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兒未歸
旦日，天不曾亮，眾人醒來！
或感於昨夜月下獨談猶如夢境，凝亦水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了淩影之的身上。
“凝師兄，為何這樣看著我？”淩影之微微一笑。
這份笑容，還是同小時候一樣那麽率真直接，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爛漫。但是看在凝亦水的眼中，卻覺得如同夢幻一般有些虛無。恍惚間，他不再以為昨夜月下獨談乃是夢境，而是確確實實真真切切的夢。
“沒什麽。”他輕言。
淩影之輕點額頭不以為意。就好像，他已經完全不記得昨夜或者某天對他說過的話，又或者，從始至終他都不曾記得也不曾忘記！
荒郊野外條件貧苦，初從睡夢中醒來的眾人都顯得有些憔悴有些落寞，各個也都一副無精打采戰後歸來欲養其身的惰意。即便是一向以打坐入定便是將睡的佛門弟子，初醒之後的知初和知音二人，他們的臉色也不盡人意略顯滄桑。在各自坐起運氣調整一番之後，又是兩兩相視心有靈犀一笑，這才陸續起身站了起來。
“呼~”南宮雨霏捶著發酸的香肩，卻是輕歎，“今天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淩影之不解其意，笑道：“師姐，能夠離開應該歡喜才對，你為何還要如此歎氣？”
“姑娘家的心思哪容的你過問！”南宮雨霏白了他一眼。
“額~”吃了個閉門羹，淩影之訕訕一笑看向雪曼寒，“雪師姐，我這個師姐所言何意？”
“霏兒妹妹說的沒錯！”雪曼寒輕輕看了他一眼，一張玉臉之上有紅暈來襲又瞬間即逝，“姑娘家的心思你還是不要過問了，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
“這……”淩影之一陣無奈，隻得求救凝亦水，“凝師兄，二位師姐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啊？”
“我哪裏知道姑娘家的心思！”凝亦水一盆涼水澆了過來。
“奇怪了！”淩影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嗬嗬。”申屠滿神秘一笑，湊了過來，“淩小兄弟，你就別胡思亂想了！”
“額~”淩影之更顯迷糊。
岩洞之外，暗淡天空，雖有殘月當空數粒星辰，也有慘燭之光緩緩灑下，卻依然不曾將陷入沉睡的大地悄然喚醒。細細想來，眾人下山當逢夏暑又值暑夏之末，幾經輾轉至今以有一月有餘，今日得以啟程返回倒也樂哉！
“雪姐姐。”南宮雨霏看了身邊幾人一眼，又悄悄在雪曼寒的耳邊碎聲碎語，“陪我先出去一趟！”
“你啊！”雪曼寒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看向幾人，“諸位先在此處稍等片刻，我陪霏兒妹妹出去一趟！”說罷，二人即向洞口走去。
“我也去！”淩影之欲要跟上。
“哎哎哎，淩師弟。”凝亦水趕緊將他一把拉住，輕嗔道，“還嫌鼻子上的灰不夠多啊，人家姑娘家家的事情，我們還是別操心了！”
“可我心中一直有些不安……”淩影之沉吟道，“我擔心師姐她們會出什麽事情！”
“放心吧！”凝亦水安撫道，“她們應該不會走太遠的，你呢，就安心的待在這裏吧！”
“好吧！”淩影之緊盯著洞口不敢有絲毫的偏移。
時間流逝，已經一炷香。
“怎麽回事？”淩影之有些急意。
“先別急。”凝亦水眉頭皺起，“再等等！”
又是一炷香，依然不見二人歸來跡象，洞口所見視野當中也絲毫不見有粉色或者天藍色的身影。
“我出去看看！”淩影之二話不說直接跑了出去。
“滿叔，你們在此等候！”凝亦水拔劍追去，“我們速速歸來。”
但見一人接一人的離去，申屠滿有些坐立不安，轉身道：“二位師父，我們一起去吧！”知初二人點頭過後，遂與他一同前往。
“師姐，你們在哪裏？”
岩洞之外百步附近，淩影之放聲大喊。回聲不斷，空穀流轉，疊音一重接著一重返了回來。他的心開始如熱油準煮沸般焦灼，腳下步伐亦如身居巨浪船舶之上無法自立，一雙滿是憂心和焦躁的眼睛慌亂的掃過身邊的每一處地方。
“淩師弟！”凝亦水追了上來，在他的身後正是申屠滿等三人。
“凝師兄，滿叔！”淩影之忙道，“師姐他們一定是出事了，我們分頭去找！”說完，也不等身後幾人有所回應，便匆匆向前跑去。
“凝小兄弟，快點追上去！”申屠滿向凝亦水招手，“這岩洞附近多空曠平地，兩個大活人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憑空消失的。你跟隨淩小兄弟向正北放心去尋，其他三個方向便交給我們了。記住，無論找的找不到，半個時辰之後，我們一定要返身回來在此會合！”
