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四章 百年之後，重新聚首（一）
“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望著沉默不語的悲虹子，窮奇再次發問。
悲虹子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爾後又繼續深長的望向南方，反問道：“難道到了現在，你都還沒有看清楚情勢嗎？”
窮奇的眉頭皺了一下剛要說話，不想遠處黑暗下傳來數道急促的腳步聲。細聽之下，還伴隨著一陣陣的低聲討論，聞其聲音還有一些熟悉的感覺。
清風飄過，火苗躥起，匆匆而逃的紅娘子等一行人慢慢的露出身形。再次見到悲虹子和窮奇，紅娘子等人也都是大吃一驚，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謹慎凝視。注意到被窮奇扔在一邊滿是汙血的外套還有二人身上露出的憔悴與疲乏，幾人也都心中微詫彼此看了一眼。
“還真是巧啊！”悲虹子終於收回目光，戲虐的笑了一聲。
或是想起了數月之前與雪月行宮和萬毒穀的衝突，窮奇顯得有些不自然，一張老臉上露著滿滿的凝重與不安，就連腳下都情不自禁的往悲虹子的方向靠了幾步。看到幾人的模樣有些狼狽，就像是剛剛經曆過了一場大戰，他臉上的凝重與不安漸漸褪卻，隱隱的，他的心裏竟然呈現出一種平衡的快感。
“看來，你們的遭遇也不是很好嘛！”悲虹子麵向幾人，其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測。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曆歲封剛想破口大罵卻被雪月宮主一把攔住，挑著細眉，試探性問道：“怎麽？難不成你們也遭遇了和我們同樣的事情？”
“哦？”曆歲封的心裏沒來由的一陣酸爽。
紅娘子依偎在雲允的懷中不曾說話，隻是做了一個眼神上的交流。
“呸！”哪知窮奇卻是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強行打起精神惡狠狠的道，“我根本就聽不懂你在到底在說些什麽。”
雪月宮主沒有一點想理會他的心思，反倒是將目光定格在了悲虹子的身上，冷靜道：“看來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隻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查清楚這股神秘力量的來源！”
這一刻，悲虹子顯得格外安靜，一直都是負手而立甚至有了幾分和藹親近的味道。給人感覺，他根本就沒有一絲想要與紅娘子等人動手的意思。在聽了雪月宮主的一番問話後，他很是自然的搖了搖頭，灰暗的表情下流淌著一些不甘與無奈。頓了一頓，伸出手來做了個“請”的姿勢，一雙目光從紅娘子等人的身上一一掃過，隻是道：“看來，我的猜測是對了。”
就這樣，滑稽又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昔日還叫囂著鏟除對方視彼此為不共戴天的仇敵，眼下卻和平的圍繞著這一小堆篝火環環而坐。或許是介於彼此之間依存的界限，在他們坐下之後，誰也沒有率先發聲打破氛圍，一個個的都是低著頭看著火苗一會躥起一會泯滅。偶爾有看上對方一眼，卻也是充滿了無限的尷尬，但不容置疑的，還是一絲隱在心裏無法說出的惺惺相惜。目光移開，然後又繼續的低著頭鍾情於眼下的這堆篝火。
包括，窮奇！
看向天空，不見星雲，磨盤般大的明月懸停枝頭遲久不見動靜，不斷灑下的月芒將腳下的這片大地照的如同白晝，也將篝火邊上所有人的臉都照出了淒慘。淒慘之下，就是他們極力忍受卻不得不悄悄釋放著的難言苦楚。
“這股神秘力量……”沉寂多時，雲允率先發聲，一雙深邃的眸子從眼前滑向東北方向，一張沾有紫黑血跡的臉開始籠罩著一層又一層的黑雲，“不僅僅想要是將我們覆滅，而是整個凡塵俗世！即便我們今日僥幸逃出，這場災難也並不會就因此而停止，反而會愈演愈烈，直至到達一個所有人都無法控製的局麵。到了那時……嗬嗬。”笑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紅娘子將他的手掌放在胸口，曼妙的身姿向他靠近了一些。環顧眾人一圈，最後在悲虹子和窮奇的身上停留片刻，像是給他們遞話，道：“之前，我從小婭那裏得到消息，她說有看見過一個身穿黑衣的姑娘出現在碧潮湖上。我們猜測，這個神秘的姑娘就是此次事件的罪魁禍首！”
“是人嗎？”窮奇突然抬起頭來。
“這……”紅娘子不曾想過他竟然會問如此無趣的問題，下意識問道，“什麽意思？”
