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八章 過客
吳起的身體劇烈的顫了一下，依靠著支撐在地上的雙手慢悠悠的站了起來。他一點一點的將胸前的衣服解開，在他的脖子上掛著一根被紅繩穿過的玉色圓盤。隨著他手上的用力扯下，在他的脖子上勒出了一道鮮紅的印記。他用兩根手指捏住紅繩的一段，任憑著玉色圓盤在他的手下做著鍾擺之狀。忽的，他癱倒在了地上然後又“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她的麵前，悲痛喚道：“師娘！”
淩影之和雪曼寒驚的連身站了起來，望著吳起手上的玉色圓盤，二人不敢相信的對視了一眼。
“你叫我什麽？”她抱著阿狸站了起來，快速的從吳起的手上將玉色圓盤奪了過去。好熟悉的感覺，還是和以前一樣。她俯下身去使勁的搖著吳起的身體，臉上也多了一些瘋狂的樣子。隱隱的，好像有那麽幾絲的不安從她的心頭悄然流過。她不敢再想，一把將吳起的身體托了起來，急色道，“你和他到底是什麽關係？這塊“傷心石”怎麽會在你的手上……你剛剛叫我師娘，你是他的徒弟，你是他的徒弟！你師父現在人呢？你師父現在人呢？”
吳起深深的呼了口氣，兩行不爭氣的眼淚平白的落了下來。他泣著聲，低咽道：“師父他，早在幾年前便已經仙逝了。這塊玉色圓盤，是我在將他老人家入土之時在他的胸口找到的。我本以為這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玉石，所以就當做師父的遺物一直貼身的保管。誰知道，誰知道……”他將頭低了下去。
邊上，淩影之重重的歎了口氣。在看了一眼她懷中的阿狸之後，便沿著來時的路悄悄的返了回去。他的身後，雪曼寒也是沒有留下，在搖頭歎了口氣後也是追了過來。二人，一路走著，誰都沒有再去說上一句話。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走到了玉狐山的腳下。出來之後，他們這才發現，原來，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抬頭望去，看到了些許紅霧飄蕩在了月亮的周圍。就像，它正在流著淚！
淩影之停了下來，屈身坐在了一塊岩石上。
雪曼寒坐在他的身旁，伸出手來在他的肩上輕輕拍過，淒淒的道：“師弟，你怎麽不留下將她們的故事聽完？”
淩影之抬頭看著天，笑了一聲，道：“當吳師兄對著她喊出那兩個字的時候，這裏，便已經不再屬於我們的了。就讓這個淒美的故事，在你我的心裏留下一個算不上完美的結局吧。我想，吳師兄會處理好玉溪村的事情的，哦不，它應該可以重新恢複原來的名字了，玉狐村！”
雪曼寒點了點頭，雙眸之內有些微弱的詫異拂過。她頓了頓，不忍的道：“師弟，你真的不打算去和阿狸告別嗎？如果這次走了，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與她再見。”
淩影之將雙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腦後，就這麽躺了下去。感受著身下岩石傳來的冰涼，也讓他的一顆煩躁的心漸漸的平靜。他想了很久，終是道：“可能這就是天意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既然我之前三番兩次的詢問都沒有結果，那……嗬嗬，即便我真的問了，即便我已經知道阿狸便是當年救下我的那隻小白狐，但想來事隔七八年的時間，估計阿狸她也早就忘了吧。希望，希望她可以活的快樂一些，就像九尾靈狐對她說的那樣，千萬不要再步她姐姐的後塵了。如果我和阿狸真的有緣，或許，在之後的某一天裏，我們還會相遇的。”
雪曼寒微微一笑，將他胸前的衣服緊了緊，道：“天氣漸漸冷了，小心別著涼！”
淩影之看向她，感受著從她手上傳來的滿滿溫暖，他好想將她的這雙玉手握住埋進懷中。隻是，他終究是忍住了。他將目光投向天上的月亮，似乎環繞在它周圍的紅色霧氣變得多了一些。這是不是代表，它流下的淚也變得多了一些。透過紅色霧氣繼續看去，似乎就連心中的那道倩影也開始有些朦朧，變得不太清晰起來。他突然坐了起來，用力的將腦袋甩了一遍又一遍。嘴中的歎息也是一聲接著一聲，像是古老的鍾聲縈繞雲端找不到……回去的路！
雪曼寒起身走到淩影之的對麵，遲疑的眼神當中閃現著些許的堅毅。緊咬的嘴唇已經勾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冰冷霜印，一雙相互環抱的手掌因為反複的搓著多了幾分的血色。她站著愣了很長的時間，一陣幽香從她的口中打在了淩影之的臉上。望著盯著自己看的他，像是下定了決定，問道：“師弟，你是不是又想霏兒妹妹了？”
