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親子換死胎
第二天,十月初一,董友姑搖著搖籃,給鄭經搖撥浪鼓。秦雨青在旁邊整理修剪舊衣裳:“友姑,我小時聽老人家聊天說,給幼兒的尿布就應當用成人的舊衣裳做。所以,我把,明儼換下的舊衣裳都修剪成尿布了。新衣裳的布料對孩子的皮膚不好,有刺激,容易造成屁股紅腫。你這個快做娘的人了,可記得我說的話?”
董友姑開懷一笑:“雨青姐姐,你教我的育兒之道,我都背得滾瓜爛熟,不過都用在鄭經身上了。”董友姑沒注意到秦雨青有些惋然。
周福雲過來:“大少奶奶,雨青,昨日炳炘堂出大事了。”然後將鄭世襲和鄭爭妍吵鬧一事告訴了她們。
董友姑俠義心腸:“三小姐爭妍不拿人當人看,理當受此教訓,真大快人心。老爺將她禁閉三日沒錯,但同時也禁閉世襲三日,可能是怕三小姐的自尊受辱吧。”
秦雨青譏嘲:“她自尊怕受辱,可她把別人的自尊踩在腳下。這點處罰算小小的懲戒吧。
一會,秦雨青又想到:“世襲用的彈弓是從我們至幸堂帶出去的。大夫人知道後,不會有不快,爾後連累我們吧?”
“如果因孩子的吵鬧而記恨,她就太沒肚量了。應該不會。”董友姑身心放鬆:“明儼不是說,我們不離開至幸堂就不會有危險了嗎?”
“但願如此吧。”秦雨青心中許多事,怎麽也開心不起來:友姑將會在這個月早產,鄭飛黃是否在暗示我,逼著我和他共枕呢?
晚上,秦雨青和董友姑都各自睡了。董友姑睡著後,蔡禾苗出去,睡在邊房,可她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難道是念著魚泡?真該死,又沒成婚,怎能老想著。
可她越睡越難受,還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起身來到董友姑房間,一股雌黃味迎麵而來,隻見芋頭倒在地上。不妙,蔡禾苗跑到董友姑床邊:“來人呐!”後腦被人猛地一擊,暈倒了。
芋頭心裏想著:算來算去,怎麽沒算到禾苗,怕功虧一簣了,先裝暈吧。
蔡禾苗的叫聲驚醒了魚泡等一眾侍衛,魚泡立刻帶人過來,聞到雌黃味,見這情景,命人打開窗戶,放出毒氣。
秦雨青也驚醒了,過來看董友姑:“糟糕,大少奶奶怎麽沒有鼻息了?”秦雨青不懂怎麽施救,還是靠魚泡掐人中,點脈,才慢慢恢複了鼻息。
董友姑醒來,咳嗽了幾聲,秦雨青驚恐的心才落地:“友姑,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這是有人故意陷害,魚泡下令:“守住至幸堂所有出口,隻許進,不許出!”
這時,假裝暈倒的芋頭醒了,蔡禾苗也在潑水施救下醒了:“剛才,我來到房裏,一股雌黃味,芋頭倒在地上,我去看大少奶奶,後腦被人打了一拳,就不省人事了。”
“看樣子,大少奶奶必須日夜有人貼身護衛。”魚泡說。
董友姑臉色難看了:“雨青姐姐,我肚子痛,好難受!”
秦雨青以為是早產,對鄭安說:“鄭安,帶人,連夜去請大夫,穩婆。”“是。”
董友姑一會痛,一會不痛,秦雨青急得走來走去:友姑,你要順利生下孩子啊,我來幫你帶。
放毒煙的芋頭正在想著下一步該怎麽做,此時沒人懷疑到他,他對魚泡說:“魚泡,有人陷害大少奶奶,失態嚴重,要不要請老爺夫人過來?”
“你去請吧。”魚泡說。
大夫來了,聽了秦雨青的敘述,看看董友姑的臉色,給她把脈後,一字不語。
秦雨青問:“大夫,怎麽回事?你說啊。”
“恕老夫醫術不高,無法診斷出大少奶奶的病症,還請另請高明。”大夫說完就要走。魚泡不允:“大夫,或許大少奶奶還需你的救助,請在此喝杯茶。”
“再去請兩位大夫。”秦雨青對鄭安說。
另外來了兩位大夫,也是各自看神色,把脈,都從房間出來,不語。
此時,鄭飛黃夫婦被請來了,芋頭本想逃,但奈何大夫人不準。
鄭飛黃一來就怒不可和:“竟有人敢謀害鄭家大少奶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怎麽還請了幾位大夫?”
