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八章 空一心
對於前往梵音寶刹之事,風清除了告知南宮歆宇和冰清二人外,也隻是簡單的向凝亦水叮囑一番,就連宛沁等三位長老都不曾告訴,實在讓人無法捉摸他的想法。入夜,群星暗淡,風清獨自一人穿過位於問天峰頂的問天閣,邁著些許沉重的步伐向祖師祠堂走去。到了那裏,風清向往常一樣點香祭拜,然後負手而立靜靜的站著。
“確定是幽冥了嗎?”
“確定了。”
“那你打算如何應對?”
“明天一早我就會啟程前往梵音寶刹,另外我還囑托南宮師弟速去龍幽穀通知他們。”
“看來,這天下是要大亂了。”
沉默少許,麵麵相對!
有月色從天而下,化作流星照在了那人的背上,也將他麵前的黑暗全部的聚焦在他的臉上,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帶著滄桑,是否是死後餘生的慶幸?又是否,是因掛念某個人將心中的那份孤獨從敞開的心扉下淹沒全身?或許,是感受到了月光洗禮下帶來的淒冷,他,微微側頭向這邊看了一眼。於是,存有的陌生終於一去不返,露出了一張消失已久人人都以為死去的一張臉。
他,名喚,空一心。
沒人知道他當初在落霞山逍遙峰墜下之後如何幸存,因為他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包括整個世間知道他還活著的天道門掌門,風清真人。他沒說,不想說,風清沒問,也不想問。既然知道他已經活著,又何必還要去苦苦追尋活著的真相到底為何!
“大師兄!”風清喚了一聲。
“嗯!”空一心,輕輕答了一句。
“思考了這麽久,師兄是不是可以將你結果告訴師弟了?”
“從你告訴我那人是悲虹子後,我便從來都沒有思考過。”
“為什麽?”
“因為我怕思考出一些讓我自己無法接受的事情。”
“難道師兄真的不打算找出真正的凶手嗎?”
“凶手就是悲虹子,不用找了!”
“不!師兄明明知道不是他,為什麽還要甘心的幫那個人隱瞞?”
“那你說,是何人?”
“我……我不確定,也不敢確定。”
“那就是了。”
再度沉默,許久許久!
風清搖曳長衫麵向月光,歎著氣道:“大師兄,固然你願意幫那人贖罪,但你可知道,事情永遠都是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空一心半眯著眼睛,緩緩道:“到時候再說吧。”
風清看了他一眼,默歎口氣,苦澀道:“如今天下動蕩不安,師兄你到底打算要隱身到什麽時候?既然你都知道小影不是不是修羅一族的後人,為什麽還是不敢光明正大的走出去,而非要獨自一人終日守著這裏?現在魔教應該是覆滅了,難道你的心裏就一點都不關心宮翎的安好嗎?”
風清說了好大一截,空一心都可以保持冷靜的狀態洗耳恭聽,唯有最後一句,讓他這日漸蒼老的身體劇烈的顫了一下。低下頭去,緩緩閉眼,然後抬起頭來睜開了眼,呢聲道:“師弟可還記得,當初師父因何原因將我逐出師門?”
風清長歎口氣,卻是不語。
空一心側身凝視著他,語氣當中帶著一些混亂,終是平靜道:“每天睡覺的時候,我都會在夢裏夢見師父,夢見當初在太上殿的那一幕。師弟,你知道嗎?我不是不想走出去,而是我根本就不敢出去,我怕師父依然沒有原諒我。”
紅塵滾滾,何時是頭?
於是,他選擇了最糟糕的一條路,孤身一人棲息在此向著天道門的列祖列宗,贖罪!
也許,他知道。
也許,他不知道。
一個女子,已經等了他一百年的女子,依然沒有放棄,依然在苦苦的等著,等著他,一直等下去……
“難道……”
“你就真的打算一直這麽下去嗎?”
“難道,你就真的甘心永遠的待在這個黑暗的祠堂裏嗎?”
“大師兄~”
空一心已經慢慢離去,半個身體再次的隱入黑暗當中。他走的很慢,給了拂下月光追趕的機會。
望著麵前愈發模糊的身影,風清不曾動彈,隻是輕吼一句:“大師兄,小師弟沒有死!”
空一心的身體猛地一滯,腳下也突的停下,然後慢慢的轉過身來,一雙被愁色占盡的眼孔中快速的閃過兩道金光,微著聲音,顫道:“你……你剛才說什麽?”
