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心疼
即便世人萬般猜想舛誤,母妃卻還是那樣絢爛的、高貴地活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他生來就負擔了父王母妃的一切榮耀,他無時無刻不以安陽家的利益為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安陽王府的繁榮,直到……
安陽樂回過頭,淡淡眸光如同一隻溫暖的大手覆在清妍如玉的臉頰上,心頭如萬鈞之中的煩惱才悄然逝去。
大婚也好,守喪也罷,隻要有她在身畔,即使是入阿鼻地獄又何妨?
第二日回到護國公府後秦柳便來向清妍告辭,因為陸珊的事情陸家和方家鬧翻,方家家主一氣之下同意了方槐和秦柳的婚事,隻待定下婚期便可完婚了。
“那也不必走的這麽匆忙啊,早知道你要離開我就應該為你準備準備離京的行禮。”
秦柳微微笑著,目光輕鬆地落到清妍清麗的臉龐上,眉梢上揚的弧度昭然她的美妙心情:“左右也是這兩天了,家主傳來的消息太突然,方槐唯恐生了變故,所以他才急著帶我回去。”
陸珊狼狽離京,她自己向方家家主坦誠了腹中子的真相,方陸兩家的親事自然是不成了,秦柳能趁著這個時候討討方家家主的喜歡倒正在時機,清妍自然是不好阻攔了,拍拍秦柳的手:“那明天再走吧,我讓香姨幫你準備一下路上要用的東西。”
秦柳卻是搖頭:“寧寄渠今天正好開放,我們想坐船從水路回雲州,還是早走一些省心。”
清妍想起寧寄渠的修複暢通還有自己的一點功勞,心頭不覺便歡快了起來,細想秦柳的話又有些不解:“難道晚一些走有什麽不省心的地方嗎?”
“虧你還是護國公府的大小姐,連這事都不知道。南疆永安公主要來東辰和親,和親隊伍已經在路上,若是趕上他們到南州我們的水路便擁擠了。”
雲州收複前後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所幸兩國君主都不是嗜殺之人,即使攻占城池也不會叨擾百姓,一時間也還安樂太平。兩國和親是盛事,和親使團少說也要有百餘人,再加上護送的隊伍隻怕動輒上千,還真是早走早省心。
清妍這陣子沒有關注國事,沒想到居然連這麽大的事情都錯過了,晃晃頭看著秦柳,不舍地道:“那我送你到城外。”
秦柳笑著點頭,想了想還是道:“你代我向陸珊道謝,若非是她向方槐的祖父坦誠一切,隻怕我和他也不會這麽順利。”
“你不怪她?”
“不怪。”秦柳笑著搖搖頭:“我隱約也猜測過她是否是受人指使才來陷害方槐,她本來可以有更好的方式來讓方槐娶她,甚至可以用更刻薄的言辭來傷我的心,讓我絕了對方槐的念想,可是她沒有。”
不過都是為情所困,陸珊的本意隻怕也不是來破壞方槐和秦柳的感情。最多也就是因為自己的愛而不得,所以對世間完滿的感情多了一些嫉妒和不滿罷了。
“她已經回蜀州了,不過既然你這麽說了,我會設法聯係她。”
秦柳知道清妍的力量比自己的要大得多,聞言也很放心。這時門外等著的方槐快步走了進來,想必是等得及了。
清妍對著方槐輕輕頷首,還是想囑托這個老練的年輕人:“秦柳待公子之心赤城,還望你不要負了她。”
方槐慎重地點頭:“多謝洛大小姐這些日子對柳兒的照顧,方槐不勝感激、”
“秦柳是我的朋友,無須言謝。”清妍伸手做出讓他們先行的動作,走在秦柳身側為他們引路。
琳琅吩咐人準備好了車馬,秦柳坐護國公府的車馬到城門後才下了車。
清妍最後把秦柳交到方槐的手上,深思了之後還是對方槐道:“京城是非多,方公子還是不要再在京城之中牟利了吧。”方槐之前能在邵安得罪眾多權貴之後脫身是因為周延年有意收方槐道麾下為他搶奪利益,但是如今計劃已敗,想必他也不會再幫著方家的產業在京城立足,能不趁著京城商賈爭鬥順勢推一把就算不錯了。
方槐驚訝地看了清妍一眼,沒想到清妍會這樣告誡自己。
其實京城之中的局勢遠比他想象中要複雜得多,最近京城的一些權貴侯伯之家無端開始針對方家的鋪時他就已然發現不對,現在也已經做好了抽身的打算。但是這位洛大小姐肯好心告訴自己已是不易,他還是謹慎地頷了下首。
秦柳隱約聽出了清妍的意思,但是這些事情她暫時無需插手,見二人說完了便拉過清妍的手:“我原想著等你和安陽世子的大婚之後再走的……”怕清妍聽了傷心,所以直接略過這一段開口:“可是眼下那麽隻怕一時不會大婚了,我就先走了。”
清妍抿抿唇對她一笑:“你們大婚時一定要遞請帖給我。”清妍說了這句才想起,她和安陽樂的大婚請帖都已經遞完了,卻忽然發生這樣的事情,不管這樣還是有些失望的。
秦柳沒有發現清妍的情緒波動,和清妍告別之後上了馬車,掀開車簾對清妍揮揮手。
清妍看著馬車一步一步遠走,她許久才歎了生氣,望著已經成了黑點的車影,心頭那口鬱鬱之氣久久揮散不開。
身後貼合上溫暖的氣息,清妍側眸去看,或許是因為陽光的關係,安陽樂向來清冷的棱角染上了清清淺淺的溫柔,看得人無端心醉。她轉眸對他翹起嘴角:“怎麽來了?”
