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入妖
第七十二章 入妖
“大王這話是什麽意思？”花泅水眉眼冰冷，道：“如果大王當真那麽關心狐姬的話，那麽又何以貶去狐姬的公主身份，又何以將狐姬居住的宮殿賜給旁人住。難道大王對狐姬的好，也隻不過是紙上談兵嘴上念念嗎？”
“當然不是！”那邊花泅水的話音才剛落下，這邊狐族大王已經接口道。
花泅水笑容依然冰冷，端起桌上茶杯潤了潤嗓子。
狐族大王肅然道：“我貶去狐姬公主的封號，是因為她觸犯了狐族的規矩。你花泅水不過是一個凡人罷了，而狐姬身為我狐族的公主，可是她不思量如何報效狐族，反而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一心想著如何助你。她為你，跟我借兵，我借了；又為你，跟我要魔獸靈蛋，我也給了。我對她，幾乎是百求百應從未拒絕過。但是我到底是一個大王，我不可能這樣一直縱容著她。”
“花泅水，你今天來，是來質問我嗎？那麽，請問你又憑借什麽來質問我呢？我對狐姬再不好，怕是也比你對她要好上千萬倍！”
這些話，都是狐族大王的心裏話，因而說出口的時候，格外地理直氣壯。甚至在這一刻，狐族大王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己對狐姬，對花泅水，是不是太過寬容了。但是這念頭僅僅隻是一閃而過，隨後狐族大王又恢複了往日的淡然。他是個仁厚之人，終其一生，也從未傷害過誰。
他是喜歡，甚至可以說是深愛著狐姬。
但正因為這份深愛，所以他將狐姬當做掌中寶，願意盡一切所能去滿足她的一切心願。哪怕，到最後，與她並肩而立的那人不是自己也沒有關係。給不了她幸福，那麽就成全她的幸福。
花泅水見狐族大王這般激動，心中越發得意。
看來，這個狐族大王對狐姬的寵愛，果然是跟自己的預想當中一模一樣。
如此看來，恐怕狐姬這次被貶，也不過是場戲罷了。
花泅水很清楚這場戲的目的是什麽，可是此刻，他一點兒也不介意狐姬唱了這麽一出戲，甚至他還準備將計就計，陪著他們好好地唱好這一出戲。畢竟，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煉，他也是十分清楚，如果按照如今的修煉方式去煉化神秘人的力量，無疑是要幾十年的。花泅水沒有那麽多耐心等待，所以他決定入妖。他有自信，即便自己入妖，也依然能夠保持自己的本心。入妖對於他來說，不過換了一種修行的方式罷了。
而入妖，則必須借助狐族的力量。
“能不能請你收回成命，讓狐姬重新回到狐族做公主。”花泅水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道。
狐族大王的回答十分果斷也很直接，他搖了搖頭，道：“不能。”
“我從來都不是草率之人，這次做出這個決定，亦是三思熟慮之後的結果。我身為大王，豈能夠言而無信。因此，這個要求，請原諒我難以從命。”
花泅水沉默久久。
久到狐族大王都以為他不會再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他平靜地看著狐族大王，道：“如果我願意入妖，你是否會同意讓狐姬做回公主？”
“你說什麽？”沒有想到花泅水竟然會這樣說，狐族大王不由懷疑起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說，我願意入妖。”花泅水一字一句地道。
狐族大王驚訝地問道：“你是認真的嗎？”
花泅水點了點頭，道：“當然。”
“口述無憑。”狐族大王冷靜下來，淡淡地道。
花泅水站起身來，突然動手割開了自己手腕上的青色血管，大紅色的鮮血頓時像開閘的河水般洶湧而出，花泅水目光定定地看著狐族大王，道：“雖然我不知道入妖具體該怎麽做，但是我曾經也聽過傳說。傳說凡人割破自己手上的動脈血管，再以妖血注入，便可成功入妖。”
“自然沒有那麽容易。”狐族大王伸出手，放在花泅水仍不斷流著血的手的上方，暗中運力替花泅水止血，他歎氣道：“你原也是直率之人。”
花泅水笑道：“大王亦如此。”
狐族大王淡淡一笑，起身道：“你竟然已經做好了決定，那麽我們這就去祭台吧。”
祭台。
狐族大王早已吩咐下去，召集所有狐族子弟過來守台。
當花泅水跟狐族大王到達祭台的時候，隻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當然，他心裏十分清楚，這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頭並非是人類。不過，那又如何呢，他心裏不禁升騰起一抹嘲弄的笑意。隻要過了今天，不，過不了幾個時辰，他便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了。
