方才的樣子有模有樣地學了一遍。
清妍掀唇笑了笑,拿起安陽樂放下的梳子,著手為他梳起頭發來。
安陽樂清朗的眸子無聲地侵染上笑意,眸底無可言語的幸福透過銅鏡映入清妍的眼簾,後者不自覺地把動作放輕,眼底也侵染了如水的溫柔。
不多時,清妍放下了梳子,看向鏡中安陽樂略微歪斜的發型,頗不自在地道:“我就說你不要讓我來的嘛,你看,”清妍指著鏡子裏的男人:“你這樣出去擎等著大臣們嘲笑你吧。”
安陽樂卻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這次好歹梳起來了。”他鼓勵清妍:“對自己有信心,你一定可以做的更好。”
清妍癟癟嘴,徑自走到圓桌前做好。這麽一通折騰下來,她那點困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綾香的時間掐的極好,這時候正好端著托盤來敲門。
“進來吧。”安陽樂對外麵對上應了一聲,然後也走到圓桌邊坐下。
綾香推開門瞥見安陽樂的頭發,眼睛抽了一下,然後狀似無意地擺好早膳。
清妍斜著眸子看了安陽樂一眼,淡定……起碼是表麵淡定地拿起了筷子。
她幾乎可以想象,當霽月光風的安陽世子頂著這一頭歪歪斜斜的頭發去了朝會上的時候,那些大臣們會以怎麽樣的神情看著他。
不過,好像那也是一件挺搞笑的事情,清妍不厚道地抿唇輕笑。
安陽樂斜睨她一眼,收回視線後神情入舊地夾了個包子扔到清妍碗裏。
清妍噘噘嘴巴,還是乖乖夾起肉包子地咬了一口。
用完早膳後清妍親自送安陽樂出門,一路收獲奇異的視線無數……拜安陽世子的發型所賜。
送走了安陽樂之後清妍無聊地出了府門,讓管家把七月牽了出來。
李管家猶豫著把馬韁遞到清妍手裏:“小姐,安陽世子不在,您一個人……”
清妍擺擺手:“無妨,我可以保護好自己的。”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麽地道:“對了去把琳琅那丫頭叫來,她最喜歡……”
清妍的話驀地頓住,眸色黯了一黯。
李管家歎了口氣:“小姐……”
清妍搖了搖頭:“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出去逛一逛。”
李管家不敢在阻攔,點點頭就退了下去。
清妍素手摸上七月的馬背,忽然低聲歎息。
那麽風華正茂的一條生命,終究是因為她沒了。還有東魁,她們這些人原本該有大好的人生,或許若沒了自己,她們可以尋一個人喜歡的人平平淡淡和和美美地度過一生,又何必過上這種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七月似有所感地伸著腦袋在她手底下哼了哼,一雙眼睛直直地望著她。
清妍被它看得發笑,拍拍它的頭:“跟你的主子一樣,活得都成精了。”
言落便抬腳蹬著腳蹬上了馬背,七月察覺她坐穩了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起來。
清妍看著身下的馬兒,低聲說了一句:“真是什麽人養什麽馬。”
京郊的馬場已經是一片碧綠,嫩綠的草兒生機勃勃地生長在腳下的那片土地上,清妍下馬之後踩上去,入鼻的是若有似無的青草氣息,她閉上眼睛聞了聞,淺淺地翹起了嘴角。
七月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嗓門裏發出悶悶地叫聲,清妍聞聲睜開了雙眼,遠處的一道麗影映入眼中。
那是一個很美的女人,一身淺紅色的騎裝,腳下一雙顏色相稱的馬靴,未施粉黛的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如遠山黛般的眉眼伸出映襯出碧綠的青草和……
清妍回過頭,周延年一身淡藍色長袍,步履輕緩地朝自己走來。
那個女子眼中映出的,還有周延年英姿颯爽的身影。
七月的叫聲越發憋悶,清妍終於察覺到不對,連忙轉過身去查看七月,馬背上赫然是一支柳葉飛刀。
清妍淩厲的目光霎時射向遠處的紅衣女子,後者對著她挑釁地笑了笑。
無暇顧及對方的神情,清妍離開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裝著百毒解的藥瓶。
不猶疑的拔下飛刀,七月長長地嘶鳴了一聲,但是卻乖覺地沒動。清妍安撫了摸了摸它的腦袋,將藥粉倒在它的後背上,後者痛苦地叫了幾聲,但是聲音總算不似先前淒厲了。
清妍這才有功夫看向那個自始至終都用著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女人,那人的容貌出眾,笑容美好。
關鍵是長著一張幾乎複製於自己的麵孔。
哪裏是五六分相像,這樣一般裝扮下來,已經是八九分。
勾唇嘲諷地笑了笑,清妍忽然轉身看向已經站到自己身後的周延年,後者正神態安定地望著她。
“二皇子好興致,現在還是早朝的時辰吧,你不去鼎朝殿上朝來這京郊馬場做什麽?”
