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我不會退出
回到館娃齋,鄭飛黃也毫無辦法來了,曾叱吒東海,風雲福建的海盜王,卻困在了一個“情”字上,對愛人的痛苦束手無策:雨青的痛苦是她的丈夫明儼,是我的兒子,不能視為不存在。
如此,即使在這世外桃源也要麵對現實了:“雨青,明儼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不可擺脫。雖然我們的愛是純潔的額,但我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就不能讓他難過,也不能讓毫無過錯的明儼成為我們痛苦的根源。”
“我懂,可是我們如何能蒙騙自己這裏?”秦雨青坐著,摸著自己的心髒處:“如何能在想到他的時候還晝夜尋歡?”
鄭飛黃轉身說:“時間會讓我們習慣的,讓明儼成為我們的親人,已想到就開心的親人,而不是痛苦。今日,你應該已到了武漢,給明儼寫信吧。”
秦雨青又是提筆落淚,將寫好的信交給鄭飛黃:“拿去騙明儼吧。”
鄭飛黃抱住秦雨青,似乎精神搖曳不定,但還是定下:“我曾搶,曾偷,曾劫,曾盜,都沒有覺得哪次有這麽卑鄙。可是,即使這樣,所有的信仰和道德都敗給了對你的愛。雨青,就這樣,有一日開心,就開心一日吧。”
秦雨青心中痛苦得全身無力:“一官,我不會無視佛得說法,也不會避開天主的看法。是我給你們父子帶來災禍,難堪,那麽將來佛讓我下十八層地獄,我就下,永不得超生我也無悔。若是遇上天主,讓我入地獄我也去,就算在煉獄裏洗淨靈魂我也願意,隻是洗不掉我對你的愛。總之,永遠不進天堂,我也心甘情願。現在,就讓我陪你快樂每一天,按時給明儼寫信。不讓你難做,也不讓明儼受相思之苦,但願他在漫長的等待中,能忘卻我和他的曾經。”
“快樂你與我共。身後事,你上天堂,去極樂,我下地獄。若我說不過閻王或是天主,我不會讓你一人下地獄,會陪你一同受苦。能與你相遇相愛,就算沒能永久相守,能永生一起受苦也好。”鄭飛黃著不是在發誓,而是說出他的心言,聲音深沉,眼神凝邃,像他的愛一樣溫煦,和藹。
秦雨青一如既往地感動著:“你是海盜,一個騙我的海盜,我也相信了,誰讓你能盜走我的心。”
“我隻恨自己沒能讓你擁有夢想中放縱的愛,總是要擔心,為難,”鄭飛黃疼惜地撫摸她剛才弄得濕潤的頭發。
她無怨:“在你的嗬護下,我的感情已足夠放縱不羈了,這,已滿足了。”
“在我人生的誌高點,即將衰退時,霸占了正怒放的你,若有反悔,隨時退出,我隨時接受,為你掩飾好一切。”鄭飛黃這樣無條件的愛確實放縱到極點了。
但秦雨青不是這樣的人:“沒有反悔,隻有永遠的延續。”
一番交心後,有情人相擁在一起,準備要勇敢地麵對內心的譴責和靈魂的懲罰。
秦雨青離開至幸堂大概一個月了。鄭明儼來到父親居住的炳炘堂,向他匯報目前生意的情況:“爹,目前瓷器買賣維持原來良性發展的狀態。在藥工廠,我低價處理了一批積存的貨物,銷毀了變質的貨物,然後去和原來的客戶洽談,力求拉回他們,並通過他們尋求新的客源。但因之前的名聲不好,這的確難做,不過我不想放棄,將原來辭工的有經驗的老工人高薪聘請回來做指導。現在,藥工廠已恢複了進貨,加工,銷售的正常盈利狀態,但利潤還是遠不如瓷器營銷。不過,明儼會想辦法的。”
“明儼,爹果然沒有看錯你,繼續加油,前途無量。”鄭飛黃誇讚:“爹會去看你的成績,讓你的兄弟們都以你為榜樣。”
鄭飛黃說的有些浮誇,但鄭明儼也不是在乎這種小節的人,他拿出一張紙,得意地說:“爹,這是鄭經的作品,送給你。”
鄭飛黃拿過一看:“有進步了。”
“爹,不早了,明儼就不打擾爹了。”鄭明儼說著,就起身了。
鄭飛黃說:“明儼,以後我想早睡,有什麽事,戌時之前來找我。”
“好的。”鄭明儼沒有多想,也想不到什麽。
鄭飛黃所謂的早睡,當讓是為了早點來到館娃齋與寂寞了一天,等了他一天的秦雨青相聚。
今晚,秦雨青聽他講:“明儼不負我望,將瓷器營銷做得風生水起的同時,又將瀕臨倒閉的藥工廠挽救回來,讓它起死回生,走上正軌。雨青,聽了這個好消息後,覺得怎麽樣?”
