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雪曼寒的決心
妙羽峰，上玉宮。
或是因為妙羽峰上皆是女子，使得高大莊嚴的上玉宮少了幾分道家氣息，反而是多了幾分女子閨房應存的影子。因處深夜，坐落於此的上玉宮好似於百忙之際閑暇抽身與夜色洽談，宮內微弱的燭光輕輕搖曳似是在與外麵夜色遞話。當然，這一切也隻是從外麵看到的景象。
“師姐，我先進去了！”門前，雪曼寒看向身邊。
“好，那我先回去了！”唐雅怡輕輕點頭轉身離去。
“師父！”雪曼寒立於門前輕輕呼喚。
“是曼寒來了嗎？”門內傳來了宛沁的聲音，“門沒鎖，你進來吧！”
雪曼寒推開房門，眼簾之內無一人或是一物。
“師父。”她又輕喚。
“來裏屋！”宛沁的聲音再次傳來。
天藍色的倩影緩緩向前，惹得左右側方的燭光如一葉扁舟，稍作掙紮後又是歸於了平靜。穿過大堂，但見一縷青煙蔓延空中，沁入心扉又覺空靈有餘好似冥想一般視若無物。大堂之後，又有一道幽香隨之而來隨她而去，順著未曾關緊的房門彌漫諸峰之間。行有百步之遠，便見一麵薄簾垂落地麵，此簾對麵，一個呈現入定姿勢的身影以背麵向。
“師父。”雪曼寒屈身恭敬。
“你來了！”宛沁淡淡回應未曾轉身。
“師父。”雪曼寒眼露迷茫，“不知師父深夜喚徒兒來所謂何事？”
“你還記得當初從大荒山歸來之後……”宛沁終於是睜開了眼睛但依然背靠著，“你在苦情樹下曾向為師提起的那件事嗎？”
“嗯？”雪曼寒愣了一下。
“曼寒。”宛沁將身子轉過，一直都不容歲月所玷汙的臉龐終於是變得有些憔悴。她像是在輕歎像是在輕吟，一雙眼睛盯著雪曼寒看了片刻，終於是道，“你真的打算放下《天寒訣》？”
“師父，徒兒……”雪曼寒又驚又喜，欲言又止，“徒兒真的可以嗎？”
“如果為師說不可以呢？”宛沁反問道。
“徒兒不懂師父所言何意！”雪曼寒輕輕搖頭。
宛沁歎了口氣，惆悵道：“曼寒，你是五行至陰之體，更是天生五行至陰之體！這種體質百年都難得一見，你應該比為師都要清楚其中的含義。想我天道門中，也隻有《玉.女訣》中的心訣《天寒訣》方能與你體內的陰寒之氣交相呼應取長補短。而且，你從小便修煉《天寒訣》，時至今日已經有數十年之久，如果真的要放下也不是不可能，但可能會讓你的修為倒退一大截，更有甚者，會直接影響到你以後的修行。”
“徒兒知道！”雪曼寒輕聲回應。
宛沁搖了搖頭，勸道：“曼寒，你的天資是為罕見，曆數我整個天道門能與你相比的不過數人而已。而且你經過上次在問天閣頓悟，《太上無極道》已經修煉到了第五層，如果你真的想要放下《天寒訣》，或許會讓你在問天閣中的頓悟瞬間化為流水揮之不來。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師父。”雪曼寒異常的平靜，“徒兒想知道《天寒訣》的最後一層，所謂的“絕情”是為何意？”
“絕情！”宛沁哀歎數聲，“絕情，絕情，絕心中之情！”
“絕的是哪部分的情？”雪曼寒抿了抿粉唇。
“是……”宛沁想說又不想說，隻是道，“曼寒，你可知道當初雲川祖師悟出《玉.女訣》便是專門為門下女弟子所悟？”
“嗯！”雪曼寒點頭不語。
“《玉.女訣》的精髓在於“玉.女”二字！”宛沁委婉道，“然，玉.女二字卻也需要自行捉摸！雲川祖師雖然為門下後世女弟子鋪好了道路，但至於怎麽走還需自己的抉擇。而在抉擇的過程中，便有類似於《天寒訣》的心訣呼之而來。”
“嗯？”雪曼寒眉頭輕蹙，“師父的意思，是《天寒訣》乃徒兒自己悟出來的，而不是《玉.女訣》中本來就有的心訣？”
“確實如此！”宛沁點頭。
“那為什麽小的時候師父卻告訴徒兒，《天寒訣》是《玉.女訣》中諸多心訣的一種？”雪曼寒詫異道。
“為師當初的確是欺騙了你！”宛沁有些歉意，“當為師知道你是天生五行至陰之體時，便無意讓你修煉《玉.女訣》，但後來你還是偷偷修煉了。既然你已經修煉了，為師也無意再去告訴你其中細節。直到你那天笑著對為師說，你悟出了心訣，為師便已經知道，這條路是你自己的選擇，又或者是上天為你選擇的。”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雪曼寒苦澀一笑。
