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親自送我離開,永別了嗎?
鄭明儼麵色冷淡:“走吧,我打算讓你明天離開冰洲!”秦雨青想等著鄭明儼扶她起來,而鄭明儼狠心不扶她。秦雨青隻得起身,隨鄭明儼各自駕馬回去。奢侈的一日令人共度就這樣匆匆來匆匆走了。
落寞地收拾行禮,唉聲歎氣。她總是這樣想:鄭大人,你對我到底什麽感覺呢?
鄭明儼想不到任何詞語來安慰那個念著自己的姑娘,索性不去找她。
次日,鄭明儼帶著秦雨青乘坐馬車向北京方向前進。天有些倒春寒,所以秦雨青依舊穿著老肖買的那件,實際是鄭明儼買的寶藍色新衣,披著雪白披肩——這是她最喜歡的衣服了。她刻意掩飾自己失落和不舍的心情,不說話。
兩人在馬車裏都無語,很尷尬,心中都不舍,但都臉皮薄,不說出來。鄭明儼先打破沉默:“雨青,回到兗州後,有什麽打算?”
秦雨青瞧都不瞧他一眼:“當然是先找媒人,召個上門女婿。憑我的才華,什麽樣的男人要不著?”
秦雨青想以此話氣鄭明儼,而他卻祝她:“嫁人生子,多子多福。”
秦雨青沒能讓鄭明儼生氣,反倒把自己氣著了,扯著衣襟。鄭明儼說點其他的:“雨青,你回到兗州之後,總得有個謀生之計。你都想好了嗎?”
“鄭大人過濾了。我可在縣城學堂教書。也可繼承父業與未來的夫君從商。不管怎樣,都比冰洲這個無人關心的地方好。”秦雨青信口而出。
他也順著她的心緒:“對了,一切都比冰洲的狼煙好。”
秦雨青沒能氣到鄭明儼,心裏悶著,倏地,想起鄭慶慶,挑釁問:“年初雪如素練時,鄭大人硬是將鄭慶慶送走,不擔心鄭小姐路途著涼路滑嗎?而今春光閃耀,雪早已化,鄭大人何苦親自送我一趟呢?不知鄭大人這樣做有何深意啊?”
鄭明儼不知該怎麽回答,笨拙地說:“鄭慶慶家不遠。而你家遙遠的在兗州,你體子恐怕沒鄭素素好,……”
“鄭慶慶是待字閨中,我隻是一孤女。鄭大人對我比對她好,為什麽到底?”秦雨青紅顏怒火了:明明對我有意卻不說。
鄭明儼對秦雨青也惱怒了,又不能表明心跡讓她有幻想,歎氣道:“雨青,剛才我都解釋了,隻是因為擔心你才送你一程。你也出身於大戶人家,這麽發火像什麽樣?給我保持應有的儀態。”
這下秦雨青像默認了,不和鄭明儼打謎語了:“鄭大人,這驚蟄天,驚醒了雨青,有沒有驚醒你啊?”
“別說了,我安排了人在京城等。”鄭明儼不再勸慰她了。
悶得慌的剛決。
還是打破這鬱悶吧,鄭明儼道:“驚蟄就是蟲子被驚醒,開始新生,來句詩吧。”
秦雨青隻覺淒涼冷寂襲來:“沒心情。”
鄭明儼垂眸,話語低冷:“我久在軍中,不懂詩詞歌賦,也無心吟詩。”
秦雨青暗淡:“鄭大人何須吟詩,說來盡是落寞。我說的都是自娛罷了。”說完掀起車窗簾,看著窗外。
鄭明儼本想說幾句話安慰秦雨青,卻不願秦雨青再有留戀,而痛苦一生,便什麽也沒再說,心裏卻想:雨青,我鄭某人何嚐不懂你的心意,又怎會對你無意?隻是我常年在戰場,不能耽誤你一生啊。
此時,馬車已到薊州街市,外麵人群熙熙攘攘。秦雨青為排遣悲哀情緒,打開窗簾,看看外麵行色匆匆的人群。忽聞一群孩子啼哭,雨青仔細一看:其中一個十幾歲大的孩子自恃身高體壯,騎著馬,搶了其他孩子的玩具:風車,風箏,小鼓、錢幣等。這個大孩子將搶來的玩具掛在馬身上,然後下馬得意的笑。
秦雨青忙喊:“停車。”便下車去勸那個恃強淩弱的孩子,鄭明儼也跟著下去。
秦雨青走向那個大孩子,輕撫他的頭:“是你把弟弟妹妹弄哭的,這樣可不好哦。”
這大孩子用奇妙清純的眼神看著秦雨青:寶藍外衣,雪白披肩,身材小巧,步履輕盈,而且麵如明月,聲如清風。大孩子好奇地問:“姐姐,你是仙女嗎?我從前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姐姐。”
一旁的鄭明儼覺得這孩子在耍賴,便斥責:“小子,別耍心眼,快把玩具還給弟弟妹妹!”大孩子哼一聲不理鄭明儼。鄭明儼欲揍他,秦雨青攔住了,粲然麵對大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大孩子喜笑顏開地說:“姐姐,我叫許文辰,字一慶。”
秦雨青的慈愛之心泛濫了:“小許文辰,你是辰時生的嗎?這真是個好名字。可你騎馬搶了別的孩子的玩具,就不是個好名字了。”
許文辰有些噘嘴:“先生說,大丈夫當馬上得天下,文辰要從小聽先生的話。”
秦雨青微笑:“小許文辰,你曲解了先生的意思。先生有無與你說:“可馬上得天下,不可馬上製天下”?還有“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些話,先生都說過嗎?”