“我……”淩影之沉默了，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雪曼寒裝作著毫不在意，圍繞著他來回的走了一圈又一圈。每每在背對著他的時候，總是會快速的抬起手來悄悄的抹過眼角。或是累了，她停了下來。又是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她，空靈的道：“當初在會武大試上的一切，我都已經看在了眼中。我知道，我知道師弟你和霏兒妹妹青梅竹馬，這麽多天不見她，你想她也是應該的。你不用介意，我隻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淩影之呆坐在那裏，一雙緊握的拳頭因為用力而使得指甲深深的陷在了肉裏。是痛嗎？我想不是的。不然他也不會毫無感覺甚至是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或許在他的感覺看來，區區的肉體上的痛怎麽會比得上心中的痛！隻是，他又是因何而痛？為什麽他明明感覺到了心中的痛卻還是要讓自己一直痛下去？
抉擇，總是要麵臨的。不做，隻會傷人傷己！
淩影之終於起身，走到雪曼寒的邊上望著她。短暫的一刻，他的心裏想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他已經完全的記不住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接觸到麵前人兒的目光，雜亂的心也仿佛在一瞬間變得空蕩起來。就好像一間被塵封了幾十上百年的房間終於被一雙手打開了門窗，感受到了來自日光或是月光洗禮的滋味。
“原來你們在這裏啊！”忽的，二人身後傳來了吳起的聲音。但見他一路跑來，走到二人身後連續的拍打了幾下，擠著眼睛道，“你們怎麽突然就走了呀？”
吳起的突然到來，頓時讓淩影之大鬆了一口氣，如釋負重的意思在這一刻讓他理解到了極致，就連看向他的眼神也帶著幾分的感激之情。待到身心平緩之後，這才道：“吳師兄，你怎麽也跟著出來了？”
感受著二人的奇怪模樣，吳起歪著腦袋一陣沉思卻也不解。打了個哈哈，擺手道：“師娘在聽了我的一番話後也都想開了，她以後不會再殺害玉狐村的百姓了。哎呀，真是峰回路轉啊，真想不到我當初的一個無意舉動，竟然會在今天能有如此大的作用。這下好了，天下終於太平了，哈哈……”
淩影之也是心生欣慰感慨不斷，笑問道：“吳師兄，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吳起想了一會，歎道：“平白無故的多了一個師娘而且還是傳說當中的九尾靈狐，這可讓我這個妖門乃至天師一脈唯一的傳人情何以堪啊！不過說回來，她終究是我的師娘，而且我師父欠她的真的太多太多了。待我告知村長這件事情的始末之後，我會暫且留在玉狐山上向師娘講述我師父這些年來的事情。師父現在已經不在了，我隻希望自己可以盡一個徒弟應有的責任，也希望師娘可以盡快的從過去的陰暗當中走出來！”
淩影之心生欣慰感慨萬千，敬道：“吳師兄能有這份心，當真難能可貴啊！”
吳起擺了擺手，笑問：“先別說我了，你們呢？接下來準備去哪？”
淩影之看向雪曼寒，見她一言不發隨即道：“我和師姐二人準備繼續北上，等過些日子之後再返回天道門中。”
吳起看了眼二人，神秘道：“那，師兄我可得奉勸你們一句！北上可以，但是千萬不要踏入北極冰原的那一帶！那裏的世界可不比當下我們所處，可是危險的很呢！”
“哦？”雪曼寒有些好奇，問道，“怎麽危險了？”
“這個嘛……”吳起嘀咕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幹脆道，“你們聽我的準沒錯就是了！對了，你們什麽時候回來？如果那個時候我還在這裏的話就出來迎接你們。如果我不在這裏那必然是南下去尋找我的有緣人了，到時候我會去天道門找你們！”
雪曼寒看向邊上，淩影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簡單道：“這個還真的不好說！”
吳起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看緣分吧！我要先到村中一趟，你們要跟我一起嗎？”
淩影之輕輕搖頭，拱手道：“我們就不去了，這件事情就有勞吳師兄了。”
吳起爽快的大笑幾聲，抱拳道：“那我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二人相送，也是道：“後會有期！”
隨著三人先後離去，這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在他們之前走進走出的那條右側小道上，像是突然下起了雪來。隨著雪花的越來越近，一道白色的倩影坐在了剛才的那塊岩石上，望著夜空下北方的兩道光芒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