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鬼幽府主
他轉身！
相貌平平如當街小販，如若將他放在滿街的行人中，一眼看去絕不會在他的身上停留半許。略加頹廢的樣子，就像是日夜笙歌與美酒佳人為伴而縱欲不滿，或將睡去待得黎明時分，再將身邊佳人擁入懷中一醉方休……平凡，真的是很平凡，平凡到已經無法再用任何的語言去形容他，哪怕是想要找到一個美化他的詞語好像都無力而為。如果真的絞盡腦汁去說，那隻能用“鬼氣”二字加附於他。
在他所矗立的位置，好像是一小片已經無法與外界相融的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裏，不曾有風，不曾有雨，不曾有外界一切應有的事物。有的，便是令人感到深入骨髓的陰寒，這種陰寒，好像來自九幽界下的閻羅殿堂令人心瘮，就仿佛……就仿佛他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然而，就是如此的一個人，他竟然能夠眼含溫柔的望著眼前的人兒，對她說：“妹妹，有的時候，哥哥也是迫不得已，你還是先回去吧！”
“妹妹不會回去！”宮翎的眼中有淚花閃動，語氣已經些許輕顫，“哥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從小到大我都不曾求過哥哥一件事，這一次，就一次，妹妹求哥哥，放過小影他們吧，看在妹妹的麵子上放他們離去吧。無論哥哥打我也好罵我也罷，我都不會對哥哥有一分的怨言。”
“我的傻妹妹，你的心為什麽還在他的身上？”悲虹子仰天長歎，“他已經一百多年沒有來見你了，難道你對他的感情始終不曾有過動搖嗎？”
“就算是死，妹妹的心也都和一心哥哥拴在一起！”宮翎毅然道，“哥哥，我答應你，隻要你這次放過小影他們，我……我此生便不再去見一心哥哥！”
“隻怕你此生是再也見不到他了！”悲虹子淡淡說著，同時還有意無意的看了宮翎的身後一眼。
“他？”淩影之頓時覺得當頭棒喝，耳邊也不斷的嗡嗡作響，“他怎麽會知道師父已經仙逝？他又是從何處得知的？還是說，這不過是他隨口說的一句？”抬頭看去，那雙眼睛他永遠都不會忘。
“那就依哥哥所言！”宮翎沒有多想，“隻求這次哥哥看在妹妹的麵子放他們離去吧！”
“唉！”悲虹子又是長歎，用手輕拂著她的秀發，憐惜道，“妹妹啊，你怎麽這麽傻啊，你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哥哥。”宮翎突然變得安靜下來，“我知道你疼我愛我，不想看到我每日活在痛苦當中，也不想看到我日漸消瘦以淚洗麵……但是沒辦法，我的心早在一百年前便不屬於我自己了，我已經將自己的心放在了一心哥哥的手上，已經與他的心融為一體了。”
“即便我放過他們，窮奇這個老家夥也不會放過他們的！”悲虹子輕輕搖頭。
“哥哥！”宮翎鬆了口氣，“這麽多年了，哥哥的做事風格難道我還不了解嗎？既然哥哥已經決定放過他們了，就一定有辦法拖住窮奇他們！”
“你啊，唉~”悲虹子輕歎道，“隻要你真的開心，那做哥哥的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都無悔！”
“哥哥~”宮翎一把抱住了他。
“好了，好了！”悲虹子笑了一聲，“你帶他們離開吧，這裏就交給哥哥了。”
眾人聞言，又驚又喜！
“喂，你們墨跡夠了沒有？”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突然傳來。
“別理這個老家夥！”悲虹子溫柔的看向宮翎，“快帶他們離開吧！”說罷，便轉過了身去。
“走！”宮翎率先退去。
“好你個悲虹子，竟敢壞我大事！”窮奇被氣的拽耳撓腮，吼道，“你們快點去把他們攔住！”數千弟子紛擁而來。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吧！”望著數千之眾，悲虹子卻是暗暗傷神輕聲呢喃，“妹妹啊，哥哥這輩子恐怕就要敗在你的手上了！”烏瘴頓起，又有上千人滾滾而來，頓時與閻煞殿的弟子們撞在了一起。
“悲虹子，你這是何意？”亂戰之中，窮奇麵目猙獰叫囂道，“難道你對上古奇物真的就沒有一丁點的心動？現在回頭還來及，隻要我們罷戰追去，上古奇物定將落入你我之手！待到那時，我們定可滅了萬毒穀和雪月行宮，爾後再去滅了天道門等派豈不美哉！”
“上古奇物，嘖嘖……”悲虹子哈哈大笑，“確實是一個好東西啊，可惜……我對它不感興趣！”
