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蒙塵世人
周延輕剛要上車，蘇南伸手擋在他身前：“世子的車不歡迎三皇子坐。”
周延輕火了，“為什麽？”
蘇南麵無表情說：“因為你對未來世子妃別有居心。”
周延輕：“……”
“那我坐啥？”
蘇南想了想，“若是三皇子不介意……今天為洛大小姐送藥草的毛驢還在。”
周延輕：“……”
結果在雪天人煙稀少的大街上就出現了這樣一副奇葩的情景：安陽世子豪華雅致的檀木馬車邊上，三皇子殿下騎著一頭毛驢慢悠悠地跟著。
可是盡管如此，安陽樂的馬車七拐八拐的還是把三皇子給跟丟了。
清妍冬天的時候很少出門，也很少看到雪景。因為身子孱弱，以前師父度功力給她保暖抗寒，後來她功法漸成，身體才好起來，不過也是年年冬天湯藥不離身。
看清妍時不時挑開車簾看街上，安陽樂伸手合上。“真當自己身強體壯嗎，等雪飄進來有你受的。”
清妍撇撇嘴，終於問出疑惑：“周延輕哪去了？”
無良世子開始瞎掰：“三皇子宮裏事忙，說不定已經回去了。”
嗯……也對。清妍若有所思的點頭。
安陽樂攥著她的手不自覺緊了緊，清妍吃痛，這才注意到兩個人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她別扭地朝車壁看了看，然後悄悄掙了掙。
感受到她的力道，安陽樂笑了笑，很輕鬆就放開她。
他是放開了，可洛大小姐反倒不樂意了，她的手就那麽不招她待見嗎？說鬆就鬆，一點都不在意的死相！
下意識的，清妍看向了自己的手，嗯，好像是肥了點，指甲好久沒修了，有點長。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清妍恨不能一巴掌拍飛自己，抬頭撞見安陽樂揶揄的目光……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安陽樂在她頭頂輕笑，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你的手很漂亮，指甲留長了很好。”
“嗯？”清妍莫名地看他，耳邊他又解釋說：“遇到壞人就打不過就撓他。”
清妍忍不住撲哧大笑出聲，這話……怎麽也不像是安陽樂這樣飄然若仙的美男子說的，反倒是周延輕的風格。
安陽樂盯著她的笑靨，“你還是這樣笑順眼些。”
清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她平常很多笑。在皇宮裏會假笑，在要害人時會別有深意地笑，在人前有時煩了會敷衍的笑，笑容是她的武器，一旦控製不住自己她都會勉強自己笑一笑，這樣她才有勇氣告訴自己，看，不管什麽時候你都一樣可以笑得開懷。
她冷心，安陽樂冷情，很多時候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有時候隻消一眼，他都知道她在想什麽。
城外後山紫雲亭周圍遍種梅花，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就會遊人如織，可是這次來卻空無一人。
亭外珠簾覆蓋隔絕了寒氣，可是這樣便也看不到梅花，鼻翼間淡淡的梅香環繞，說不出的清爽。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眉目間一縷安然之氣，這樣的她是很少見的，安陽樂也跟著笑了起來。
清妍端起他倒的茶喝了一口，“普洱？”
安陽樂點點頭，帶笑為自己也斟了一杯，“普洱養胃，現在喝最好。”
耳邊清脆的鳥鳴聲傳來。清妍眉心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問向安陽樂：“千鳴鳥？”
安陽樂笑了下，然後從茶壺裏又倒了一杯茶放到石桌上，“茶海，進來吧。”
茶海……安陽世子取名實在獨特，清妍眼角都抽搐了一下。
清妍好奇向簾幕之外看去，一隻如雪潔白的鳥兒飛了進來，清妍認出，這隻便是上次周延輕追丟最後把他氣得牙癢癢的那隻千鳴鳥。好笑之餘她隨口問一句：“什麽時候竟然想起養鳥了？”
安陽樂笑容微斂，“你走的時候。”
伶牙俐齒都派不上用場，清妍無從應答。
總是這樣是不是？他們是那樣相似的兩個人，幾句話可以知道對方所想，默契油然。
可是，這世上誰願意身邊放著另外一個自己呢？
清妍看向落到石桌上的鳥兒，她尷尬地撿話，“你叫它……茶海？”
安陽樂側頭看去，茶海正埋頭在茶杯裏美滋滋地喝茶，“它喜歡喝茶，比人還能喝。”
茶海這是竟抬起頭，脆生生地開口：“能喝，能喝。”
清妍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
安陽又笑了一下，“它現在還隻能說一下簡單的話，日子久了，它可以和人一樣說話。”
“千鳴鳥怎麽可能會說話！？”
“我養的鳥，有什麽不能的。”
清妍不由去瞧那個口出狂言的男子，他眉目淺淡，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神色卻是平常。
安陽樂放出了茶海，終於認真地道：“月兒，這次回京，你便應該長留了，可有什麽打算？”
清妍：“我會守護這裏，別無所求。”
安陽樂問她：“真的是別無所求嗎？”他瞥了眼她冷淡的眸子，“我沒有其他意思，我隻想告訴你，你有我在，你已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似嘲似諷的牽起唇角，清妍心情平和。“安陽。”
安陽樂目光一肅。
“當年在金鑾殿上，我趴在門口看你，娘親問我，可看到了什麽。我說，我看見了兩個小孩，一個是三皇子延輕，一個是安陽王之子安陽樂。”
安陽樂眼神定定地望著她。
“娘親當時好像笑了，她說，我和仁善大師說的一樣，她還問我覺得三皇子如何，我說，幽然而立，王者風範。娘又問我你。”清妍仔細地用眼神描摹安陽樂精致的眉眼，她繼續說：“我說：翩翩君子，少年老成。”
安陽樂凝眉注視著她，似在打量，似在沉吟。
“十年白駒過隙，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是現在的安陽世子，未來呢，是安陽王？還是別的什麽，我不知道。祖父常說，我水氏王族傲骨太過，傷人傷己。這麽多年來，皇上對護國公府諸多隱忍，我父親與祖父又何嚐不是。宦海浮沉，亂世風雲，誰甘心冷眼旁觀？”
細細聽完她一席話，安陽樂半天無言。
他不是在質疑自己的選擇，他隻是明白，清妍已經不願意被他網羅在羽翼下了。
她遺世獨立，豈能蒙塵於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