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廟宇
時間輾轉,一瞬七日。
這七天來,雪曼寒一直緊緊的跟在淩影之的身邊幾乎半刻都不曾離開,而他們二人也幾乎沒有休息全程都在向著北方禦空飛去。想想他們在下山之際仍處於夏末炎熱季節,而眼下卻有初秋涼意圍繞身旁,再加上二人長時間的趕路,使得他們的臉色都有些不好。淩影之還好一點,但觀之雪曼寒,原本就有些冰冷的臉上像是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寒霜鮮有血色。然,她卻沒有半分的怨言,一直都默默的跟在淩影之的身邊,更是沒有再提及一分此行的目的何許。
這日傍晚,二人雙雙落下。在他們的不遠處有一條羊腸小溪橫流穿湧,溪水清澈晶瑩剔透,有過凹處小潭但也不過膝蓋深淺,便是這僅有的小潭深處,則是有著數條魚兒自由遊動多增樂趣。距離小溪百十步之遠的位置,有一件破舊到連遮風擋雨都恐難行的廟宇坐落在地。其內到處,無不都布滿著厚厚的灰塵與相互疊繞的蛛網,看樣子也是有些歲月了。
小溪邊上,淩影之將手折成船狀捧了些溪水解渴,雖然溪水有些冰冷但滑過喉嚨的瞬間,卻也將幹涸好似火燒的炙熱盡皆褪去。望著坐在自己身後一言不發的雪曼寒,他用手捧了些溪水欲要送去,但他不過剛剛起身又覺不妥,隨之將雙手散開讓溪水順流而下。
水流和水流碰撞的聲音總是如此耐人尋味,聽在耳中,似乎連自己的味蕾都有了一些感覺。就好像一碗陳醋放在自己的麵前,雖然不曾入口去品嚐其中滋味,但通過鼻下帶給舌尖的酸意卻是滿滿的,像是裝滿了一個大罐子一樣,就這樣鬆著口對準著自己的心。
身後,雪曼寒看了他一眼,雖口中不甚幹渴但還是移步過來伸出纖纖玉指放入溪水當中,偶爾的還會沾些水來滋潤一番自己的唇齒。一個不小心,一襲天藍色的衣角悄悄的落入了水中。不等她伸手去拉,身旁的淩影之便在第一時間將衣角撈了起來,又見上麵沾著水漬,又是在空中甩了幾次。
看到這裏,雪曼寒笑了一下。
“雪師姐。”淩影之將衣角放在自己的手上免得再次落入水中,看著身邊人兒多了幾分的憔悴,他的心裏有些不忍又有些難受。他看向她,用一種歉意的眼神望著她,“雪師姐,真的對不起,害得你跟我一起受苦受累!”
“我沒事。”
了了幾字,雪曼寒說的是如此輕鬆自然,就好像此次一行是她主動提出來的一般,不過片語之間,似乎便包含了她所有的意願。或許,有的時候,有些話,根本不需要說太多。又或許,即便是不曾言語一個字,隻要一個眼神便已經足夠了。而這一切,她卻都做到了。
看著她,淩影之卻有些不敢直視,小心的將自己的目光移開停在不遠處的廟宇上。他道:“雪師姐,我們已經走了這麽久了,你為什麽不問問我此行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無需去問。”雪曼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有些笑意,“我想,既然我已經和你一起來了,你便一定會告訴我的。師弟,你說對嗎?”她將目光收回,再次看向淩影之。
“嗬嗬~”
感受著雪曼寒投來的目光,淩影之卻佯裝不知依然目視前方。也許,他已經看到了那人的眼中閃過一絲期許,也許,他已經看到了那人的眼中又閃過一絲失望。但為什麽,不過是輕輕的一笑之後,而他,卻遲遲不再訴口身邊人兒?
雪曼寒終將目光移開,再次的定格在那裏的廟宇,緩聲詢問:“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淩影之沒有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起身遠眺西方,指著手,道:“雪師姐,我們沿著大荒山的方向一路向北行至此處,你說,紫月山脈是否在這裏的正西方向?”
雪曼寒未曾出聲,似乎,這已經是她的答案。
淩影之苦澀一笑,又道:“雪師姐,今晚要先委屈你一下,我們便在前麵廟宇過上一夜。待到明日,我們再一同趕往落霞山。”
“落霞山!”雪曼寒呢喃一聲,又是詢問,“你此行的目的便是前往落霞山嗎?”