許文辰對秦雨青言聽計從:“嗯,先生都說過,隻是文辰隻記得一點點。現在文辰明白姐姐和先生的意思了,不可以暴力製服他人,也不可獨享歡樂。我這就把玩具還給弟弟妹妹們。姐姐開心嗎?”
“當然開心了。”秦雨青舒心地笑了:“許文辰,大丈夫心係天下,而不是此等玩物,知道嗎?”
許文辰連連點頭:“姐姐,你真好看。先生說隻有天上的仙女才會如此聲甲天下,貌甲天下,你一定是仙女!”
秦雨青暗暗取笑這傻小孩:“小許文辰,君子欲成偉業,切不可留戀女色。”
“嗯嗯,姐姐說的,許文辰全聽。”許文辰癡迷地看著秦雨青走回馬車:“所謂伊人,近在隻咫,然不可得,何其悲哉!先生,你說錯了,若得此仙人,天下算何物?”
許文辰這些話全被鄭明儼聽到了,當然被鄭明儼教訓了一番:“許文辰,我知道你舅舅是祖大壽,他可經常誇你文武雙全啊。你今年才十二歲吧?卻說出這許多男女情愛之詞,擔心我告訴你舅舅祖大壽揍你。臭小子,這麽小就想女人,好好念書吧。”說完,鄭明儼也上了馬車。
秦雨青依然望著窗外,鄭明儼還是想著讓她開心:“雨青,你看你這麽招小孩喜歡,將來必定兒女成群,承歡膝下。”
秦雨青無表情地回贈一句:“謝鄭僉事美言相贈。”便無它言了。途中秦雨青睡著了,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鄭明儼懷中,便假意怒問:“男女授受不親,鄭僉事為何對雨青無禮?”
鄭明儼委屈地解釋:“你剛才睡得倒下,差點砸到頭,我隻好這樣扶著你。而且我們相識以來,你因為跌倒而被我抱住也有很多回,不算男女授受不親。昨天我們騎馬時……”
“別說了。”秦雨青不想回憶美好的事情,因為,回憶越美好,現實的感受越痛苦。她看到鄭明儼的手麻了,不能動,又心生感激:“雨青來為鄭僉事揉揉手臂。”
秦雨青為鄭明儼揉手臂之時,卻回避了他的眼神,這情景,怎尷尬二字了得啊。而鄭明儼憐愛地看著她,有萬千話,卻不語。
不久,到了北京,紫禁城附近一家客棧門外,鄭明儼和秦雨青都下了馬車。鄭明儼告訴秦雨青:“雨青,我已經聯絡一名臨州官員與你一道,送你到達祁州後,他前往臨州,會再有人與你一道會兗州。”
說話間,委托的人一到,鄭明儼上前介紹:“徐大人,此乃我夫人貼身丫環,秦氏,回家鄉兗州探親,勞徐大人路上照料。”
鄭明儼轉身對秦雨青說:“雨青,這位是臨州提學僉事徐繼濤,此次進京述職,返回臨州順便帶爾一道。”
“小女秦氏雨青見過徐大人。”秦雨青行禮。
徐繼濤忙回答:“兩位客氣了。”
秦雨青準備跟隨徐繼濤換馬車離京了。她轉身向鄭明儼走過來,剛才的憤怒不滿已經一掃而光,全是離別之痛,隻見她深情款款,飽含淚水,並行了跪拜大禮:“鄭大人,今此一別,不知何日才能重逢。你我相遇一年多的時光,雨青多次放肆,給你打擾添亂,惹你動怒。鄭大人卻從未責罰雨青,反而一直為雨青收拾殘局,還想著日後的生計。鄭大人對雨青的恩情,雨青此生不忘。隻願有來年重逢之日,報答大人。若此生都無機會再見,雨青下輩子也要找到鄭大人,報答這說不完,道不盡的恩情。”說完,秦雨青向鄭明儼磕頭。
鄭明儼扶起秦雨青,心中滿是心疼和不舍:“雨青你不欠我什麽,沒何事須言謝報答。本僉事隻望你嫁人生子,和樂安康,平安一生。”
秦雨青心裏念著:鄭大人,雨青隻望為你生子。
可在這封建時代,女性是說不出這種話的,秦雨青隻是說了那句話:“鄭大人,你永遠是雨青命中的月亮,照耀著雨青。”說完,秦雨青三步一回頭地回望鄭明儼,淚水漣漣。
鄭明儼雖極度不舍,幾次想上前留住秦雨青,但一想到冰洲的戰亂,再次自私地壓抑住自己的心思。看著秦雨青和徐繼濤遠去的馬車,鄭明儼隻能念屈原的楚辭《湘夫人》來表述思念了: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遠望,觀流水兮潺湲。
鄭明儼和秦雨青兩人站在一起道別的場景全被徐繼濤看在眼裏:鄭明儼高大魁梧、偉岸挺拔、五官俊美、臉光潔白皙、眉濃密上揚、眼炯神犀利、鼻高挺微彎、唇厚有色澤、無一不透出高雅與不拘、唯一不足的是下額稍尖,稱他“美貌說潘安”,今日的確眼見為實。傳他“多才誇李白、智可勝孔明、勇堪超子龍”,想必也不假。
而這位丫環秦雨青:掩映生姿,柔情綽態、空穀幽蘭香、秋水伊人情、青絲飄渺、桃腮杏麵、令鶯慚燕妒、芙羞蓮讓,雖眉目傳情,傳的卻是黯然神傷,楚楚可憐,令人愛憐不已。
此二人站在一起可謂男女才貌雙全,相得益彰。而這令人垂涎三尺的秦雨青大美人居然是鄭明儼的丫環。鄭明儼是柳下惠嗎,居然清心寡欲,坐懷不亂,真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