“與其因明儼痛苦,不如為明儼的成就而共同慶祝,我們怎麽慶祝呢?”秦雨青歪著頭微笑,藏起心中的點點隱痛。
鄭飛黃也舒心了:“送你一件禮物,就當為明儼慶祝。看吧,這是鄭經寫的。”
秦雨青拿起來一看,懷疑地笑了:“雖是歪歪扭扭的,但怎麽看,這個‘鄭’字,都不像是個一歲多的孩子能寫出來的,一官這是在哄我開心嗎?我才不會被這些小把戲給騙了。”
鄭飛黃得意了:“這是友姑抓著鄭經的手,一比一畫寫出來的,花了幾天的時間。明儼說,要讓鄭經學會一個字,才讓他練劍,先文後武。這個‘鄭’字,不知友姑花了多少工夫才抓著鄭經給畫出來。我想鄭經也還不知這個字是什麽意思,但能寫出來就不錯了。這是明儼送我的,我本想送你,可你說是把戲,那就不送你了。”
秦雨青搶過來:“說好送就送嘛,哪還有收回的道理?”她笑容溫和,盡顯母愛:“明儼和友姑對鄭經的教導可真用心,才一歲多就習字,練劍。唉,難怪我以前一直覺得在他們麵前,自己是外人。”
秦雨青最後還是有點失落,但很快化失落為啟迪:“我真傻,鄭經這麽求上進,我難過什麽呢?”然後幸福地窩在了鄭飛黃的懷中。
“雨青,想得通才會快樂。”鄭飛黃表揚她從自心的陰影中解脫出來了。
閏竹園內,董友姑每天都花了大量的心思在家事上:下令將家宴的地址從至幸堂改為原來的建安廳,這是因為至幸堂本就是住所,不宜大擺宴席。然後是將家宴從每月逢三,六,九改為逢九,以減少開支。
這些都是她早就實施過的,但因為大夫人的阻撓而終止,現在又可重新計劃了。了解了各房的情況,查閱了賬房的賬簿,漸漸地,董友姑對鄭家的全部家務都心中有數,指揮地得心應手,也不用花那麽多時間了。
但是,有兩件煩心事。路過禮珪院時,聽到六少爺鄭世默害怕的哭聲“有鬼,爭妍姐姐變成了鬼”。路過福瑋院時,見到六小姐鄭子令站在門口,呆呆地望著外麵,沒人管她,更別說教她念書,女工了。禛珙院內,五夫人整日哭,想念自己的兒女,但是見到董友姑來了,她畢恭畢敬的,現在她沒有大夫人撐腰,什麽底氣都沒了。祿玘院內,四夫人也無心教女兒鄭子節念書,隻是一直念著:“子節,你那個不中用的恩慶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啊?”
董友姑想到自己該做什麽了,就去叫來鄭世襲,一起去炳炘堂,跟鄭飛黃說明情況和他們的想法,請求他開恩。
鄭飛黃放下書,問:“友姑,你這麽說,那我不得不提起那件令你傷心的事,你的五娘欲置你於死地,卻害死了你的女兒。世襲,你四娘對你的殘害還曆曆在目吧?你們真能如此寬宏大量?”
“爹,傷痛自然難驅除。但一味地急著仇恨隻會讓自己不開心。血海深仇,已然發生,報了仇又能如何?何況,世默和子令年幼,也沒有做錯什麽,他們都需娘親的照顧。恩慶三弟也不宜一直住在二叔家裏。他心思重,在二叔家惹來的閑言碎語會讓他更加無法靜心。二叔也不會開心,隻是不便說。”董友姑說出自己的看法。
鄭世襲接著說:“爹給世襲的獎賞也足以撫平世襲曾經曆的苦難。爹給四娘,五娘的懲罰已經足夠讓她們明事理,改過自新了。爹,誰也不想聽到閏竹園內都是四娘五娘的思子哭聲。所以,大嫂和世襲都請求爹讓四娘五娘的孩子都能承歡膝下,笑逐顏開,讓鄭家合家團圓。”
“豁達大度,心胸開闊,擔得起爹對你們的期望。四娘五娘受了許多懲罰,也該明事理,懂是非了。就依了你們,去讓四娘五娘帶著孩子,各自團聚吧。讓她們在家宴上別再苦著臉了,多些笑聲。此事,就交給你們去辦了。”鄭飛黃答應了:把這個功勞給友姑和世襲,幫明儼友姑和世襲立威。
於是,董友姑把鄭世默,鄭子令送回禛珙院:“以後五娘可與世默,子令一起來家宴了。”
五夫人彎腰鞠躬得差點下跪:“友姑,謝謝你。以前,五娘對不起你啊。”
“以前的事,再提無用。五娘,家庭和睦為重。”董友姑沒有多說什麽。
另一邊,鄭世襲去他二叔家,領會了三少爺鄭恩慶。五弟領三哥回家,真是個笑話,但鄭恩慶已不在乎這些,隻要能回來與娘親和子節妹妹團聚,其他的,都不重要。
在祿玘院門前,四夫人千恩萬謝:“世襲,四娘對不起你,給你磕頭了。”
“誒,不必了。三哥,快扶住四娘。”鄭世襲趕緊說:“四娘,家以和為貴,世襲祝四娘,恩慶三哥,子節妹妹,永遠笑臉無憂。”鄭世襲也不願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