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舅母
清妍深思之後才想起周延年的安置問題難度很大，雖說把周延年扔給皇上不管不是很仁義，可是清妍自認和周延年之間交情不深，是不需要講究那個東西的。
可是此話一說便招來對方的強烈不滿：“不行，你是大夫為什麽非要把我扔給別人？我不管，反正你得收留我！”
清妍覺得其實周延年本身對待他的父皇是有一種不信任感的，所以在自己危機的時候最先想到的不是找家人，而是找她這個不算熟識的旁人相救。
可是偏偏洛大小姐就是一個心軟的人，尤其是對病人心軟，眼見著周延年病入膏肓……得了重病，她的確是不忍心拋下他的。
周延年的安排的確是個問題，他身份特殊，一旦被皇上知道又免不了一場麻煩，清妍開始後悔剛才為什麽要做好人答應為周延年診治了。
安陽樂還是決定把周延年待會安陽王府，一來那裏沒有皇上的耳目不會為他們惹來無妄之災，二來，一個大男人住在護國公府，他怎麽可能安心。
清妍開始了忙碌的生活，每天起早貪黑地去看病人的情況，把脈開藥，還要去看診折騰人的二皇子殿下，白天忙的腳不離地，幸好晚上回來時自己的外祖母都會親手做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宵夜來暖心，日子雖說忙了些，但是忙的開心。
這些日子裏周延年的狀況愈發嚴重，大約是體質的關係，旁人染上瘟疫幾個月的症狀他才幾天就展示了個齊全。
清妍收回手，皺眉看向床上一臉菜色的周延年：“這兩日我開給你的藥有按時喝嗎？”
周延年早沒有力氣說笑，隻是弱弱地朝清妍點頭，接著苦笑說：“喝不喝又有什麽用，還不是一樣的……”
“周延年！”清妍打斷他，眼眸明亮堅定：“我說了我會治好你。”
她的眸子很大，尤其在不悅的時候眼眸更顯狹長，俏麗的小臉上盡是執著的色彩，周延年無從反抗，聽著耳邊的女聲清清淺淺，悅耳動聽：“相信我，我不會輕易許諾，但是隻要我說了，就一定能做到。雲州十幾萬百姓我都治得好，你又有多難？”
周延年眼中的清妍向來或刁鑽或高傲，鮮少有這樣溫和的樣子，不愧是絕代美人，一張美麗到極致的臉上隻要有一絲笑意便可以傾倒眾生。
周延年不得不承認，那一刻他是起了意的。
周延年早就知道清妍從前的事情，一個弱智女流，可以到處行醫問藥，關照那些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周延年對這樣的女子打心眼裏敬重。
如今這話自她口中說出，沒有炫耀激動的口氣，隻是淡淡平和地許諾，他莫名地想要相信她。
理智上他早該相信她，可是病痛的折磨一日勝過一日，就好像一顆瀕死的樹在靜靜地等待死亡一樣，他心裏恨極了這樣無用的自己，可是無能為力，是那種從內心深處延發出來的無力感。
周延年覺得，這時候的洛清妍就是九天飛仙，天上飛下來的仙子，解救所有受盡苦痛折磨的百姓，解救幾乎倦怠了的他。
清妍安撫好了周延年走出房門，安陽樂站在門外，正嘴角含笑地看著她。
清妍覺出這份笑意裏是帶著一絲不滿的成分在的，如果不是自己任性留下了周延年，安陽樂又怎麽會管沒有半分關聯的一個皇子？
可是自從周延年住進安陽王府，安陽樂好吃好喝地供著，而且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話。
清妍走過去抱住他的腰：“午膳用了嗎？”
安陽樂看著她。
清妍：“我想吃左阿伯的牛肉麵了。”
安陽樂唇角的笑意明顯起來，寵溺地摸摸她的頭，親親她的臉：“好。”
安陽樂向來是順著她的。
左阿伯的手腳很麻利，清妍剛坐下不久就見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被端了出來，清妍迫不及待地想要吃一口，可是抬頭見安陽樂正滿臉溫柔地看著她。
清妍想了想，夾了一筷子先送到他嘴邊，“你先吃一口吧。我喂給你的味道不同的。”清妍的語氣嬌憨，眼神裏羞澀之外更多的是討好。
吃下那口麵，竟然真的感覺比原本吃過的味道強上許多。安陽樂還是很滿意小丫頭的敏銳和討好的，周延年那麽大一個大男人整天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她照顧，即使是半死不活的狀態他也依然不開心。想到自己的丫頭竟然為了另一個男人討好自己，安陽樂又覺得憋悶。
