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一章 謝謝你
在這數十天裏，雲允一直都居住在無名別苑不曾離開半步，隻是在夜深人靜極寂寥無人之際，經常的一個人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幾座山峰愣愣出神。看得久了，然後以一聲長歎自我安慰。除他之外，雪月宮主和曆歲封為了避嫌，再加上之前雲允所做的決定，使得他們每一步都是走的如此小心，即使是大白天也都鮮有露頭。
紅娘子嘛，倒是要好上不好，每天有事沒事的都會陪伴在雲允的身旁。有時見他心情不佳，也都會出言安慰幾句。雖然她現在身處在天道門中，但還是給了她一種回歸到百花穀的感覺。作為一個女子，能夠安心的陪伴在自己心愛的人旁邊，想必這應該就是一種最大的幸福了。
說起淩影之，就不得說提一下寂靜城北雲邊邊上的那個賣小籠包的攤位主人了。自打那天他答應淩影之多多留意老乞丐的下落，淩影之隔三差五的便去問上一遍，甚者有的時候，一天都會去問上個好幾遍，弄的攤位主人一臉無奈，心中暗暗後悔當初的承諾。盡管並未從攤位主人的嘴中再得到有關老乞丐的消息，但淩影之卻從來沒有放棄過。因為他一直都堅信，以老爺爺的品行，就算上天都不願意將他的生命終結在流年拂水當中。
除此之外，要麽是陪同著師姐和吳起伴隨崔君等人守護寂靜城，要麽在無名別苑邊上的修道場研究著南宮歆宇傳給他的“三大真法劍訣”！對於當初獨自外出采集的金沙白玉，並由南宮歆宇為他親自煉製的仙劍，他也不曾為它取過名字，畢竟在他的心裏，對“幻靈”還是存在著滿滿的期待。
但不知道是因為修為不足還是一顆心無法平靜，對於天道門的“三大真法劍訣”，他始終都無法完美的施展出來。最為滑稽的是，在一次與凝亦水的切磋中，僅僅因為一個細微的失誤，竟然被九天雷電追在屁股後麵圍著修道場四處亂竄，好在冰清聞風而至替他解了圍。當然，還是少不了師娘的一番輕嗔。
至於阿紫嘛，咳咳……數十天裏與南宮雨霏這個小丫頭寸步不離，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大魚大肉，短短的日子裏，小小的身體竟然是胖了一大圈，肉嘟嘟的，實在討人歡喜，也讓南宮雨霏對它愈發喜愛，就差抱著它一起沐浴了。有時看著她們形影不離的模樣，淩影之的心裏也會偶爾的泛起一些醋意。
說來也很奇怪，自打那次南宮雨霏上了妙羽峰見過雪曼寒後，這些天裏都不見她有去妙羽峰的欲望，甚至就連口中提都不曾提一下。倒是吳起這個家夥每次都偷偷的想要南宮雨霏將雪曼寒約出來，但吳起的話都不曾說完就被她狠狠的拒絕了。也不曉得，這個小丫頭的心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
雪曼寒，一個讓人難忘也不敢忘的名字！
最起碼，某人的心裏從未對她有過遺忘。
於是，一天，兩天，三天……就這樣慢慢的過去了。
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的安然，如此的和諧。
五天後，寂靜城中！
“大叔，今天生意不錯嘛。”
“啊！哈哈……是啊，是啊！”
“那個……大叔，你有沒有見過老爺爺啊？”
“額~”
“大叔，你怎麽啦？”
“我說小祖宗，你昨天剛剛才來問過，怎麽今天就又來啦。”
“嘿嘿……”淩影之摸著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歉意道，“大叔，真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攤位主人擺了擺手，走到桌邊倒了杯涼茶一飲而盡，嘖嘖道：“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如此的重情重義，說起來，還真讓大叔我有些欽佩。”頓了頓，卻是惋惜道，“就是可惜啊，你的那位老爺爺自打上次離開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注意到淩影之的神色有些暗淡，話鋒一轉道，“不過你也不要多心，畢竟好人有好報，你的那位老爺爺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是啊！”淩影之默歎一聲，眼露迷茫。
