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五章 一個等待
“我相信！”
淩影之說的很慢，但不容別人懷疑他話中的堅韌。但為什麽除了他之前與雪曼寒有過幾番對視之後，從他說出這句短暫的話中第一個字乃至最後一個字時，他始終都保持著低頭的動作而不敢再看雪曼寒？盡管，這句短暫的話隻有了了的三個字。
“隻要你願意，這一生，我也會對你不離不棄！”
這是他脫口而出“我相信”這三個字之後，在他的心裏默默響起了一句話。不知是有意還無意又或者他隻想讓這句話讓他自己聽到，所以他並沒有選擇將這句話從他的嘴中說出來。更沒有，讓依偎在他身上的雪曼寒聽到！他為什麽要這麽做？身為旁人的我們沒有理由去強迫他告訴我們，也沒有權利去要求他向我們解釋什麽。或許我們有一萬種的猜測，即便是這一萬種中有一種是對的。但是，又能怎樣？我們所能做的便是盡力的融進他身旁的空氣中，再借著涼風吹來的軌跡盤旋在他的心頭試圖去看看他的心的顏色。
雪曼寒從他的身上漸漸起身微微的笑了一下，但隻是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她當做期許隱藏在自己的心裏不願訴說。這一刻，她一直都在靜靜的等待著淩影之的下文。但等來的，除了淩影之的沉默之外便再無其他的東西。即便讓她苦等卻未等到的“我願意”三個字，並沒有從淩影之的嘴中說出。但是，她已經很滿足了。
少女的心思是如此的細膩，像是一根連接風箏卻被大風吹斷了的長線！一端被自己緊緊的握在手心，一端隨風飄散望著漸漸遠去的風箏嘶厲呐喊。站在地麵上的她，始終不曾對手上的線頭有過一絲的鬆懈。因為她知道，她的精神終有一天會沿著長線越過斷頭將不知方向的風箏尋找回來。哪怕尋來的風箏已經被大風吹的遍體鱗傷，她依然會一針一線將它完整的縫好。這線，是已經斷了的線。而這針，是……
時間在流逝，也不知道它走了有多長的時間！
雪曼寒移步到桌前輕身坐下，平靜問道：“師弟，你是不是又在想霏兒妹妹了？”這句話，似乎她以前已經問了很多次。
淩影之將頭抬起，一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模樣。終的，他還是站起身來踱步良久。在走過雪曼寒的身旁時，他艱難的回道：“師姐，我不想騙你！我現在，的確是在想……霏兒師姐。”或許她是為了區分雪曼寒和南宮雨霏，在念及往常習慣性的稱呼南宮雨霏為師姐時，停頓少許加了“霏兒”二字。話末，他悄悄的看了雪曼寒一眼。
雪曼寒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波動，看不出一點生氣乃至於吃醋的樣子。但見她輕輕的頷首，懷緬道：“說實在的，我也很想霏兒妹妹。”
淩影之的心依然很是壓抑，似乎在休息了如此長的時間之後仍然未曾平複下來。他歎了口氣，又苦澀的搖了搖頭，眼露迷茫道：“我們這麽久都沒有回去，想必師姐她早就已經急壞了吧。”言盡於此，他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躲在一個沒人照看的角落裏小聲哭泣。但隱隱的，他又似乎非常的希望有人可以路過這裏，給予他一些哪怕是指頭大小的安慰。隻是這錯，他到底是為誰而錯？
雪曼寒走到他的身旁，柔聲的安撫道：“等龍幽穀的事情了卻，我們便可以回去了。不知道當霏兒妹妹看見你的時候，她會不會怪我這個姐姐將你拐跑了好一段時間呢？”她笑了一聲，像是在開著玩笑。
反觀淩影之卻沒有任何要發笑的衝動，但他還是強行的露出一絲微笑，緩緩問道：“師姐，你有沒有聽說過“無足鳥”的傳說？”
雪曼寒並未說話，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淩影之的臉上顯露少許的憧憬，卻又彷徨道：“無足鳥，是《天機榜》上《異世篇》中記載著的一種神鳥！這種鳥與其他鳥類最大的區別便是他們沒有雙腿，所以名喚“無足”！”
雪曼寒心中默歎，接著道：“無足鳥生於風中，從它們出生的那一刻便一直都在風中飛行。累了，它們便會在用風鑄成的巢穴中休息，餓了或渴了，便會借著風吹來的甘露充饑饑解渴。無足鳥死於地上，當它們真的飛不動了，就連扇動翅膀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了，它們便會做出一輩子隻有一次的落地。而這僅有一次的落地，也標誌著它們生命的完結。”