“大夫們都不說話。”秦雨青說。
鄭飛黃被半夜叫醒,心中煩躁:“看你們三位大夫,都一副副苦大仇深的臉,有什麽事,快說!”
沒法了,一位大夫定了定神:“鄭老板,老夫為大少奶奶把脈,已摸不到尺脈。”
“什麽尺脈,什麽意思,直接說。”鄭飛黃問。
一位大夫說:“尺脈不見,胎兒已亡。”
什麽?秦雨青驚嚇,晴空霹靂:“為何胎兒會亡?”
“聽貴府下人解釋,方才大少奶奶房間被人放了點燃的雌黃,吸入賭氣,暫時失去鼻息,腹中孩子因此窒息而亡。”三位大夫一一解釋。
“大少奶奶不會有事吧?”秦雨青睜著眼睛,似要吃了幾位大夫。
“當盡快產下死胎,否則大少奶奶的身子會愈見不祥。現今,大少奶奶已有早產跡象,但胎兒無力,需熬製催產藥,大少奶奶須靠自己之力產下死胎。”大夫的話令秦雨青感覺天旋地轉。
但此刻董友姑已處於險境,她必須穩定自己,跑回房間:“友姑,你別怕疼痛,隻是早產,沒事的。”
“真的嗎?”董友姑似乎不信。
秦雨青想先讓她生下,再麵對現實,說:“你現在什麽也別想,一心用勁生孩子就是,大夫和穩婆都來了。但不管怎樣,你都要勇敢麵對,就像以前,老爺要明儼休你時,明儼為你寧願放棄一切。今日,不管如何,他都不會棄你不顧的。”
“雨青姐姐,你說的話怎麽讓我害怕了。難道我的孩子……”
外麵,鄭飛黃聽魚泡的解釋:“老爺,奴才肯定大少奶奶吸入毒氣,是有人故意放的,此人定是至幸堂內的人。”
“至幸堂內,誰會想要友姑的命呢?誰是作案頭子呢?”大夫人暗示鄭飛黃。
鄭飛黃閃過一絲念頭:按魚泡的推理,隻有秦雨青有目的和機會做此事,如果友姑沒了,她憑著兒子鄭經,就有可能做明儼的妻子。她的嫌疑最大。可看她的著急的心急火燎的樣子,又不像。而且,若真是她,她做的也太笨了,這事明擺著嫌疑全指向她,說不通。不行,不是她,我現在不但要保護友姑的身體無恙,更要保護雨青的安危。明儼不在家,他的妻妾和孩子若有事,那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麽麵對他?至於我和雨青的事,先放一邊吧。
下半夜了,穩婆也來了,然後是煎藥,催產,直到第二天辰時,董友姑才生下孩子。穩婆將孩子放下,什麽話也不敢說。
董友姑還有點力氣,又肘撐起自己:“把我的孩子給我看看。怎麽沒有聽到他的哭聲呢?”
秦雨青過去一看:嬰兒臉色發青,毫無動彈。
她淚如雨下:“友姑,以後把身子養好,再生幾個。”
“怎麽了,雨青姐姐,你哭什麽?我的孩子呢,給我啊。”董友姑身體虛弱,精神神智都不妙了。
秦雨青不想看她難過的樣子,轉過臉說:“別看了,孩子死了。”
董友姑錐心泣血:“我生了她一番,死了也給我看一下!”
秦雨青抱過來,淚水滴在孩子身上:“這是你和明儼的孩子,是個女兒。”
董友姑看了好久,默默地覺得惙怛傷悴,一下子臥倒在床,直愣愣地看著上方:“悼心失圖,人琴俱毀。”這話是要尋死啊,秦雨青想。
此時鄭飛黃夫婦進來了,看到這場麵,各自想著下一步怎麽辦。鄭飛黃心中難過自己的孫女胎死腹中,想得更多的是:友姑產下死胎,與親家的關係怎麽辦。而陷害友姑,嫌疑最大的人是自己的心上人秦雨青。怎麽處理呢。
秦雨青嚎啕大哭:“友姑,你怎麽不說話了?不可亂想啊,還有明儼呢,等他回來,等他回來啊。”
“不用等他了,答應他保護孩子平安,卻沒能做到,我已無心,無力,無顏等他。”董友姑身體無大礙,但心已絕。
撈月在旁,受大夫人之意,說:“老爺,夫人,大少奶奶雖未明顯犯七出,但產下死胎,有無子之嫌,有惡疾之疑,均乃七出。”
“撈月,不得胡說。”大夫人假意阻止。
秦雨青指著怒吼:“撈月,大少奶奶之事,自有大少爺護著,輪不到你插嘴,非論。”
“秦雨青,我的丫環,自有我教導,輪不到你這個丫環多言。”大夫人直頂回去。
秦雨青和大夫人對抗,鄭飛黃命她們“安靜!”
