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九幽
飛了多久了，掉了多遠了，她還好嗎？
“雪師姐~”
淩影之任由自己向下落去，一雙手臂緊緊的抱著雪曼寒的柔軟身子。此時此刻，他的臉距離雪曼寒不過一指來寬，他的鼻尖多次觸碰到懷中人兒，他想要避開，但又擔心自己的手臂因為無力而讓她與自己分離，不得已，他隻得依著如此親密姿勢隨意滑落。
“不知道師姐現在怎麽樣了？”
佳人在懷，伊人為伴，不知道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夢想，更何況是雪曼寒這等絕世傾城之貌。然，他卻沒有一點的世俗想法，對於雪曼寒，他一直都保持著一顆尊敬的心。這一刻，他的目光雖然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臉上，但他的心裏，卻是一直都在牽掛著另一個人。
一個人，在什麽時候才不會讓自己的心因為身旁的紅顏而紊亂？當你真的想念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思念那個一直充滿你內心的那個人，你才可以做到如此平靜。即便你已身將死去，即便你已孤身一人，隻要你想到那個人，無論何時何地，無論處於什麽境地，你依然可以做到微微一笑，依然可以在心裏問上一句，“你現在還好嗎？”
“雪師姐，快點醒來吧！”
我說過，即便是我死了，都不會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如果你不想讓我隨你而去的話，那你就快些醒來吧！現在，師姐和凝師兄已經出去了，想必也應該安全了，唯獨你我依然陷入絕境雖生猶死。可能你不知道，窮奇這個妖人曾說過，惡魔血池下乃是無底深淵直通九幽，那裏可是死靈的聚集之地。你說，如果我們真的抵達了傳說當中的九幽，又僥幸的從死靈手上逃了出去，我們會不會穿過九幽之界，到達世人不以為真的閻羅殿堂呢？嗬嗬，可能會吧，也可能不會吧！
雪曼寒依舊熟睡著，鼻下傳來的溫熱氣息不斷的撲打在淩影之的臉上，聞著淡淡的清香縈繞鼻腔直達腦海，這一刻，他好像想起了自己擁抱師姐的時候，這一刻，他突然變得輕鬆起來，也是在這一刻，他看向雪曼寒的眼神多了一絲迷離。他笑了，嘴角處微微上揚，就這樣輕輕的笑了一下。
或是感覺到了一些疲乏，他終於是閉上了眼睛，但他的手臂依然是死死的抱著雪曼寒。而他，也錯過了天地之間最美的一道風景。這道風景，掩蓋了身邊流淌的風聲，掩蓋了身下如小溪輕逝的靜賴，也掩蓋了心中始終保持著的平靜。
人兒的睫毛，跳動了一下！
時間靜止了嗎？為什麽會感覺到正在向後飛逝？
下落停住了嗎？為什麽會感覺到正在向上飛去？
許久，許久，淩影之再次醒來。
他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去看手上的“幻靈”有沒有掉落，而是將目光投向自己的懷中。看著這張玉臉埋藏在自己的脖間，聽著從她的心中傳來的禱告，他又是笑了。
“這是哪裏？”打量著四周的一片陰沉，好似從薄幕之後看到了許多“人”的身影向他招手，宛如置身在一條熱鬧的街道上尋著自己喜愛的人。淩影之沒有一分的膽怯，反而是自嘲一笑，又像是在與雪曼寒對話，“這裏就是所謂的九幽了嗎？”他凝神看去，透過薄幕，他終於看清楚了這些“人”的樣子。
見過蛆蟲湧動的場景嗎？
見過長蟲翻滾的畫麵嗎？
在他的四周，凡是視野所能捕捉到的地方，無不是漂浮在空中的“人”，它們有男有女，又老有少，有的幹脆分不清楚是男是女或老或少。放眼望去，這些“人”中，幾乎沒有一個完整的身軀。要麽少了上半身，隻用雙腿便肆無忌憚的在空中胡亂奔跑。要麽少了下半身，隻用雙臂支撐著身體四處逃逸。還有的就像豎著被大斧劈開了一樣，一條手臂，一隻腿，一條眉毛，一隻眼睛，半邊鼻子半張嘴，正呼啦啦的向風一樣輕輕飄去。
唯一的共同點，便是他們的身體都是呈半透明狀，有些虛無，有些縹緲，但卻不失真實！
“九幽……”淩影之的臉上依然不見有一絲的膽怯，反而會從心底生出一些悲天憫人的莫名情緒。他繼續四下看去，欲要深入再探真容，口中也是輕輕呢喃像是朗誦，“九幽死靈，怨念所化。好食人精，喜尋寄主。隻待重生，再世為人。欲要克之，須以其身……欲要克之，須以其身……”