“我下朝去找你,香姨說你在這裏。”
清妍靠在安陽樂的身前,眼神還是飄忽在那一片天地之間,“安陽,朝堂上有事情發生嗎?”
“西境不穩,太子和二皇子爭相前往,皇上準了周延年的,旨意還未下達。”
清妍眉目暗轉,終是噓出了口氣,“原來他的殺手鐧在這裏。”想想也是,周延年那樣的性子,若是要奪位怎麽可能沒有一絲一毫的準備。隻是不知,皇上為什麽會向著他。
安陽樂最不樂意的酒水清妍這樣耗費心神,他寧願她每每躲在他的羽翼下,做一個懵懵懂懂的蠢丫頭。
安陽樂輕輕吻住她的額頭不放:“這些事情就不要想了,先任他們爭鬥一陣,很快就會出結果了。”
“很快是多快?”清妍問他。
“最慢兩年。”安陽樂心中緩緩歎息,東辰很快就會紛亂四起,屆時南疆也會趁亂分一杯羹。南函一向不涉世事,應該不會參與此戰,大抵能夠幸免。西晁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最先起戈的就會是這裏。
至於北盛……
安陽樂漸漸斂眉,北盛才是關鍵。
清妍餘光掃到已經背過身的琳琅,忽然留意到她和安陽樂的姿勢太過曖昧,連忙推開他,“我們回去吧。”
安陽樂也知道她害羞,也不欲多為難她,拉過她的手邊進了馬車。
春天已經悄然至來,微微的風拂過車簾,帶過一室的溫斂恬淡。
“安陽。”清妍沉思了半天還是想不明白皇上才動機,皺著眉頭看著他。
安陽樂無奈地撫平她眉心的褶皺,搖了搖頭才問她:“怎麽?”
“周延卓是李後的兒子,皇上幫他還可以算是理由,可是周延年呢?皇上既然有意扶他上位,總不會是因為輕信製衡之說不想周延輕一人獨大吧。”
安陽樂卻是擺頭:“皇上的心思誰能猜得透,不過,周延輕為君的確不適合做皇帝,或許,這才是皇上有意支持周延年的真正原因也說不定……”
“你的意思是說,周延輕太感情用事,並不是皇上看好的真正儲君?”
“周延輕太過重情重義,為人雖然也計較陰謀詭譎但是終究不敵周延年老練狠辣,為君之道不在赤子之心,而在權衡朝臣,翻臉無情。皇上這輩子就是吃了這個的虧,所以才想立一個無情無義的太子也未可知。”
清妍聽完安陽樂這番話已是無言。
周延年雖然風流多情,但是多情之人亦是無情,或許真的隻有這樣的人才能為君為帝,而周延輕……清妍暗暗憐惜這個用真心待自己的男人,她終究還是愧對他太多。
馬車在護國公府門前停下,才下車府門前便有人上前:“安陽世子,皇上有事急召您入宮。”
安陽樂先扶著清妍站穩之後才冷靜地問向傳話的小太監:“是什麽事?”
“西境邊城有不少晁人尋釁滋事,據說死了上百人。”
安陽樂看向清妍,後者微笑著推他一把:“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安陽樂看著清妍沉靜若水的麵容心中忽然疼痛,他的小丫頭何時變成了這樣冷靜淡定的模樣,她向來是聰穎慧黠靈動多姿的,卻向來不是這樣安之若素萬物皆空的模樣,他回想起昔年裏撅著小嘴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小丫頭,忽然發覺,原來時過境遷之後,為對方而變的不隻是他一個人。
心頭百般滋味劃過,安陽樂麵上卻不見一絲漪漣,握了握清妍冷冰冰的小手蹙了下眉,對著跟在清妍身後的琳琅吩咐:“回去給你家小姐煮一碗薑湯暖暖身子。”
琳琅連忙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