“雲允,我們的小師弟,他沒有死!”風清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每一個字都充斥著不同的情緒。唯一讓人感覺到的真切,便是那種七分傷感下帶著兩分生死離別,還有一分,無法捉摸隻能隱隱探覺到的關愛下的心痛。長舒口氣,慢步向前,然後停下重複著,“小師弟,沒有死……”
“小師弟,沒死。”空一心張著嘴巴,抽搐般的笑著。
……
……
這一夜,他們二人暢談了很久。雖然無法猜出他們談的內容,但在風清從祖師祠堂走出之後,之前覆蓋在他臉上的陰暗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滿滿的欣慰和輕鬆。看得出來,此番談話確實讓他如負釋重大鬆了一口氣。
紫月山腳,無名別苑!
飯桌上,淩影之一幹人等都為吳起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小啄幾口,吳起即放下碗筷一一道來。他七嘴八舌的說了一大堆,其實話中意思也不過是簡單的兩三句。
原來在吳起當初返回至玉狐山見過師娘後的幾天,他的師娘便告訴他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正悄悄從南方而至,加上昔日對於淩影之和雪曼寒的謝意,便讓吳起前來天道門報信以防不測。吳起雖然心中很是大驚,但想到自己一路趕來也不見異樣,出於對師娘的敬重,他在第二天一早也就便匆匆南下。到了寂靜城偶遇裴懷又將來意說明,裴懷也不敢托大便帶著他匆匆回到無名別苑。
一番長述,南宮歆宇和冰清對視一眼,皆眼露詫異,有感於九尾靈狐的修為。
而吳起在聽完了南宮歆宇白天在太上殿的事後,這才發現原來事情遠沒有自己想的這麽簡單,除了心驚於師娘的手段,還對這天下的未來充斥著幾分不安。
飯後,還不等淩影之相邀,吳起便神神秘秘的拉著他一路小跑,還將淩影之的房門關了起來,搞得淩影之一頭霧水摸不清頭腦。
但聞吳起嘿嘿一笑,挑眉道:“師弟,師兄問你,你和阿狸是怎麽認識的?”
淩影之當場一愣,吞吞吐吐道:“認識的過程你不都看在眼裏嘛,怎麽還說怎麽認識的。”
吳起一臉的不信,抽出椅子一屁股坐下,邪笑道:“你就別蒙師兄了,我都知道了。”
淩影之又是一愣,弱弱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吳拍著大腿一陣猛笑,戲虐道:“這麽說來,你和阿狸之間確實是有一段故事嘍!”
“啊!”淩影之倉皇坐起,一把捂住吳起的嘴,小聲道,“吳師兄,你瞎說什麽呢?我都還不確定小時候救我的人是不是阿狸呢!”
“哦,這樣啊!”吳起露出了奸人的笑容。
“吳師兄,你晃我!”淩影之自知上當,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無奈道,“師兄,你怎麽突然說起阿狸來了?”
吳起打了個飽嗝,長呼口氣,感興趣道:“說吧,你小時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剛才不是說了嘛!”
“什麽?”
“就是阿狸救我的事唄!”
“一句話怎麽可以概括,趕緊的,現在說。”
“啊,原來天色都這麽晚了,我看我們還是……”
“不行,不然我就去告訴南宮師妹,想必她應該也不知道吧。”
“好好好!”淩影之舉手投降。
聽完之後,吳起恍然大悟,若有所思道:“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淩影之抿了抿嘴,翻著白眼道:“明白什麽啊?”
吳起四下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你知道嗎?在我回去玉狐山的這幾天,阿狸她總是有意無意找我搭訕,而且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起初,我著實是嚇了一大跳,但是後來我就發現不對了。在我的幾番逼問下,阿狸這才小聲的問我又沒有見過你,然後又問你現在是否安好。聽完之後,我又是嚇了一大跳,在將你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她後,還不等我發問,她就跑開了。”
淩影之的心裏莫名有了些小激動,呢喃道:“原來救我的那隻小白狐真的就是阿狸。”
“難道你隻看到了這一層麵嗎?”
“怎麽?”
“裝什麽糊塗,我這個外人都懂了,你怎麽可能不懂!”
“吳師兄,你在說什麽啊?”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還真是這樣!”
“哎哎哎,吳師兄你別走啊,把話說明白先!”
“砰~”
“額~”
淩影之噎了一下,微笑著自言自語道:“原來那隻小白狐真的就是阿狸啊!”長舒了口氣後準備上床,可是雙腿剛剛離去卻又瞬間靜止,茫然道,“既然她一早就認出了我,為什麽當時見麵的時候她不承認呢?”猛拍了下自己的腦門,自顧自道,“一定是我當時沒有問個清楚,嗯,一定是這樣!”
千裏之外,玉狐山頂。
“在看什麽?”
“月亮!”
“看到了什麽?”
“還是月亮!”
“真的隻是月亮嗎?”
“有緣無分!”阿狸心裏,默念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