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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慘案

  落霞山脈,連綿千裏,高約千丈。其內奇珍異石,飛禽走獸,數不勝數。


  落霞,晚霞落下之意,待得黃昏夕陽沉寂地麵,漫天晚霞徘徊至此,景色優美,人間不可多得。


  落霞山脈最高有三峰,乃逍遙、自來、大澤三峰入得雲海。三座山峰之間有鐵索相連,其下便是無底深淵。白晝,時有紫光若現,晚間,則是星辰降至。遠方凡人望之,心生敬畏,以為天上宮殿,乃有神靈居住其內,是以虔誠膜拜,求天保佑。


  時至傍晚,萬籟俱靜。


  仰頭凝望,烏雲滾滾!

  忽的!


  一道絢麗的閃電撕裂厚厚的雲層,一聲驚天的炸雷崩塌薄薄的夜幕。


  天地都好似為之動容,醞釀許久的情緒也在悄悄的爆發!


  落霞山腳下,一個生活著上百戶人家的無名小村莊,正在安靜的等待著黑暗的侵襲。


  “要變天了!”


  小村莊麵前,一個拄著拐杖,穿著滿是補丁衣裳的花甲老人,在抬頭向落霞山頂看了一眼之後,便舉著蹣跚的步伐緩緩向村內走去。


  深夜裏,一卷狂風從落霞山上吹來,漫天的暴雨也開始在無情的摧殘著這個小村莊。


  透過呼嘯的大風,透過渾濁的大雨,似乎這個夜晚,已經注定了它的不平凡!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小村莊的某個人家中傳來。在漫天風雨的遮掩之下,這聲慘叫雖然顯得有些渺小和低澀,但還是打破了它原有的寧靜。


  就連四周粗壯的樹幹上,將腦袋保護在自己羽翼下的老鴉們,都被這聲突然的慘叫瞬間驚醒,慌張的撲打著翅膀舉頭凝視,一雙灰暗的眸子裏也時不時的露出幾分不安和畏意!

  一聲將過,淒厲又起!


  這些正欲渾渾入睡的老鴉們,也終於是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它們紛紛揮打著翅膀,一隻接一隻的離開保護自己的大樹,將自己弱小的身體完全的展露在天空之下。它們不停的徘徊在小村莊的上空,從它們冰冷的眼睛中可以感覺到,它們正在努力的尋找著打擾它們入睡的凶手!


  “吱嘎~吱嘎~”


  小村莊內上百戶人家的房門接連被打開。似乎是用的力氣太過猛烈,導致這些被雨水打濕的木頭門都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甚至一度掩蓋了無處不在的風雨纏綿的呻吟,給這單一無調的夜裏添加了少許的交響樂曲。


  小村莊的上空,這些徘徊的老鴉們終於是累了,它們開始停在了每一戶人家的房頂上,不停的用嘴吸允著羽翼上的甘露,還時不時的會發出幾道哀恨的悲鳴。當它們低著腦袋向下望去時,它們停下了嘴上的動作,用一種審視犯人的眼光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滿村的女人們慌張的從房內跑出,在她們的懷中,還在抱著不忍睜開眼睛呱呱大哭的孩子。她們的嘴上在哭喊著尋找著自己的丈夫,而她們的手上則是不停的安慰著自己的孩子。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從她們的衣服上跌落,將腳下走過的和沒有走過的大地,都染成了一片血紅之色!

  老鴉們突然變得有些安靜,它們不自覺的將腦袋伸向了這些女人們的身後,從它們冷血的眼睛中看不到一絲的同情,反而是多了幾分歡喜和興奮!

  女人們的身後,數十個黑紗蒙麵的黑衣人正在盡情的屠殺,他們手中的兵刃不斷的被鮮血染紅,然後又被雨水衝刷,衝刷之後又被鮮血染紅,流露在外的每一雙眼睛,都透著嗜血的味道。


  老鴉們有些動容,終於是沒有再看!

  男人們全都奮不顧身的拿起鐵楸和黑衣人廝殺在一起,然而抬起的鐵楸停在半空還未落下,便一個接一個的被黑衣人一腳踹飛。在他們的脖頸處不斷的冒著鮮血,一雙手死死的握著自己的脖頸,但已無事於補,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血水中,便再也沒有爬起!


  大地早已被血水腐蝕,村邊的花草也都披上了一層紅色的馬甲,正在狂風暴雨中瑟瑟發抖!


  隨處可見的屍體相擁在一起,每一雙睜的大大的眼睛驚恐的看著身邊的一幕。偶有殘活之人聳拉著沾滿鮮血的雙手在地上艱難爬行,迎接他們的又是一道白光,徹底將他們殘存的生存欲望抹殺在地!


  風好像停了,雨好像止了。


  落霞山腰處,一道隱匿在黑暗的身影快速趕來,他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仿佛處於另外一個世界,那裏沒有風,沒有雨,一切都顯得格外的無聲與寂靜。


  他終於是趕到了,就這麽靜靜的站在小村莊的麵前!

