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梨花釀
安陽樂和歐陽老將軍商量之後將婚期定在了下個月初八，喜帖派發出去之後清妍就開始在府中待嫁。
南疆使團和南函使團還沒有離京，諸多事務皇上全部都交給安陽樂統管，所以即使是在大婚之前一個月，他也仍然早出晚歸。
南函使團到京之後皇上特意為兩國使者舉行晚宴，清妍本來是可以不去的，可是想起大師兄來京她若是不露麵反倒顯得刻意，所以當晚隨同安陽樂一起入宮。
相較於太後大壽和太子冊封，這次的宴會規模明顯小了很多，來的也大多是宗親和重臣。
還是千篇一律地場麵話，皇上說完之後就開始上歌舞，清妍和安陽樂坐在一起，坐了一會之後就難熬了，轉眼間對上沈之城淡笑的眸光，她也回以一笑，然後狀似無意地轉開眼睛。
清妍側眸看了一眼正端杯酌飲的安陽樂，眼珠轉了一圈之後小心翼翼地站起了身子。
忽然肩上一隻大手放了上來，清妍泄氣地轉過頭，耳邊恰傳來安陽樂溫和卻不容抗拒的聲音：“乖乖坐著，不許亂跑。”
清妍噘噘嘴瞪他一眼，卻不敢違抗他的命令，果真乖乖坐在位子上不動了。
兩個人之間貌似無意的互動落入幾雙眼睛中，每個人的心思都不盡相同。
清妍端起桌上的酒杯輕輕酌了一口，而後就皺起眉頭，她身邊的安陽樂一直在注意她的一舉一動，見狀拿過她的酒杯也輕輕酌了一下，“是味道重了些，你喝我的吧。”說著就把自己案上的酒壺端過來放到清妍這邊。
為了彰顯東辰禦廚的本領，酒宴上每個人的酒菜都不相同，清妍一向不太能喝酒，即使是飲酒也隻會品一些溫潤平和些的花釀，現在這個酒對她來說的確味道太重，所以她也沒推卻，直接端起安陽樂倒出來的酒輕輕飲了一口，是純正的梨花釀，味道香醇卻不刺口，難得的好酒。
清妍對著安陽樂輕輕笑了一下，眼眸裏不經意間晃過的小女兒柔情嬌媚妍麗。
沈之城眸光帶過清妍那雙會說話一般的眸子，不自覺攥緊了酒杯，神情卻是平常。
清妍掃了大殿一圈也沒看見幾個熟識的人，收回目光看向安陽樂：“左相夫人仙逝，也不知道蒹葭怎麽樣了。”
“廖揚不是皇上，他待自己的孩子還是很好的，你不用為廖小姐擔心。”安陽樂說著便忍不住吃起廖蒹葭的醋來，這小丫頭誰都能惦記著，怎麽不多惦記惦記自己？
“也是。”清妍也知道自己是瞎擔心，笑笑便過去了。轉眸間瞥見藍菁坐在對麵朝著自己淺笑，她回以一笑，然後挪開目光，正瞥見藍菁身旁的的藍玉。
南函來朝為十三皇子求親，本來皇上中意的人是九公主藍菁，可是後來澄妃卻親自求到了皇上那裏，說是南函十三皇子來京時藍玉公主對十三皇子頗有好感，願意遠嫁。皇上本來也不太看重這個頭大無腦的女兒，聽了澄妃的請求便順水推舟，索性下旨賜婚，給了澄妃臉麵。
藍玉的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跋扈，清妍看一眼都惡心，搖搖頭垂眸飲下一杯梨花釀。
宮裏釀的梨花釀後勁很大，安陽樂見她喝了兩杯之後就收走了酒壺，親自為她布了幾筷子菜：“不許再喝了，先吃點東西吧。”
前半句話聽起來很嚴厲，後半句話倒像是在哄小孩子呢，清妍嗔他一眼之後還是老實地夾起了他布的菜吃了起來。
藍玉坐在清妍的對麵看著一堆璧人舉止恩愛眼睛差點冒出火來。
原本她心心念念的是安陽世子，隻是後來父皇為安陽世子和洛清妍那個賤人賜婚，她也已經沒有了嫁給安陽世子為妻的機會。雖然說她也願意給安陽世子為妾，可是讓她屈居洛清妍之下日日受那個女人驅使，她寧死也不願意，後來南疆使者求親，母妃看準了父皇的心思為她求來了這門親事，她雖然看不上那個南函太子，但是左右也比做妾強些，何況南函人傑地靈又久沒有戰事，總比單純時常兵荒馬亂的要強多了。
可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對著另外一個女人溫柔繾綣，她就算再想忍也忍不下去了。
想到這裏，藍玉勾唇一笑，忽然端起酒杯向著對麵走去。
她身邊的藍菁瞥了她一眼，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要去做什麽，不著痕跡地在藍玉抬步的時候伸了一下腿，原本正要向前走的藍玉被她這麽一絆腳下一個不穩，竟然臉朝著地摔了下去。
