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五章 這份情何去何從（四）
南宮雨霏認真專注的凝視著雪曼寒的這雙變得灰暗的眼睛，心中凝而不散的某些後怕與不安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劇烈。卻見，她輕輕的笑了一下，天真而又爛漫的道：“雪姐姐，你在說什麽？妹妹怎麽聽不懂你的意思！”
雪曼寒不敢與她對視，匆匆的將目光移往別處。諾大的房間裏，一雙飄忽不定的目光竟無一處可以讓她安心的定格，包括現在正躺在床上依然昏迷不願醒來的淩影之。於是，她終於是選擇了閉上眼睛，不再去看身邊的一切甚至是她自己的心。她本不是一個情願逃避的姑娘，但在這一刻，她卻隻能選擇用這種方法來撫慰自己與身前人兒的受傷心靈。冥冥中，即使她不願意去思考，但方才竹軒的一席話依然是不斷的在她的耳畔響起。
尤其是那四個字：“不願醒來！”
百般苦楚，千般悲宛，這份情該何去何從？
曾經誓言，今夕未兌，這顆心該作何抉擇？
她，淒婉一笑，心如力剿，睜開雙眸，俯身低下，用一雙冰冷的手掌握住南宮雨霏的手，親切中帶著一絲漠然，靜靜的道：“小的時候，因為不小心修煉《天寒訣》使得我的性格冷若冰霜，縱使放眼整座妙羽峰上，除了師父之外便也隻有師姐一人願意陪我！我本以為……本以為自己這一生都會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孤寂當中，每一天都要受到世間冷漠的無情摧殘。直到後來，我才知道自己錯了！”
身下，南宮雨霏的眸子微微的閃了一下！
雪曼寒將她擁入懷中，一雙玉手反複的在她那流水般的長發上拂過，用輕到隻有自己二人聽到的聲音在她的耳畔說著：“我記得那一天早上，從師父口中反複得知但不曾謀麵的師姑來到妙羽峰上，與師姑同行的還有一個身穿櫻粉色鎏仙裙的小妹妹。”她輕輕笑了笑，眼中流露出無限的懷緬之色，“在師父和師姑前往上玉宮之後，我們兩個女娃娃便從早上一直玩到了傍晚。那一天，我真的很快樂，也讓我明白了原來除了師父和師姐之外，還有人願意陪著我一起玩耍一起嬉鬧。後來的歲月裏，那個女孩兒經常隨著師姑來到妙羽峰，而且一呆便是足足的一天。每次與她見麵，她都會親切的對我喊著“雪姐姐，雪姐姐”。而我也是將她抱在懷中，呼喚著“霏兒妹妹，霏兒妹妹。””
是誰的淚，打擾了這唯美的一刻？
是誰的心，想起了那熟悉的一幕？
雪曼寒的身子好像已經靜止，唯有手上的動作依舊繼續著。灰暗的眸子下跳出幾道憧憬，越過了眼簾，越過了南宮雨霏的臉龐，悄悄的向床上看了一眼然後又悄悄的收回。見她輕輕的吐了一口氣，繼續著不曾說完的話：“當初，我們四人受掌門之命前往大荒山查探魔教異動。這一路走來，我們經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從巫族村莊結識鬼夫人和滿叔並幫助他們解除了“幽冥”的詛咒，再到偶遇梵音寶刹的知初和知音二位師兄與龍幽穀的張師兄和爾師姐，最後因為仇老大一事而深入百曲古獄，後來因為殺死許亦凡而遭到閻煞殿的追襲……種種的種種，多到幾天幾夜都無法講的清楚。也正是在這說是短暫卻異常漫長的時間裏，在與你們共同相處一同患難的歲月裏，我的性格好像發生了天大的變化。可能在一開始的時候，就連我自己都不敢去相信，但事實上，我還是默默的接受了自己的這種轉變！”
南宮雨霏紅著眼睛愣愣的看著她，脫口喚道：“雪姐姐~”
雪曼寒揚起頭努力的不讓自己的淚水再次落下，嘴角處也是始終都保持著幾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心中默歎了一聲，堅持著讓自己對上南宮雨霏的視線，異常平和的道：“我們姐妹倆是從小玩到大的，身為姐姐的我又豈能不知妹妹的心思！從當初門內的會武大試上，你們之間的彼此便已經深深的映入了我的腦海中。可能妹妹還有所不知，當初師弟之所以落敗是因為他到最後一刻對我手下留情，不然我也不會艱難的勝出。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的心裏對師弟一直都存在著一些歉意！”說到此處，她斟酌停頓了好長時間，剛剛安靜不久的心再次變得複雜起來。可惜的是，她還是沒有勇氣去說出內心想說的話，“如今師弟陷入昏迷長眠不醒，我的這顆心又怎麽可能會歸於平靜？相處的多了，嚐到了世間溫情，感受到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或許就連一個修煉過《天寒訣》的姑娘的眼淚，也會變得不值錢了吧。”話落情難舍，苦淚一瀉而下。