“那你當初為何告訴我們天道門等弟子下山一事？”窮奇問過之後頓時醒悟，“原來你想要的果真不是上古奇物，難道……難道你想借機滅我閻煞殿？”
“懶得和你廢話！”悲虹子身形閃過穿過人群，有狠意流轉風中，“還有……再跟你說一句，凡是對聖女不敬的人都要死，就算是你窮奇都不行！”
“是嗎？”窮奇的一張老臉上皮肉橫顫，“既然如此，那就讓我領教一下鬼幽府的“鬼道”之術！”
大荒山，無名岩洞不遠處。
“我就送你們到這裏了！”宮翎停下了身子。
“姑姑，紅姐姐。”淩影之謝道，“這次真的是太謝謝你們了，如果不是你們，我們恐怕早就屍首異處了！”
“聖女大恩，我等日後必傾心為報！”雪曼寒幾人連聲感激。
“傻小子~”紅娘子嗬嗬一笑，看向宮翎，“妹妹，既然此事已了，你我就先回百花穀了！”說吧，便禦空而去，隻留下一道火紅色的倩影漫步雲端。
“小影。”宮翎看了雪曼寒幾人一眼，有些深沉，“姑姑想和你單獨談談！”
雪曼寒心神領會，點頭道：“淩師弟，前麵便是我們之前歇息的岩洞，待會兒你再過來！”說著，便領著幾人向前走去。
“姑姑~”淩影之輕喚。
“小影……”宮翎仰頭看天有些愴然，“既然你師父讓你來見姑姑，想必他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對你說了吧！”
淩影之的心頓時有些沉重，既然已經欺騙了她，那便一直欺騙下去吧。他輕呼口氣後，應道：“姑姑說的不錯，師父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罷了，罷了！”宮翎苦澀一笑，“方才我答應哥哥的事情你也都聽見了，想說的和不想說的話也都說了，等你回去之後見到你師父，幫姑姑轉告他一句話！”
“什麽話？”淩影之的心中百感交集。
“你告訴他……”宮翎的香肩顫了顫，一度哽咽後好像有落淚的聲音輕拂耳畔，透過薄薄黑紗望去，但見兩行苦淚輕輕滑落流過蝶衣，也不過了了數語，“因緣而起，因緣而終……”她的身子漸漸遠去，除了空中彌漫著的幽香，還有那悄然消逝身形漸薄的一點碧綠。
“姑姑，對不起！”目送了好久，淩影之依然不曾回過神來，隻是輕輕呢喃數聲，“我不是有意要欺騙你的，我隻希望你對師父的情意可以永遠的深藏在心裏。你的話，或許我無法轉告，但是師父的在天之靈一定會聽到的。如果我們還有見麵的機會，到了那時，我一定會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你。”
謊言，善良？
返身，離去。
落寞，背影！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岩洞的，似乎連自己走過的路都已經不記得了。依稀記得的，便是腳下被細小的碎石硌得隱隱作痛，不是那種皮肉下平凡的痛，而是直接從心底衍生出的痛。至於為何是痛，他已經無暇去思考，雖然他很明白，但是他卻願意裝作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我……真的錯了嗎？”
這是他的心中反複問自己的話，但他卻回答不上來。從初見宮翎的那一刻，從在聖女宮見到碧綠蝶衣的那一刻，他似乎已經忘記了空一心，忘記了他的師父已經身死的事實。他除了能夠看到呈現在他眼簾當中的一抹憂愁外，便什麽都無法看到。
“對不起！”他繼續著自己的歉意埋頭向前。
行至岩洞前，聽著洞內的歡聲笑語，讓他的心歸於了平靜，也讓他對於接下來的事情充滿了坎坷。為什麽會坎坷，明明自己等人已經脫離了危險，為什麽還會生出如此不堪的想法？或許，也隻有他自己能夠明白了！
深呼吸，欲進洞中。
“這是？”前腳不曾落下，久違的佛家聖號幽幽響起，頓時將他心中的煩亂思緒一掃而空。他愣了許久許久，直到他的身體一陣晃悠方才急切的跑了過去，口中更是大喚，“知初師兄，真的是你們？”走進岩洞，他再次愣住。
前方幾人中，雪曼寒幾人圍坐一旁，而在他們的中間，知初和知音二人正襟危坐麵帶笑意，兩雙眼睛裏有苦楚難覓多了幾分欣慰。然，他四下環顧，卻遲遲不見張曉和爾馨的聲影。
“淩師弟！”知初抬頭看向洞口站起身來，以一種感慨的方式打著招呼，“好久不見了！”幾乎在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真的是你們！”頓措之下，他的嘴角終是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