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怒

  水雲間。


  安陽樂快步推開緊閉的房門，看到倒在軟榻上麵色蒼白的清妍心髒緊縮。“月兒！”


  清妍勉強睜開眼睛看了眼安陽樂，順著他的力道倒進他懷裏，安陽樂緊擁著她，聽到她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安陽……”


  抓著抬肩膀的手隨之落下，安陽樂看著她緩緩閉上了雙眼。


  清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有娘親，有爹爹，還有祖父祖母，外公。


  產房外麵，父親和祖母焦急地等著，房間裏是一個夫人聲嘶力竭的叫聲。而房間外的亭子裏，祖父和外公在裏麵下棋。


  外公落下一子，看了眼祖父說：“不管這一胎是男是女，皇上勢必忌憚。”


  祖父笑道：“洛家被忌憚了這麽多年，我還怕多一個借口不成？”


  “是啊，看看這漫天紫霞，想不讓人忌憚都不行。”


  祖父滿不在意地說：“我洛氏子孫生來便與眾不同，若非如此，又豈能坐擁百年江山？”


  外公嗤笑：“百年江山還不是亡國了？”


  祖父風輕雲淡道，“江山變更，日月交替本是尋常，賢者坐擁江山，這樣才能讓百姓受福。”


  這句話剛說完產房裏就響起了嬰兒哇哇的哭聲，外祖父聽聲便說：“是女娃，老家夥給小丫頭取個名字吧。”


  祖父歎了口氣，“女孩啊，取個膚淺點兒的名字好養活。她父親生得清俊，母親嫵媚多些，就叫她清妍吧。”


  外祖父戳穿道：“不想讓皇上多想就直說，講什麽好養活的屁話！”


  祖父不理他，繼續說：“待她及笄之日我還要給她個字。”


  “嗬嗬，女孩取字的可少啊。”外公問：“那你不如先取了吧，萬一哪天你死了我告訴她。”


  祖父歎息說：“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便叫她看月吧。洛家自她這一代往後，要放下水氏皇族所有的架子，做一個端莊謙愛的臣子。”


  產房裏，一個小小的嬰兒正睜著好奇的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


  清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早上。


  多年來蠱毒發作時間長短很難控製，而且疼痛的部位也大有不同。有時是頭，有時是心，有時是肚子。有時發作一天一夜，有時僅僅幾個時辰。


  周延輕看著安陽樂收回真氣，“這都這時候了她怎麽還不醒啊？”


  安陽樂冷冷看了他一眼：“這時候沒幫過忙的人應該離開。”


  周延輕有些不滿，但又有些無能為力，“我倒是想幫，可是我練的又不是至陽內力，幫她不等於害她嘛。”


  安陽樂把清妍扶回床上，目光在她臉上，話卻是對周延輕說的，“韓臣回宮後會把昨日見過的如實告訴皇上，皇上馬上就會發現你不在皇子府。”


  周延輕雖然不樂意，但也不得不承認安陽樂說的是事實，安陽樂的把戲騙得過韓臣但未必騙得過父皇，如果自己不及時出現就會被發現和清妍之間的聯係，此時已是多事之秋，絕不能因為自己再給清妍帶來傷害了。“那你照顧好她。”


  安陽樂看都不看他一眼：“你沒有資格。”


  周延輕恨恨地瞪他。


  清妍緩緩睜開眼睛，強烈的光線讓她有些不適應，她睜了一下又閉上，再睜開，眼前出現的就是那張風華絕代的臉。


  安陽樂扶著她坐起來，看著她疑惑的眼神說：“不用擔心，今天已經是初四了。”


  清妍想也知道是安陽樂幫她，世間修純陽內力的隻有兩人，天山雲老，安陽世子。


  “謝謝你，要不然我有的熬了。”


  安陽樂看著她。


  清妍對上他目光，“昨天我沒忍住在韓臣那露了馬腳，韓臣發現不對大概已經被你遮掩過去了吧。謝謝你。”


  安陽樂神色未變，微微一笑問：“睡了一夜，餓了吧。我已經叫香姨準備早膳了，你先喝點粥，我就先回去了。”


  清妍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忽然猶疑，“安陽……”


  安陽樂腳步頓住，並不回頭。


  “多謝。”


  安陽樂袖子裏的拳頭緊握，複鬆開，大概是忍不了就又握成拳頭，很快又鬆開，這樣反複幾次，安陽樂發現自己居然還是忍不了。他猛地轉過身，清俊的臉上一片陰霾。


  清妍見他轉身挑眉，“怎麽了？”


  安陽樂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勾唇，“沒什麽，你好好休息。”


  目不轉睛盯著安陽樂走出房間，清妍無奈地笑了笑，剛才她看的清楚，有那麽一刻，安陽樂是怒了的。


  他們自幼相識，那麽多年來她從未和他說過一句謝謝，可是今日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她便說了三次，他又豈能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