“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淩影之回答,停留了好長時間,“等到了落霞山之後,我便把一切全部告知雪師姐。”
“好!”多麽簡潔的一個字。
淩影之終是看向雪曼寒,但見她已經起身向著不遠處的廟宇輕身走去。望著這道向前卻又給人不曾移步的倩影,他看了很久,很久。似乎,這種感覺也在另一個人的身上感受到,也在另一個人的身上看到背對著自己如此美的身影。隻是現在,此時此刻,那人卻不在自己的身邊。在自己身邊的,便是剛剛坐在這裏依然留有一絲香味的她。
有秋來襲,多風多雨。
破舊的廟宇當中,一堆篝火徐徐燃燒映襯著旁邊二人的臉龐,也帶走了他們體內和體外的種種涼意。廟宇之外,有雨依稀灑下,有風透過潰爛的牆壁吹在他們的身上,使得剛剛暖和一些的身體再一次的變得冰冷起來。但為什麽在如此糟糕的環境之下,他們二人之間依然是停留有一人的位置?他們,是在給何人留下?
淩影之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起身走到雪曼寒的身邊披在她的身上。待他坐下,二人之間已不見那一人位置的空隙,各自身上被風鼓起的衣襟也在悄然的碰撞著。就像是他們麵前的這堆篝火一樣,其中有些火星迸出又有脆響回畔,似乎,之前的某些東西正在這一刻開始了燃燒,雖不劇烈但卻柔和。
“天太冷了,別著涼了。”淩影之這麽說。
“那你呢?”
淩影之用手指著自己,有些堅定,道:“別忘了,我可是男子漢。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你是我的師姐,我是你的師弟啊。”淩影之笑著回答,像是無心有些無謂,“雪師姐跟著我已經受了這麽多的苦,我怎麽可能還會容忍風雨將你欺負。”
“嗬嗬~”雪曼寒被逗樂了,反問著,“風雨怎麽就欺負師姐了?”
“這個嘛……”淩影之有些窘態不好回答,抓耳撓腮一陣後若有所思,“總之不能讓你生病了就是。”
看著淩影之的樣子,雪曼寒仿佛看到了當初第一次和他見麵的場景。那個時候的他比現在還要滑稽,但現在的滑稽當中卻帶給了自己很溫暖和舒適的感覺。她本想將身上的外衣歸還給淩影之,但雙手觸碰到外衣的時候卻是向下拉了一些緊了一些。
看到這裏,淩影之鬆了口氣,又感外麵風雨愈來愈大,歎道:“也不知道這雨什麽時候可以停……”雪曼寒本欲出聲接話,但淩影之的下一句話卻將他打住了,“也不知道師姐現在有沒有回到天道門。”
“放心吧。”雪曼寒將想要說的話咽進肚中,一雙清亮眼睛像一潭湖水突然掉入了一顆石子一樣泛起了幾道漣漪。她加以安慰,“有凝師弟在霏兒妹妹的身邊,他們一定會沒事的。”
“我也這麽覺得!”淩影之抱著希望,眼中有些思念,“也不知道阿紫現在怎麽樣了,真想它啊!”
“就是當初“會武大試”的時候……”雪曼寒回憶道,“霏兒妹妹懷中抱著的那個奇怪生物嗎?”
“對啊,就是阿紫!”淩影之來了興致,重新擺了一個姿勢,侃侃道,“雪師姐,你知道嗎?阿紫可不是普通的生物,而是傳說當中的铩羽,就是上古異獸“五凶”之一的铩羽。”
“铩羽?”雪曼寒的思緒被吸引了過來,驚奇道,“不會吧?上古異獸不都是存在傳說當中嗎?難道世間真的有它們的存在?”
“就知道雪師姐不敢相信!”淩影之懷念道,“起初我也不相信,最後還是凝師兄跟我說的。記得以前還在巫族村落的時候,也是像今天一樣下著雨,隻是那時的雨要比現在大得多。在我告訴師姐關於阿紫的身份時,她也像雪師姐這般大吃了一驚呢!”
“哦!”雪曼寒回了一個字。
淩影之繼續懷緬,絲毫沒有留意到身邊人兒的神色有些不對,依然在不停的說著:“當初,在我從落霞山逍遙峰上墜下時,如果不是得到阿紫的幫助,現在的我可能早就骨爛枯草中了。阿紫,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啊!”雪曼寒驚了一聲。
“不說了,不說了,都是一些往事了。”淩影之擺擺手,搖著頭歎氣了數聲。
看著他的樣子,雪曼寒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待她隨意的向門外撇了一眼時,驚訝的發現,有一個身披蓑衣拄著拐杖的駝背老人正冒雨向這邊一瘸一拐,一蹦一跳的走來。微愣之下,她忙喚了淩影之一下,道:“淩師弟,你看外麵!”
“嗯?”淩影之疑惑,伸頭向外看去。等到門外老人的身影越來越近時,近到依稀的可以辨認出他的些許樣子,一抹帶著撼意與迷茫的驚訝突然從他的眼中迸出,慌張舉起的手掌也變得有些顫抖,口中更是吞吞吐吐搗鼓不清的在說著什麽,“是他,是他,是他!”
“他?”雪曼寒驚疑未定,門外老人卻已走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