“雪姐姐~”
看著雪曼寒的這般模樣，南宮雨霏一時之間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明明從她的口中已經親耳得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答案，但她眼下卻根本快樂不起來，相反的還會生出一種自責的愧疚。每每想起朝夕相處的每一個細節，便猶如一把利刃一般輕輕劃過心底的最深處。傷口很淺，但卻很疼。傳遍全身後，似乎又變成了一種漸行漸遠的錯覺。而這，卻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終是累了，雪曼寒直起身子向床上看了今天的最後一眼。雙眸依舊是如此的暗淡，像是黎明十分朝陽未出時的朦朧，帶著幾分好似鏡花水月想看卻無法看得清的惜宛。不見她的粉唇有動，但她的心卻在不停的流血：“師弟，如果你能聽到我的話，還請告訴我，我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不留隻言片語，孤身向門外走去。
“雪姐姐~”身後，傳來急喚。
雪曼寒慢步停頓未曾轉身，姣好的倩影像是背負著上萬斤重的累贅，已經快要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就連說話都帶著幾分無力的感覺：“霏兒妹妹，好好照顧師弟！我……姐姐先回去了。”一步踏出，兩步踏出……終是離去。
房間又變得空寂，氣氛凝固成了一點。
南宮雨霏呆呆的坐在床邊，舉著一雙不明所以的雙眸愣愣的出神。
房門之外，雪曼寒站在原地久久未動，身前的衣襟已經被淚水打濕了一遍又一遍，心中除了反複的重複著“對不起”三個字外，好像也沒有什麽可以再充斥進她的心裏。隻是，這了了的三個字，她到底是在對她的霏兒妹妹懺悔，還是在對她的師弟內疚？亦或是對沒有勇氣的自己做著禱告？但不變的依然是當初所承諾過的一切，那種由心的誓言即便天崩地裂也會一一兌現！
許久，許久……
自打南宮歆宇等人進穀的那一天起，竹軒便一直都居住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房中。眼見天色已晚，他像往常一樣盤膝在床做著冥想，隻是剛剛入定沒有多久，他的一雙眼睛便豁然睜開，直溜溜的盯著站在門外的一道人影。但見他單手輕拂，房門應聲而開，眼中有微弱詫色流過，嘴中卻是異常的平靜：“你醒了！”
門外之人，不是一直昏迷不醒的淩影之又是何人？
隻見憔悴的臉龐遮掩在披肩的白發之下，一雙通紅的眼睛依然是殘留著些許淚水。天上勾勒出一角的殘星半月也終於是被黑暗吞噬，正隱藏在他的身後發著一聲接一聲的低沉喘息。為這夜色，也為了他，平添出一些墳頭飲酒無人做伴隻為了心係黃土中人的悲涼！
他在門前佇立了好長時間，這才姍姍走進又順手將房門關了起來。
竹軒示意他坐下，沒有去問他何時醒來與不願醒來的原因，直接的道：“你到我這來，可還是為了那件事情？”
淩影之卻未坐下，足足愣了幾個呼吸的時間這才反應過來，點頭道：“既然我師父已經都來了，想必他也已經把事情和你說清楚了吧！”
竹軒輕輕點頭，直言道：“當初在望龍山頂，雪侄女便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了。到了現在，你是不是還不相信我與龍幽穀？”
淩影之搖了搖頭，輕聲道：“這些天裏，我將所有的事情都仔仔細細的想了一遍，卻也實在找不出你們對無辜百姓下此狠手的理由。龍幽穀作為我正道三大門派之一，與我天道門和梵音寶刹並駕齊驅，又豈會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既然我師父已經和你見過麵了，想來他也是願意相信這件事情並非你龍幽穀所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糾結於此而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你說對吧？竹師叔。”
竹軒的心裏對他讚歎有加，臉上也是露出了滿滿的欣慰，感慨道：“你能這麽想，也算是了了師叔的一樁心事了！”
淩影之沉沉的吐了一口氣，點頭道：“師叔，關於我的身世，你可是已經篤定的認為我便是傳說中修羅一族的後人？還有……還有我師父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