周延年敏感似是不經意般移向遠處正看著這邊的沈葉,那個女子一身淺紅騎裝,姿態妍麗華貴,他在看向麵前的女子,她沒穿騎裝,隻是一身白色長裙,就那樣傲然又淡然,清麗又雍容地站在那裏,目光清澈而又威儀,身姿挺拔而又隨意,她不過是臣子之女,卻生就了一身連皇室公主都不曾有的尊華氣魄。
再瞥了眼那個目光殷切瞅著自己的側妃,周延年忽然就覺得沒了興致。
再像,也終究不是。
“洛大小姐不也是一樣的好興致,卯時初刻的時辰,你不在你的水雲間裏蒙頭大睡,怎麽竟然來了這荒無人煙的馬場裏消遣時間?”
“逍遙人有逍遙事,二皇子既然能帶著美妾來次消遣,我又為何不能呢?”清妍微微一笑,白皙的手指不知不覺中轉了個方向。
身後清清淺淺的悶哼聲入耳,清妍聽到了,向來周延年也是聽到了的,但是二人卻仿佛都沒有察覺一般繼續扯東扯西,狀似清閑。
“聽說洛大小姐和安陽世子的婚期將近了嗎?”
“二皇子好靈通的消息。”清妍不知是誇讚還是嘲諷地說了一句,眉目輕緩。
“洛大小姐的祖母才去世不過一年,而安陽世子的父母亡故也才是半年,這樣子操之過急,豈非對先人不孝?”
“二皇子說笑了,我和安陽兩相情悅,祖母和王爺夫婦若是在世,知道了我們要大婚的消息不知該有多歡喜,又怎麽會怪我們不孝呢。”
周延年又想說什麽,卻被清妍的話堵了回去。
清妍回頭眼神平靜地對上遠處已經如常的身影:“我還曾經救過二皇子一條狗命,你不會是忘了吧。”
周延年不理會清妍話裏的不屑,斂下眸子淡淡點頭:“自然是不會。”
“我可以允許別人學我,但是我決不允許別人學我學的這樣不倫不類,這樣不僅會讓人瞧不上她,更會讓人瞧不起我。”清妍回過頭:“人皮麵具做的倒是極好,可惜……”
周延年猛然看向她:“可惜什麽?”
“眼神醃臢得透底,平白讓人覺得惡心。”
周延年陰了陰臉,問:“她到底是什麽人?”
清妍聞言笑了笑,透過周延年眼中的陰翳望見對方眼底的情愫,嫌棄地移開眸光:“當年雲閣成立之初,我的日堂有一位堂主愛慕於我,我瞧不上,他一氣之下就投靠了我的仇家。那個人叫夜亭。而你的那個側妃,她叫夜嫀。”
周延年看著清妍,忽然問她:“洛清妍,若是沒有安陽樂,你可會考慮一下我?”
清妍起身躍上馬背,輕撫清妍柔順的毛發,小心地避過它的傷口,看著周延年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麽肮髒的東西:“就你,也配嗎?”
周延年麵色如常,收斂起剛才不該有的情緒,對著馬背上的倩影頷了下首。
陽光初起,落在馬背上的人兒身上,襯得她仿若神人。
“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抱歉了。”
清妍點了點頭,不再看他,扯了扯韁繩轉了下身,不多時就沒了身影。
周延年望著清妍的身影消失,緩緩地轉身回眸,眼神落向對麵的沈葉。
或許那個自詡聰慧的沈側妃自己都沒有想到,僅僅因為她這樣一個錯誤,就斷送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