“是啊！”淩影之微歎道，“師姐，你知道嗎？我感覺自己就像這無足之鳥一樣，一直都在向著某個未知的方向飛行。路的前方是什麽，無足鳥不會清楚，而我又何嚐不是？有的時候，想必無足鳥也會偏離它們自己預行的軌道，而使得它們迷失在厚厚的雲層中失去方向。但沒有雙腿的它們，除了一昧的不顧一切一往直前外，便再無其他的路可以供它們選擇！師姐，你說，如果真的有輪回，它們還會希望自己是無足鳥嗎？”他轉身，認真的凝視。
雪曼寒的心中起了一些波瀾，嚴肅道：“師弟，你我並非是無足鳥，我們也無意去揣測它們的心思。但我卻清楚的知道，你的感覺是錯的！無足鳥喜好獨行，厭惡所有徘徊在它們身邊的同類……在師弟你的身上，我看不到你與它們任何相似的地方。而且，在你的身邊，我始終都在這裏。人存幻想，多因心中所鬧而引起。師弟你是修真之人，萬不能讓夢魘一般的虛體亂了你的心性啊！”至此，她的語氣變得溫柔，“師弟，不管在你走的路的前方是如何的艱難險阻，哪怕是你已經化身成了無足鳥，我也會讓自己變成無足鳥一輩子守護著你。”
淩影之長舒了一口氣，壓抑的心變得安靜又動蕩。直到現在，他依然是不敢將心中默默念叨的那句話說給身邊的人兒聽。也許，他真的是在怕吧！他看向窗外，斟酌良久道：“師姐，你知道嗎？此生能夠遇見你真的是我的幸運！雖然老天給我安排了諸多讓我感到不忿的事情，也強行在我的身上加了許多無力而為的選擇。但是，能夠在天地之間的茫茫人海中尋到你的身影，看來老天對我也是不薄啊！硬要說起來，我似乎還應該感謝上蒼才是！”他笑了笑，遠眺窗外的碧藍天空。
雪曼寒看向他，凝視許久。轉而，像他這番將目光透過窗去遠眺日下藍天。
對於雪曼寒來說，莫說是今日，在她答應陪著淩影之一同禦空北上之際，其實她已然向淩影之清晰的表露了自己的心聲。加上前幾次的真情流露，還有今天或因被淩影之感染而所做出的承諾，無一不讓淩影之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心。對於淩影之的模棱兩可與百般無奈下的苦澀，其實她的心裏是清楚的。她明白，淩影之心中的苦楚絲毫不比她少上一絲。雖然如此，但她卻沒有一點後悔的意思。她想等，等到龍幽穀的事情了卻之後。在他們返回到天道門見到讓他們共同想念的那個人時，想必就會有答案了……
對於淩影之而言，他又何嚐不懂得雪曼寒對自己的一往情深！有的時候，他甚至會在夜間醒來然後愣愣傻傻的問自己，“師姐為什麽會喜歡上自己？”又或者“師姐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自己的？”種種！當然，這些疑問他自然不敢去向雪曼寒過問。當他真正的明白雪曼寒的心時，其實那個時候的他也已經深刻的明白了自己的心，隻是他不敢去相信也不敢去麵對自己，總是誤以為這不過是自己的美好錯覺。說是誤以為，其實也是他在自欺欺人罷了。
今天，他聽到了雪曼寒對自己許下的諾言。可能在與雪曼寒一同北上的期間，他已經聽過好幾次了。即使他隻是在心裏默默的答應與複述，但絲毫不用懷疑他現在的心的歸屬。但是，當真正要麵臨抉擇的時候，任何人都無法給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答案。因為，他的心中一直都有一個牽絆，會讓他在睡夢中都會因為歉意而驚醒的人兒。那個人名喚南宮雨霏，與他青梅竹馬許願托付一生於他的師姐。如果現在真的要讓他在雪曼寒和南宮雨霏之間做個選擇，即使他的心真的傾向了雪曼寒這一邊，但他還是無法突破與說服自己……
既然如此，那一切便交給時間去定奪吧！
夕陽西下，將作別離！
雪曼寒站在窗口認真的欣賞夕陽落下的美景，眉宇間，是數不盡塵世芳華帶來的幾縷迷惘。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至於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她已經無心再去思考這些無聊的問題。唯一的感覺便是諾大的房間空空蕩蕩好像少了什麽，讓她有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不適應。月起，房中茶燭搖曳，留有一道輕哀映襯著照在牆上的月幕：
“師弟，我會一直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