“這些天來，為師一直都在猶豫告不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宛沁幽歎道，“百般思量之下，還是決定告訴你，畢竟你的心已經開始動搖，如果還要繼續將《天寒訣》修煉下去，為師擔心的身心會承受不了。雖然為師不希望你放下《天寒訣》，但也不忍每日看到你心傷拂麵漸瘦佳人的模樣。所以……如果你真的決定了，那為師便用我天道門奇術，將你體內因為修煉《天寒訣》的陰寒之氣排出體外。”
“師父，你還沒告訴徒兒……”雪曼寒的身子有些顫意，但仍然平靜問道，“絕情二字，絕的是哪部分的情？”
“琴瑟之情，鸞鳳之情！”宛沁沉思許久終是開口，臉上的神色似是痛苦流轉不忍再說，但她……還是說出了口，“男女之情！”
聞言，雪曼寒的身子一陣不穩險些跌倒。
她的目光輕盈伸展翅膀隨風而去，但紫月山何等之大，她的目光似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找不到往返前進後退與否的道路。不知是不是她的心意所決定，也不知是不是清風將她的目光流放，就這麽輕輕的，靜靜的落在了問天峰頂，或者說是落在了問天峰頂的問天閣中。
“嗯？”
問天閣內，淩影之突然醒來仰頭看天，望著與之前一般無二的景象，他自嘲一笑原是錯覺。他本想繼續入定，不曾想，這突然的醒來就好像一個魔咒一般，竟惹得他的心有些煩意。
“怎麽回事？”他雙眉緊鎖甚為困惑，無奈之下隻得起身。
他的目光，順著問天閣頂的半盞虛空投向遠處，他好似在尋找好似在追憶。目光所及之處，無不是漆黑一片，但就在如此漆黑的夜空下，他竟然感覺到有一些熟悉又有一些溫暖的感覺傳來。就好像，一直有一個人都在默默的注意著自己，默默的為自己祈禱為自己帶來柔意。
“師姐。”淩影之心中一動，嘴角微微一笑。
妙羽峰，上玉宮。
雪曼寒頓然驚醒！
“曼寒，你想的怎麽樣了？”宛沁問道。
“徒兒決定了！”心中好似千萬縷情結將她困住無法脫離，伸手可及之處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或許站在遠處默默觀之也算是一種好意吧。雪曼寒用牙齒咬了一下下嘴唇，許久之後方道，“師父，既然徒兒已經選擇了這條路，那徒兒……甘願一直走下去！”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宛沁又是問道。
“徒兒……”雪曼寒深深的呼吸數次，像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想清楚了！”
“也罷，也罷！”宛沁彷徨道，“曼寒，如果你真的能放下心中牽掛的那個人，或許為師今日暫且還會相信你的話。如果你真的無法放下，那今日你和為師之間的談話，就當做是師徒倆的一番閑聊吧！”
“徒兒真的想清楚了！”雪曼寒的臉上露出幾絲堅毅，雖然她的身子已經不再微顫，但她藏於身後的雙手卻是將她出賣，“師父真的不用再替徒兒擔心了。”
“既然這樣，那為師也不再多言了！”宛沁暗暗搖頭，“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別忘了明天一早和你師姐一起去往靈越峰精通劍術！如果掌門也在的話，你就說為師身體不便無欲前去但請見諒。看到你冰師姑時，讓她有空常來妙羽峰坐上一坐，姐妹兩個已經好久沒見了。”
“徒兒領命！”雪曼寒應聲。
“去吧！”宛沁閉上了眼睛。
但聞步伐遠去，宛沁的眼睛又緩緩睜開。望著遠去不再的身影，她的一雙眼睛裏時有淚花閃動不知心係何人。或是百般無寥又感心中苦澀入定不得，她又起身緩入窗前望天發呆。有那麽一瞬間，她好像是笑了一下，但也僅此如此。
“問世間，情為何物？”她垂頭歎息不止。
問天峰，問天閣。
之前的悄然一逝似乎並沒有引起淩影之的不適，在他短暫的休整之後便又繼續入定。看其麵色紅潤有餘嘴角掛笑，眉心深處似有秋意抿前茫暑將過。心意勾勒之處，輕啟的嘴唇微微抖動輕聲念到：
“既常清淨，及會其道……”
道家聖言多一則多一，少一則少一，不多不少是為聖言。《太上無極道》本天道門雲川祖師於水中老龜身駝石碑所悟，悟的出多少，便全部毫不保留的給予後人。但至於後人能否悟得其中玄妙，便隻能看他們自身的悟性。
“與其道會，名為得“道”！”
數字初成，已入定中。無論遠觀還是近看，都難以再察覺到他的呼吸半點。平坦的胸腹不再起伏，靜夜下的衣著卻是無風自動，好似所有的一切都宛若夢境真假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