“你當真決定好了？”
入妖畢竟不是小事情，如果在入妖儀式開始進行的時候，花泅水突然萌生悔意，則會導致儀式被迫中斷。不管任何儀式，但凡是摻雜了法力在內，隻要是儀式突然中斷，就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嚴重後果。
是以，狐族大王雖然內心竊喜，盼著能夠早點完成儀式，卻還是不得不再三地詢問花泅水。
“大王放心吧，我花泅水絕不是那等言而無信出爾反爾之人。”花泅水平靜地道。
已經下了決心，他此刻反而變得異常冷靜。更何況，這決心並非因為狐姬的設計而起，而是因為遵循自己的本心。
隻是屬於他自己的選擇。
“那好，開始吧。”狐族大王的心終於徹底地放了下來，他朝底下的狐族子弟打了個手勢，很快，祭台的鼎爐裏便燃氣大紅的火苗，火光幾乎映紅了半邊天。
狐族大王得意地道：“這鼎中燃料是來自東海的一種沉木香，燃燒時，火焰衝天，而且沒有一絲煙味。因為十分貴重，所以平時隻有在舉辦隆重的祭祀儀式才會點燃。”
“如此，倒多謝大王高看了。”花泅水雙手抱拳，略帶笑意地道。那笑意卻始終不及眼底。
狐族大王也沒有跟花泅水去計較這些東西，隨著他號令，狐族子弟紛紛盤腿打坐，嘴中振振有詞地念著，不多時，空中的雲朵都變得紅豔豔起來，那紅，隨著時間的推進越發凝重，到最後，已經變成了近乎黑黝黝的血塊。
狐族大王探手往空中一抓，那紅色的近乎血塊的雲朵，居然就被他這樣給抓到了手裏，他兩手交叉地揉搓著那血色雲朵，很快，雲朵被他拉成了一道血紅的細絲，血絲的一端纏繞在他的手腕上，另外一端則自動纏繞上花泅水之前切割開的血管，頓時，天地都為之風雲，颶風鋪天蓋地得從遠處席卷而來，天際那些血色的雲朵亦是滾成閃電一般的狀態朝人間壓下……
狐姬站在祭台對麵的一座樓閣上，看著這一幕，嘴角流露出欣慰的笑意。
終於……
終於是成了。
她盼了那麽久那麽久，籌謀了那麽久那麽久，終於夢想成真了。
往後，她跟他之間，再也沒有那道所謂的鴻溝了。他跟她，都將成為同一類人。
多好哇。
狐姬滿足地閉上了雙眼，感受著天地傳來的異動……
花子衿小心翼翼地翻過天機閣的城牆，將手裏的食盒遞給青界，笑道：“今天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粉蒸排骨，還有爆炒西芹跟麻婆豆腐，另外還帶了你教我親手釀製的桃花酒。來，你嚐嚐看味道如何？”
“我不想吃，你先放著吧。”青界淡淡地道。
花子衿將食盒放下，席地而坐，把玩著自己手上的玉鐲，道：“你來天機閣之後，帥哈也下山了，青羅也回觀世音菩薩那兒了。你知道我這個人是最耐不住寂寞的，可是，偏生這寂寞倒是跟我結了緣。如今的我，當真是比任何一個時期都要寂寞了。”
說到這裏，花子衿輕歎口氣，道：“有些時候，我倒突然懷念起過去的日子。可是，我也知道，那過去我是回不去了。”
“你能夠明白這一點，我很欣慰。畢竟，人都是要向前看的。”青界說完這句話，閉上了眼睛，道：“把重心轉移一下，你就不會覺得無聊了。寂寞其實不算什麽，但是這世間的規則就是這樣，你越是害怕什麽，什麽就越是可怕，所以想要不怕寂寞，那麽首先你就要學會接受寂寞，甚至享受寂寞。”
“享受寂寞？”花子衿臉上浮起一絲苦笑，搖頭，道：“恐怕我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學會享受寂寞的。因為寂寞對於我來說，是一味毒藥。”
青界聽到花子衿這般說，睜開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眼花子衿，忽然開口道：“也許你真的不適合修仙，我不該將你帶到這條道上來。如果不是因為你後期經曆了仙蓮塑身，那麽在修行的路上，你的思想產生這樣大的偏差，你早已墮入魔道。”
“墮入魔道會怎樣呢？”花子衿問道。
青界麵容凝重地道：“會萬劫不複。”
他的神情很嚴肅很嚴肅。
花子衿不用看，也知道他不是在說謊，她不由有些唏噓，“看來，我還真是比一般人都要幸運許多，竟然能夠得到仙蓮塑身。隻是，像我這樣的人，或許還真是有些浪費了那一朵仙蓮，如果……”
青界打斷花子衿的喋喋不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這也是你的命。”
“可是，我不想認命啊！”花子衿微微笑了起來，笑容裏有著無盡的悲涼，她看著青界，反問道：“你認命嗎？師父。”
她又一次開口叫他師父。
青界被罰在天機閣閉關修行的第二天，他對花子衿說，讓她不要再叫他師父，她當時唯唯諾諾地點頭了，他便沒有再多說。後來，她每次過來的時候，也的確不再開口叫他師父。
可是，今天，她又一次開口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