  突然出現的一人,似乎引起了老鴉們的極度關注和好奇,它們也很想弄清楚,這個突然出現在它們視野當中的人到底是何許人也。但隨著一聲稚嫩的哭泣傳來,它們終究是將腦袋轉了過去。


  屍體堆在輕微的抖動,一雙滿是汙垢的小手緩緩伸了出來,一個年僅五六歲的孩童,就這麽艱難又緩慢的從屍體堆中爬了出來。一雙明亮的眼睛在環顧周圍的種種之後,也變得有些暗淡。


  他在哭,奮力的大哭。


  可是為什麽會給人感覺到,他其實一直都在笑。


  他,在笑什麽?

  遠處的黑衣人緩緩的向他走了過來,麵對這個無害的小小生命,他們似乎沒有一點的憐惜,終於是將自己手上的兵刃舉了起來。


  老鴉們有些震驚和害怕,雙雙用腦袋親吻自己身邊的夥伴,像是在它們的耳邊說著一些悄悄話,又像是在互相感慨人類身上的不真、不善與不美!


  小村莊的麵前,那個披著蓑衣的身影似乎也是被眼前的一切所驚呆,他想要出手救下那個孩童,但當他做出邁步或是抬起手臂的動作時,他突然愣在了原地,似乎有一道莫名的力量緊緊的捆著他一樣!

  他呆住了,老鴉們也呆住了!

  這個連拿起鐵楸都極為費勁的孩童,突然在一瞬間變得有些瘋狂。


  他真的在笑,是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邪笑。


  笑聲如鬼泣,攝人心魂,令人心畏,宛如用榔頭在你的心頭狠狠的擊打,讓你感受到來自地獄一般的恐懼!


  隨著一道閃電突然落下,整片天空都被照的恍如白晝甚至是有些刺眼,即便你努力的睜大眼睛看清周圍的情況,呈現在你眼簾當中的,除了耀眼的光芒外,便再無一物敢闖入進來。


  老鴉們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站在小村莊麵前的那道身影也是閉起了眼睛!

  恍惚之間,天地好似又恢複了平靜!

  狂風依然在呼嘯,暴雨依然在傾瀉,似乎之前發生的種種情況,都不過是如夢初醒來的一盆冷水!

  老鴉們開始漸漸離去,飛至半空後又向下看了一眼。


  包圍這個孩童的數十個黑衣人,依然做著之前不曾完成的動作,但是他們的頭顱已經掉落在了他們的腳下。遠遠看去,這數十道身影就好像是數十個小型噴泉一般,從他們脖頸處不斷冒出的鮮血,便是這天地間僅剩下的一道風景!

  這個匍匐在地,蜷縮在血水中的小小身軀,用自己的一雙小手僵硬的抱著自己的身體。而在他的左手手腕處,則是懸掛著一枚鏤空玉佩。借著絲絲兩兩的微弱光芒,雕刻在玉佩之間的“幽”字,卻顯得那麽孤寂和荒涼。


  “孩子,跟我走吧!”


  老鴉們在徐徐而去,而小村莊麵前的那道身影卻是走了過來。他屈身將孩童擁入懷中,用手輕輕的將他臉上的汙泥去掉。


  “你是誰呀?”


  似乎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這個孩童在輕輕看了他一眼之後,一雙暗淡的眼睛也跟著變得明亮起來。


  “我是空一心。”那人答道,“孩子,你叫什麽?”


  “我呀?”這個孩童嘟著嘴唇細細回想,這才不緊不慢道,“爺爺都叫我作小影,叔叔嬸嬸們也都是這麽喊我的。我的全名……我的全名……我想起來了,我叫淩影之。”


  “小影。”


  空一心側過目光朝身後看了一眼,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倒在門前的一個老人的身上,他的眼睛就這樣直溜溜的盯著自己。他的耳邊好像聽到了老人的喘息,他在說,請照顧好小影。


  是錯覺嗎?


  空一心向那個老人微微點頭,而那個老人也終於是將眼睛閉合。殘留在他臉上的笑最後一絲笑意,似乎已經無視了自己即將麵對的死亡。隻是從他眼角露出的幾許餘光,卻是不曾離開過這個孩童半步。


  “小影,跟我走吧!”


  空一心將目光收了回來,被蓑衣掩蓋下的身形好像是在微微顫抖,但從其身上引露出的氣息,卻是那麽淡然與平靜,即便是這漫天風雨都影響不到他分毫。


  “去哪裏呀?”


  這個自稱是淩影之的孩童,就這樣睜著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小心又謹慎的望著麵前的這個人。但在下一刻,他也似乎是嗅到了這人身上的淡然和平靜。小心也好,謹慎也罷,都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落霞山!”


  空一心將淩影之摟在懷中,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擋去風雨的澆灌,爾後便抱著他頂著風雨,頭也不回的向落霞山的方向走去。雖然他沒有回頭,但他懷中的淩影之卻是一直在向後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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