伴隨著他的目光傳達到每一個角落，安靜如夜的死靈們頓時變得活躍起來，有些好奇心甚重者更是不畏於他爭相而來伴之左右。有的用自己的鼻子嗅上一嗅，有的伸出舌頭舔舐著空氣，有的直接上手胡亂抓摸，有的抬起雙腿然如太空漫步……一開始還隻是數隻，隨著圍觀者也愈來愈多，一些膽小的死靈也開始挪動身體跑將過來。
而淩影之，便儼如一塊絕世寶物一般，爭相的經過每一個人的手掌，然後又戀戀不舍的傳到下一個的手上。而前一個人依然是伸出腦袋不甘的望著，再將沾滿寶物的手放在鼻下，企圖去嗅到一絲寶物的氣息來充斥自己的心肺。
“雪師姐，別怕！”
“幻靈”突然之間亮了一下，就像在一個漆黑無比的房間中，一個伸手都不見五指的黑暗下，一隻螢火蟲悄聲無息的闖了進來。正從夢中驚醒的你，在睜開眼後看到從眼前飛過的光點，你是否會心生好奇想要將他抓在手上？又或者心生畏懼將自己的腦袋蒙在被下安心祈禱？
顯然，這些死靈是後者！
它們開始驚慌失措的四處逃散，好像看到，好像嗅到，好像感覺到了比它們還要可怕的東西。沒人知道它們是不是因為“幻靈”的亮光而害怕，隻知道它們已經從淩影之的身邊逃竄出去，又重新的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在黑暗下瑟瑟發抖。
不知為何，在這突然的一幕之後，淩影之感覺到自己的腦袋一陣昏沉，就好像被人用大錘從身後猛地敲打了一下。他想要穩住想要控製想要不讓自己暈厥過去，然而，這股昏沉的眩暈感愈來愈列，就像一個恐高者從萬丈之上透過雲層望向大地。
他，終於是睡了過去，隻是他的一雙手始終都不曾分開半毫！
“幻靈”在亮了一下之後又重新歸於了平靜，爾後又變得有些暴躁，在幾番掙脫之下，竟然是順利的從淩影之的手上飛了出去。它長出了翅膀，一對有著鮮紅血色的翅膀，就像是秋後的一片枯葉從樹梢處緩緩落下。沒有所謂的聲響，沒有所謂的震撼，有的，便是淡淡到不會讓人引以注意的平淡。
在如此廣闊的空間裏，這片枯葉，像極了一隻血色的蝴蝶一樣，正輕輕撲打著翅膀圍繞著二人的身體不斷飛舞。它好像在呼喚，又好像在悲鳴。不知是一圈還是兩圈，從它的翅膀下生出了數以萬計無從估計的螢火之光，幾乎可以照亮周圍的一切一切。而這，便是當初淩影之跌入逍遙峰底時，承阿紫指引穿過層層石門於一山洞當中看到的情景。相比之下，現在的畫麵多了幾分肅穆而少了過去的幾分安詳。可惜的是，淩影之卻是看不到了。
伴隨著無數的螢火之光向四周蔓延，四周的死靈皆停止了動作，紛紛相互依偎在一起像是叩首膜拜虔心祈禱，從每一雙眼睛當中，皆是流露著幾分畏懼而不敢表現的神色。順著它們的目光看去，這隻血色的蝴蝶好像是累了，好像飛不動了，兩根血色好似繩索從他的翅膀上緩緩生出，又緩緩的捆在淩影之的身上。隨著翅膀的舞動，便帶著二人向遠處飛去。
如果時間可以停止，我希望這一刻會是永恒，我希望永遠躺在這個溫暖的懷抱中，不用去理會這世間的諸多不是，也不用去理會別人哪怕是她的奇怪目光。我想要的，其實並不多，我想要的，不過是在遠處靜靜的看著你便已知足，哪怕你牽手的人兒不是我，我也會流下淚水在心中為你祈禱，然後在轉身之後留下一道餘香，告訴你，我曾在這裏出現過！
或許，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待你入夢十分的時候，你不會去留意自己一直不曾關閉的窗戶，因為你喜歡午夜下的月色可以帶給你安慰，喜歡這種冰涼的感覺會讓你很舒服。於是，在你的夢裏，終於出現了你一直想見但又不敢去見的人，雖然不過是一個背影，雖然不過是被夕陽包圍下的背影，你甚至無法從身後看清她的樣子，但你卻發了瘋一樣向她跑去，在她的耳邊輕輕說，“是你嗎？”
她，醒了。醒了多久了？好像很久了。為何不起身，好像起不了。為何不喚身邊人，好像舍不得。為何舍不得？沒人知道，隻有她一人知道。或許……就連她也都懵懵而懂吧，又或許……是埋葬在她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在隱隱作祟，即便她不想也不願，可……
雪曼寒將環繞過自己身子的手臂費勁移開，但是她用盡了所有力氣，也不過扳開了兩隻手指，而當她鬆下身子懈了力氣後，他的兩隻手指再一次的落下。
“淩師弟，醒醒！”她輕喚，但，沒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