說起來也有趣，經過這些天來的相處，本不在一個世界的二人，之間的感情卻愈發漸好。像攤位主人這麽一個吝嗇的人，有時候見淩影之前來問及有關老乞丐的事情，雖然他的確已經被煩的力不從心了，但還是耐著性子一一講來，甚至有時候還會給淩影之遞上幾個小籠包或是一杯涼茶。而淩影之也不曾有過拒絕，伸手接過後也是笑著答謝。
眼下淩影之愁傷的模樣，攤位主人已經見了有好多次了。細細想來，每每當他從自己嘴中沒有得到有關老乞丐的消息時，他總是喜歡擺出一副憂心忡忡悲天憫人的樣子。這個少年，年紀不大，一雙眼睛中的深沉卻比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還要重。他，這一路到底是怎麽過來的？對於這些事情，他沒有問，或許他以為，即便是問了，也是白問吧。
攤位主人搖了搖頭，用肩上已經發黑發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被蒸籠打出的熱汗，然後走到桌前抽出椅子坐下，伸手示意，隨和道：“先坐下歇會兒。”
“謝謝大叔！”淩影之反應過來，微微一笑。
“吃飯了嗎？要不要來幾個剛出爐的小籠包？”
“來之前，已經吃飽了。”
“可否聽大叔說幾句話？”
“大叔有話直說便是，無需客氣。”
攤位主人輕輕點頭，一雙眼睛從街道上行人縫隙中穿插而過，有時也會停留在一些行人露出的笑臉上，稍稍審視一會又接著尋找下一個目標。久了一些，將目光收回，身體微微傾斜，從北麵橫行而過的雲川大河上一掃而過，彷徨道：“想這寂靜城如此之大，其內居住百姓如此之多，若非有天道門中的神仙作為保護，想必這寂靜城早就被塵封在曆史的泥流中化為碎片了。”
聞言，淩影之有些詫異，問道：“大叔對於寂靜城的曆史，也曾有過了解嗎？”
攤位主人哈哈大笑，一雙眉毛向上挑了挑，目不斜視道：“凡是在這城中住上幾十年的人，都會從老一輩的嘴中聽說過一些傳說。雖說其中不免有添油加醋之水分，但想必有十之七八都是真的吧。”
淩影之恍然大悟，但又不解道：“大叔，你怎麽突然想起跟我說這些來了？”
攤位主人擺了擺手，眼露憧憬道：“小夥子，你身為天道門的弟子，想必也都知道天道門每年都會從寂靜城中選取一些資質良好的孩童入山修煉。”
淩影之點著頭，應道：“大叔說的沒錯，確實如此。”
“那你可知……”稍作停頓，似是在組織語言，攤位主人向往道，“每年入選之時，便是這寂靜城內一年當中最熱鬧的一段時間，家家戶戶都爭著想要將自己的孩子送到天道門內。因為我們知道，區區凡人不過幾十載，大好時光大把揮霍也不曾有真正的幾天。而天道門內的神仙們，不但動輒百十來歲權當兒戲，最重要的一點，當要數保我一方平安了。大叔雖然沒有什麽文化，但還是聽得懂老一輩那裏流傳下來的一些傳說，也心知這天地之間存在著太多太多的未知。隻有天道門傲立長存，我們生存的寂靜城方能屹立不倒；隻有天道門的實力每日劇增，我們腳下的寂靜城方能安枕無憂啊！”說到最後，他的情緒波動很大。
淩影之聽得有些入神，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攤位主人如此認真的說話，這也是他第一次從麵前這位大叔身上看到了並不屬於尋常百姓的平安。他說的每一句話乃至每一個字，都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帶著胸腔中的那股子尚存餘溫的熱血。恍惚間，他似乎是明白了一些。
攤位主人輕輕看了他一眼，不曾停道：“你知道嗎？能夠成為天道門的弟子，乃是這寂靜城中無數人心中的夢想。有的當年小孩的夢想破碎了，然後哭著喊著在爹娘的威逼下取了妻子，似乎從入洞房的那一刻起，這個夢想便已經開始塵封。終於，有了兒子，有了女子，這個夢想卻又開始發芽結果，就這麽，寄托在了下一輩的身上。然後，孫兒，重孫兒……被入選成為天道門的弟子著實不易，最起碼對我們這些普通百姓來說，是真的太難，太難了。”
一席話，終於落下帷幕！
時間逝去，一點，一點……
“小籠包嘞，剛出爐的小籠包嘞。”
哎，這位客官，來幾個小籠包吧，肉多汁濃，保準讓您吃了還想吃。”
……
……
“大叔，謝謝你，我都明白了！”
淩影之長呼口氣，沉重的身體緩緩站了起來。他沒有先行離開，也沒有去打擾攤位主人，隻是一個勁的聽著回蕩在耳畔的吆喝聲。這一刻，她好像聽到了這世間最美妙的樂曲。依稀過往，偶爾回憶，想起小時與攤位主人的初次見麵，一絲懷緬的笑容，從他的嘴角微微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