窮奇神情肅穆，伸手指向悲虹子，道：“鬼幽府和我閻煞殿所有的弟子都被無聲無息的控製住，甚至我們二人事先都沒有任何的預感。當我們反應過來之後，看見的是所有人都瘋了一般不分青紅皂白的向我們衝來。”深呼吸一口穩了穩顫抖的身體，繼續道，“如果這股神秘力量真的來自那個黑衣姑娘，難道你們真的就相信它是和我們一樣的人嗎？難道你們有見過一個人可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嗎？嘿嘿……我想即便是傳說中的天機子，都不可能做到吧！”
雖說悲虹子和窮奇令紅娘子等人討厭，但窮奇的這番話倒是提醒了他們。在之前逃亡過程中，紅娘子也曾將這件事情告訴雲允三人，但因為當時事態實在嚴重，使得他們根本就無法分出心思細作思考。而如今一聽，似乎窮奇的話還是有那麽幾分道理。
“不是人，那你說是什麽？”沉默許久的曆歲封，突然問道。
窮奇咧嘴笑了幾聲，嘿嘿道：“如果我知道，那我現在也不會和你們坐在這裏，然後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廢話了。”
不得不說，窮奇相對於悲虹子而言的確更令人厭惡。僅僅從剛才二人的表現來看，悲虹子在放觀大局上就不知道要比他高上不少。而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悲虹子的心性確實不是窮奇可以比擬的。雖然他說的也都是大實話，但是此話一出，不光是紅娘子幾人皺了皺眉，就連坐在他身旁的悲虹子也是不禁看了他一眼。
“說吧，接下來有何打算？”也許是注意到了幾人的臉色，窮奇開始轉移話題。
沉思良久，雪月宮主緩緩道：“現在的局勢你們也都看得明白了，即便我們彼此拋棄前嫌合力作戰，恐怕也不能夠再挽救回來。對於那個神秘黑衣姑娘，不管它是人也好鬼也罷，即便是神是仙也都與我們沒有半點關係，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是它的對手。”目光側移，看向邊上，“我同意剛才雲允說的話，這股神秘力量意不在旨我聖教，它想要的，是令世間所有萬物臣服於腳下。它，是想做天地之間唯一的主宰者，雖然我現在還並不清楚這股力量到底是什麽。”
“瘋了，都瘋了！”窮奇低聲喝戾，也不曉得是在不屑這股力量，還是反駁雪月宮主的觀點。
“還有一個可能。”悲虹子卻是連連點頭，對於窮奇的話也權當放屁聽而不聞，“它想要翻覆曆史重新定製它自己的規則。但是如此一來，我等必然會成為它的腳下石子，或許它隻要輕輕用力，我等便會粉身碎骨化為泥漿。”
“嘶~”聽著二人的分析，曆歲封直感覺自己的脊背一陣發涼，惹得他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冷氣。也許是在安慰自己，又或者是在安慰眾人，他打著哈哈強笑一聲，手無足措的虛聲道，“你們……是不是把問題都想的太嚴重了？”
悲虹子白了他一眼，淡淡道：“那照曆穀主所言，又是何意？”
曆歲封一滯，有模有樣的道：“我們之間已經都很熟悉了，你們也都知道我萬毒穀在用毒方麵的手段無人能及。照我說，應該是一種未知的毒氣蔓延所製，畢竟這世間尚存的絕頂毒物，就連我萬毒穀都不敢說全然了解。”
“哼~”悲虹子不屑一笑，嗤之以鼻。
“你……”曆歲封的心裏一陣不爽好在及時忍了下來，他心裏明白，眼下與他們衝突絕對是下下之策不但不會損人更不是利己！調整了一番狀態，別過頭去冷聲道，“那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
悲虹子不曾看他，直溜溜的盯著天空；窮奇看向腳下，扔出一根枯枝挑撥著篝火；雪月宮主欲言又止，終是在歎息過後搖了搖頭；反倒是紅娘子在認真的思考，潔白的牙齒不停的輕咬著紅唇；唯有雲允一人依舊注視東南，一雙迷茫的眼睛裏飄過無盡的哀愁，帶著滿滿的歉意。
“唉~”看著幾人的模樣，曆歲封苦澀的笑了一笑。
在他的心裏，想的和窮奇一般，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會如此狼狽。但悲虹子反問回答窮奇時說的也沒錯，他們早在百年之前不就已經經曆過一次了嗎？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隻能粗略的看清楚自己當下的處境，而不會去反思和回憶過往乃至如今的即將與未知。隻是讓他最感到可笑的是，在今天這個夜裏，自己竟然會與悲虹子和窮奇這二人坐在這裏，而且彼此都絲毫沒有想要動手的欲望。曾幾何時，自己卻與他們有過並肩作戰。
他不知道，如此想的人又豈止他一個，還有圍坐在他身邊百無事事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