清妍知道安陽樂的想法，於是笑笑說：“安陽，等明年春天，我們就成親吧。”
安陽樂拿著筷子的手一頓，猛地看向清妍。
清妍眼神明快，嘴角笑容燦爛如花：“我想過了，今年實在太倉促了，而且事情好多……明年開春天氣一暖和，我們就成親，外公外婆也在京城，我們的大婚一定很熱鬧的。”
安陽樂從來沒想過向來被動的她也會仔細考慮他們的婚期，也會暢想他們的大婚，她一向是不主動談論這個話題，但是此時提及，他欣喜若狂。
“好。”安陽樂一笑，俊雅得像個謫仙。
清妍覺得，她的安陽是謫仙也比不過的。
清妍和安陽樂吃碗麵就去了大將軍府，今天是歐陽釗大表哥離京的日子。
清妍趁著外祖父外祖母為大表哥整理行裝，悄悄把歐陽釗拉到一邊，“大表哥，我不放心皇上這時候讓你離京，不過事情已經這樣，倒是阻止不得的。”
歐陽釗很意外一向和自己不親近的表妹會和自己說這些話，不由心裏溫暖：“放心。”
清妍笑了笑：“大表哥，我幫不上你太多，青州和生藥行，你若是有需要，那裏的人一定竭力相幫。”
歐陽釗雖然意外，但是卻隻是淡淡點頭，他本就是冷漠的性子，實在不懂得如何表達感情。
清妍和歐陽釗說完了話回身去找安陽樂，掃了一圈沒看見舅母，便問了他。後者搖搖頭，“其實自從老將軍回京，我都沒見過歐陽夫人。”
清妍其實也隻是外祖父回來那日和大家一起用過膳而已，她這個舅母生性喜靜，不喜歡人多叨擾，好在外公外婆都是和氣的性子，這一家相處的倒還相安無事。
可是如今大表哥離京，舅母怎麽可能都不出來相送呢？
清妍覺得不對勁，轉身走進府門去找。剛邁進大門便見歐陽夫人正慢步走出來，眼角眉梢還是平靜，仿佛要走的不是自己的兒子。
其實清妍這麽多年的記憶裏，這個舅母一向都是存在感極低的一個人。做事寬和有度，但是不爭強好勝，為人雖然不是很熱情，但是也不尖酸耍鬧。
如果不是見麵時一兩句話，清妍幾乎要忘記這個舅母了。
歐陽釗看著歐陽夫人出來倒是微微勾唇，步子略微快的走了近府門：“母親。”
歐陽夫人點了下頭，“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是。”
“青州不比京城，但是好歹還是比邊城要好得多，你做事一向小心，母親很放心你。到了那裏記得來信。”
其實這些話於寡言少語的舅母來說一句算是多的了，所以歐陽釗嘴角的笑容明顯了些。
清妍心裏可憐這個缺少母愛的孩子，可是想想自己還不如他呢，他好歹還有個母親在，自己呢……
送走了歐陽釗清妍再次陷入了忙碌裏，安陽樂比她也好不了多少，難民巷的百姓要管，朝廷裏的事情也要管，平時一日三次監督著清妍用膳，唯恐她忙忘了餓壞了自己。
再給見好了的大壯改了幾筆方子，這時候看見遠處餘淮正朝自己招手，清妍囑咐了幾句走向餘淮，“怎麽了，不在賭坊帶著來這裏做什麽？”打了眼對方鬼鬼祟祟的樣子，“怎麽和做賊似的。”
“怎麽可能？！”餘淮挺挺胸膛，“我唐唐蜀州餘家大公子怎麽可能像個賊？！”說著對清妍咬耳朵：“我隻是怕被傳染，這可不是好玩的。”
清妍心想也是，餘淮體質沒有多好，還是離遠一點保險，“等下我讓琳琅送點藥給你，防瘟疫的，這裏病氣重，你還是謹慎些好。”
“好。”難得見自己師父關心自己餘淮高興的不得了，不過思索了一下就不解了：“師父你怎麽不喝藥，你不怕被傳染？”
清妍白了他一眼：“我要是會被傳染你就能當我師父了、。”
餘淮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在瘟疫盛行的情況下清妍居然敢在病患住的地方閑逛，難道不怕自己也得瘟疫嗎？
清妍未免自己在餘淮心中留下太過神聖的形象還是解釋了一下：“我吃過百晴花的花蕊，所以不怕這個的。”這是上次安陽樂去天雲山時兩個人意外發現的，她雖然學醫很久但是也沒見過這東西，安陽樂是認識的，指著百晴花告訴她此花花蕊有奇效，吃下了它便會體質特殊，即使是瘟疫也不能侵身。
清妍和安陽樂分食了那一點點可憐的花蕊，雲州瘟疫時她果然沒有染上半分病氣，就連沈之城都是有過一點症狀的。可是她卻一點事情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