清妍一邊吃菜一邊欣賞著對麵的好戲，見藍菁邀功似的朝自己飛過來的調皮眼神不由搖頭一笑，這個丫頭！
大殿的地上鋪著軟軟的地毯倒是不疼，可是關鍵是……丟人哪。
藍菁看著已經站起來的藍玉捂唇笑出聲來：“呦，十妹妹，這好端端的，你怎麽向清妍姐姐行起大禮來了？！”
藍玉這一跤摔得著實沒臉，周圍的人本就在顧念十公主的身份才沒笑出聲，現在聽著連九公主都這麽說索性也不再忍耐，一時間大殿上一片哄笑聲。
藍玉狼狽地從地上站起來，狠狠滴瞪了一眼藍菁，這死丫頭平時就愛和她作對，現在居然還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下自己的麵子，藍玉下意識轉過頭想要向上首的皇上告狀，可是皇上卻仿佛沒看到這邊的情景似的，正坐在上麵和劉宸妃言笑。
藍玉深吸一口氣，張大了嗓門朝著殿上喊：“父皇，藍菁她故意絆我！”她摔了這麽大一個個跟頭，父皇就算再偏愛那個死丫頭也不至於坐視不理了吧？
她的聲音著實大，連大殿中心的歌舞都被迫停了下來。
清妍被藍玉無下限的愚蠢驚到，搖搖頭繼續看戲。
下頭的大臣哪一個不是人精？剛才的事情一目了然，的的確確就是九公主絆了十公主一腳，可是皇上明明看見了卻視而不見，反而始作俑者九公主的母親劉宸妃談笑風生，這本身就是一種態度，可是偏偏十公主自己卻看不明白，在這個時候來挑皇上的火，簡直是愚不可及！
澄妃坐在劉宸妃下麵，見了藍玉的動作就知道不好，聽到她開口說話簡直連想死的心都有了，拚命朝著藍玉使眼色可是偏偏那個蠢貨就是看不見，澄妃無奈地看了皇上一眼，還是低聲開口：“玉兒，不得胡鬧！”
見自己的母妃居然不幫著自己反而偏幫藍菁那個賤丫頭來嗬斥自己，藍玉瞪著眼不可置信看著澄妃：“母妃，明明是藍菁故意絆我，你居然還說我胡鬧？！”說著她更加氣憤地轉頭對皇上道：“父皇，這個藍菁從前就喜歡欺負女兒，現在她知道女兒要遠嫁南函皇室了竟然心生嫉妒，妄圖在父皇設下的飲宴中絆死女兒，她居心不良，父皇您可一定要為女兒做主啊父皇！”
這下滿大殿的人都已經被十公主這番話弄的目瞪口呆了。
清妍忍者笑意看了一眼滿麵委屈的藍玉，絆死……什麽跟頭竟然能在柔軟的地毯上把人絆死，這位十公主是話本看多了嗎，哪來的怎麽豐富的想象力？
澄妃有心想要再暗示藍玉，可惜這時候藍菁卻站了出來，“父皇，是女兒方才不小心絆倒了十妹妹，女兒向十妹妹道歉。”說著規規矩矩地向著藍玉行了一禮：“十妹妹，姐姐向你賠禮了，還請十妹妹不要生我的氣。”
藍菁明明什麽都沒說，可是眼角眉梢仿佛不經意般的落然卻倔強的神色，眾人不免對照起方才潑婦狀的十公主藍玉，皆是搖頭。
藍玉顯然沒有想到藍菁這麽容易就認錯了，想起自己剛剛咄咄逼人的那段話不由也有些難堪，抬起頭想對皇上說些什麽，可是卻又不知道怎麽說，半天隻說了一句：“父皇……”便再沒有話了。
皇後看著階下的藍玉搖了搖頭，“來人，十公主身體不適深思恍惚，帶她下去歇息吧。”澄妃那樣精明的一個人居然生了個這麽愚蠢的女兒，真是報應！
雖說是身體不適，可是皇後招來的卻是五大三粗的侍衛，侍衛們對著皇室公主不敢動粗，隻是伸出手：“十公主，請回宮歇息。”
藍玉再蠢也知道自己做錯事情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麵色無波的皇上，咬了咬唇瓣率先朝外走去。
氣氛一時冷凝起來，皇上卻笑著開口：“小女兒們玩鬧，大家盡管飲樂，不必在意。”
說著韓臣便配合著又招來了舞姬獻舞，殿中的氛圍才再次歡暢了起來。
清妍癟癟嘴看完藍菁導演的這場戲，看向身邊的男人：“深宮裏怎麽會有這麽蠢的女人？”
安陽樂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經地道：“慈母多敗兒。”
清妍想想也是，如同她和安陽樂這樣父母早王而孤的孩子才會處處如履薄冰，而藍玉自小受盡萬千榮寵，澄妃又哪裏舍得教她這些宮闈暗鬥呢？
坐在群臣之首的周延輕坐看著殿中發生的鬧劇，再看看對麵那隊羨煞旁人的眷侶。忽然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