“知道了！”凝亦水轉身追去。
“二位師父，我們走！”申屠滿隨後跟上。
岩洞正北，已有數裏之遠！
“師姐，你們到底在哪裏啊？”
淩影之就像丟了魂一樣，漫步止境的一路狂奔。無論是從他耳邊掠過的輕風，亦或是雲端之下吹襲而來的大風，其中夾雜著的無一不是他的吼叫。聽在心裏，仿佛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鮮血正在停止流淌，正在快速的凝結在一起。
“淩師弟……”凝亦水終於趕上，從身後一把將他拉住，“這樣找下去根本不是辦法！滿叔和知初師兄他們已經往別的方向去找了，或許他們已經找到了也說不定！”
“不可能！”淩影之一把甩開他的手，指著身後一頓大喊，“凝師兄，你仔細看看這附近，除了岩洞的正北方向，其他三個方向幾乎沒有一點可以遮攔的地方。師姐她們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閻煞殿的人將她們抓去了。”
“淩師弟，你冷靜點！”凝亦水突然吼道，“即便是閻煞殿找到了我們的下落，但你想一想，雪師姐和南宮師妹的修為何等之高，更何況雪師姐還手握魔劍“藍蝶之淚”，即使是閻煞殿主親自出手，也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將她們抓走。”
“那你告訴我，告訴我啊，告訴我師姐她們現在在哪裏？”淩影之已經有些瘋狂，更是對凝亦水一陣大呼小叫，“你倒是告訴我啊？”
“我……”看著淩影之發瘋的樣子，凝亦水深呼吸口氣，“我不知道！”
“不知道？嗬嗬，不知道？”久違的黑氣終於在淩影之的眉間重新閃現，被他握在左手上的“幻靈”也不經意間閃爍了一下，一雙本如輕泓的眼睛中也突然有血色流轉，“凝師兄，難道你追上來就是要對我說不知道嗎？現在師姐她們生死未卜，你竟然還要在這裏耽誤我的時間，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們死去嗎？”
“淩師弟，你……”
感受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愈烈怒氣，凝亦水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驚愕過後又猛地驚醒過來，不敢相信的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眉間有黑氣翻湧，眼中有血色飛舞，身上各處亦有怒氣滔滔不絕，還有視自己為敵人的冰冷陌生的眼神……這，還是自己的師弟嗎？
“淩師弟！”望著前方漸漸遠去的身影，凝亦水連忙跟了上去。
“別再攔我……攔我……攔我……我……”
青黑色起，血光衝天，怒氣震地。
前方的淩影之不曾停下不曾轉身，抬起的左手不過是向後輕輕掃過，一陣颶風突然自四麵八方橫掃而來化作龍卷突兀襲去，一股股嗆人的刺鼻腥味隨之而到彌漫著他頭頂的整片天空。
“叮~”
劍鳴聲起，白光肆意，滅魂出鞘！
正欲上前的凝亦水瞬間穩住步伐，手上的“滅魂”不等他親自拔出便獨自出鞘徘徊頭頂，一大片的白色聖潔光芒自劍尖處，自劍身中快速飛離，在他的前方凝結成了一塊透明的屏障！
“休要煩我！”爆喝傳來，颶風卷過。
“淩師弟，你冷靜啊！”勸聲無望，劍鳴再起。
“轟~”
一聲悶響，颶風與屏障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初次接觸的那一刻，颶風猶如萬裏平原之脫韁野馬，屏障如萬丈冰山之厚重玄冰。颶風為矛，屏障為盾，竟也誰都奈何不了誰！
“淩師弟，你能不能告訴師兄，你到底怎麽了？”
凝亦水撕心裂肺的大喊，欲要伸手接過“滅魂”的手也落了下去。透過麵前的屏障，透過不曾減弱的颶風，他一直都在安靜的看著。
“我怎麽了？我怎麽了？”淩影之終於停下身子將頭低下。
“小影。”輕喚傳來，他看到空一心向自己招手，“抬起頭來！”
“師父！”淩影之頓時跪倒在地，又是哭又是笑，“師父，徒兒又看到你了。”
“小影。”空一心深深的歎了口氣，“你太讓為師失望了！”
“師父，徒兒做錯什麽了？”淩影之用腦袋磕著地麵，“還請師父明示！”
“難道你忘了師父對你說過的話了嗎？”空一心不斷歎氣，身影也漸漸遠去。
“師父，師父，不要走！”淩影之爬了起來欲要追去，但在下一刻，他卻突然停在了原地，口中不斷重複著一句話，“記住，不要輕易動怒，千萬不要讓你的心智被你體內的東西控製住……”
“師父，對不起！”
他轉身，眉間黑氣隱匿，眼中血色褪下，身上怒氣也無影。他緩緩走向凝亦水，每走一步，颶風便弱了一分，當他走到凝亦水身前時，颶風已經歸於了平靜。
“凝師兄，你的師弟回來了！”他笑了一下，然後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