躺著的董友姑已五髒泣淚,也聽出大夫人和撈月的意思,說:“多心多慮了,不用明儼休我。我現已無心於世上。”
秦雨青給自己擦淚,又給她擦淚:“友姑,將來你還會有孩子的,再懷十幾個,明儼說的,你忘了嗎?”
“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了。再見了,雨青姐姐。”董友姑閉上眼睛。
大夫人心想:雖沒能取她性命,但她尋死去也一樣。
秦雨青說:“友姑,等我一下。”
秦雨青去房間裏抱鄭經,鄭經在她懷裏哭鬧。董友姑聽到鄭經的哭聲又有些不舍,秦雨青抱他過來:“友姑,鄭經總是在我懷裏哭,沒有你,誰來哄他任我呢?”
秦雨青說著,把鄭經放在董友姑床頭,鄭經伸手去,董友姑堅持著坐起來,抱著他:“鄭經不哭,友姑娘在這裏呢。”
“你看,要是一日不見到你,鄭經就不高興了。”秦雨青看董友姑臉上恢複了一些神色,隻聽她說著:“友姑娘最疼鄭經了。”
秦雨青想:聽聞失去幼崽的母狼就到被人丟棄的嬰兒都會當成自己的幼崽來撫養,更何況心疼孩子的友姑呢?看她這樣子,讓鄭經多陪她一段時間,等明儼回來,友姑的心也會好起來了。
此刻的情況完全在大少奶奶的意料之外:本應是董友姑吸入毒氣過多而亡,秦雨青嫌疑最大而被處決,可現在,居然兩人都無恙!
鄭飛黃想了很多事:家族,鄭經,名聲,秦雨青。
然後他對大夫人說:“權衡利弊,友姑被害產下死胎,對我鄭家與董家的關係不利。”
“老爺打算如何呢?”大夫人問,心中想的是:鏟除嫌疑犯秦雨青。
可鄭飛黃做出了令人莫測的打算,他大聲說:“鄭全,令人備好禮物去給親家道賀,崇禎十五年十月初二辰時,鄭家大少奶奶董友姑產下鄭家長孫,名喚鄭經。今日是鄭家添丁之日,鄭府準備張燈結彩,以迎新生!”
董友姑和秦雨青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雨青本在哄董友姑從悲哀中走出,但此刻她趴在了董友姑的床上,隻字未言:鄭飛黃,你做事真是顧全大局,麵麵俱到,讓人無話可說。
她怨恨地看著鄭飛黃:這是要奪走我的兒子嗎?
“秦雨青,這裏已沒有你的事了,回自己房裏去吧。”鄭飛黃對她心緒複雜:歉疚奪走她的兒子,報複她玩弄自己。
秦雨青一言不發地走了,縮在自己的房裏,周福雲和魚泡守著她。
董友姑抱著鄭經問:“爹,這樣做,怎對得起雨青姐姐?”
“蔡禾苗,你過來。”鄭飛黃在蔡禾苗耳邊說了幾句話。
蔡禾苗過去全盤告知:“大少奶奶,看如今的情況,有人要取你性命,嫁禍秦雨青,害死你兩。你要好好保住自己,看你與小少爺鄭經有母子緣,隻有他能安撫你喪女之痛。而鄭經已兩個月,身份也不能再拖了,就由你做他的嫡母生母,兩全其美。這樣,也免得親家擔憂。至於秦姑娘,等明儼回來,再說吧。”
董友姑點頭:“竟然有人如此歹毒,害我的女兒替我上了黃泉路,看來這個至幸堂並不如明儼說的安全。既然有人想要我的命,要雨青姐姐的命,那鄭經豈不危險了?鄭經,友姑娘會保護你的。你娘親說得對,不可全靠你爹的保護,要自己保護自己。看友姑娘不再是以前那個隻會依賴明儼和雨青姐姐的董友姑了,已是重重災難,百煉成鋼!”董友姑手中有鄭經,覺得自己要壁立千仞了,等著鄭明儼回來,一起揪出害自己的凶手,讓他償命!
秦雨青房中,周福雲仍是那個急衝衝的樣子:”雨青,你生的兒子鄭經,成了大少奶奶的了,這不公平!你怎麽不反對呢?”
“沒用的。”秦雨青抱著頭。
有人來了:“周福雲,大少奶奶那邊缺人手,老爺令你去幫忙。”
“福雲,快去,照顧好大少奶奶,鄭經,還有你自己。”秦雨青催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