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下長子長孫
董友姑陪著秦雨青看書聊天之餘,也說到了大夫人:“大娘有半個月沒去家宴了吧?弄得每天中午,沒有男人參與的午宴都由我主持。也不知大娘是真頭風不願去還是在賭氣,住在了比至幸堂矮一截的炳炘堂?”
“憑她的欲壑難填,怎肯讓他人代替自己去主持家宴呢?我看,八成是頭風未愈。”秦雨青一語中的。
“也是,她的脾性就如此,什麽都要緊攢手中。這個頭風是個時好時壞的病症,但腦子依然清醒得很,不及癇症的十分之一痛苦。老天爺讓她患頭風而不是癇症,已是對她莫大的寬容,她應感恩才是。雨青姐姐,你我都對她心存怨恨,但還是去看望一次吧,即使沒有真心,也要做做樣子,免得日後大娘好轉後以此為借口找茬。”董友姑無可奈何地說。
“友姑,頑皮之心不忘謹慎,難得。好,我們一起去吧。”秦雨青驚訝董友姑的行事周全。
炳炘堂,大夫人聽撈月說董友姑和秦雨青來看望她,連忙坐起來說:“撈月,不能讓這兩個不與我同心的丫頭看到我憔悴的模樣。你好好回複。”
撈月出來回複:“大少奶奶,秦雨青,夫人剛剛喝下湯藥,困意十足。今日是無法見兩位了,令奴婢來稟告,兩位的心意,大夫人心領了。”
“既如此,我們送的補藥,就放在此,勞請撈月你轉交給大娘了。”董友姑說。
撈月回放後,董友姑說:“也好,禮到,心到,還不用與她麵對麵,好事一樁。”
兩人正打算走,看到院中的侍衛,侍女排成一排,一姑娘用石頭扔他們,一個個地扔,每扔中一個,就拍手大笑。
“這不是爭妍嗎?怎麽玩得這麽惡劣,下人也是有人格的,她還這麽小就這麽輕賤他人,長大了還得了?”董友姑為這些可憐的小人憤憤不平。
此時,爭妍看到她們,拿起石頭就扔。魚泡眼疾手快,用劍揮走了石頭,爭妍還不甘,繼續扔:“讓你們得意,讓你們得意!”
魚泡用劍和身體擋著石頭,說:“大少奶奶,秦姑娘,快離開這吧,這位三小姐,我們惹不起。”
回到至幸堂,董友姑的不平仍未消除:“禾苗,這個爭妍,我每次在家宴上都能見到她,怎麽這副德行?”
“大少奶奶,大夫人生有三個女兒,分別取名開妍,立妍,爭妍,大小姐和二小姐已出嫁,三小姐爭妍待字閨中。”蔡禾苗說。
“看來是被大娘寵得狐假虎威,開妍,立妍,名字甚好。但這個三小姐爭妍,取百花爭豔之意,但多少有些不善。不管她,沒傷著我們就好。”秦雨青吹著一碗熱魚粥說。
接下來半個月,秦雨青的產期快到了,很多時候都是躺著,還好有董友姑與她詩詞琴畫,東聊西扯地解悶,還時而說些笑話。
七月底,鄭明儼一天回到至幸堂後,收拾好行李,不舍地對她兩人說:“雨青,友姑,八月鄉試,我要啟程去福州了。”
“明儼,你不用擔心我,這些日子,友姑照顧我,開心得沒話說。隻是,她的身子也越來越重,經常累得不行。”秦雨青心疼地說。
“你就快生了,友姑又有些冒失,叫我怎能放心得下?”鄭明儼心中的包袱都寫在了臉上。
董友姑化解了他的擔憂:“明儼,雨青姐姐等著辛苦生孩子,不就是等著歡迎你考個舉人孝廉回來嗎?你這樣耷拉著臉,雨青姐姐和我都不開心了。”
“好,為了迎接我鄭明儼添丁進口,我要為兩位娘子考個解元回來!”鄭明儼抬起頭,定了定自己的勇氣。
八月初二,秦雨青順利產下一名男嬰。董友姑不顧自己已是六個月的身孕,忙前忙後地指揮著大夫,穩婆,丫環,差點暈倒,但她打起精神抱著孩子說:“這是明儼的長子,等著鄭解元回來。”
鄭家的長輩中,無一人來看望這個長孫。
二夫人雖是嫡親的奶奶,但在閏竹園建好之後就收到娘家的來信,說是讓她回去照顧重病的母親。
百善孝為先,二夫人先回娘家去了,至於秦雨青這個丫環即將臨盆一事:反正丫環生的孩子,也不必那麽在乎。而自己對於鄭芝龍安排居所多少有些不滿,自己的兒子住最富麗堂皇的至幸堂,自己這個生母竟在原來那個小小的禧玞院,各種不快積在心裏:回去照顧母親吧,秦雨青生孩子,我不會在她身邊,老爺夫人也不會說我的。
大夫人還在喝藥,治療頭風,她就算沒病也不會來。
鄭芝龍來了,心裏暗漠著:老天怎麽就不憐憫我的辛苦,指望著雨青生個孫女,偏偏生個孫子。如今,看雨青自己怎麽說。
董友姑抱著孩子給鄭芝龍看,心花怒放地說:“爹,你看,雨青姐姐給鄭家添了個長孫,叫什麽名字好呢?”
鄭芝龍臉色平淡:“明儼不是曾說,雨青生子就取名鄭經嗎?”
“恭喜鄭老板,這小少爺,您的長孫是懷足了月生的,一出生就會吮手指,健壯著呢。一臉福相,將來定有一番建樹!”大夫和穩婆一人一句。
“重賞。”鄭芝龍還是拉著臉。
董友姑趁此為秦雨青說話:“爹,雨青姐姐為明儼添丁,而且是長子長孫。可她還是個丫環。友姑鬥膽,替明儼向爹請求,為雨青姐姐要個名分。不知爹如何想。”
“友姑,讓我抱抱鄭經吧。”鄭芝龍抱著鄭經,回避了名分這個問題,他來到秦雨青跟前:“秦雨青,你辛苦了。”
秦雨青早已想好對鄭芝龍的話,望著他沉重的眼神說:“能為鄭家添丁,是奴婢秦雨青的福分。老爺,奴婢不在乎身份,隻求一輩子在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左右,終生伺候著。”
鄭芝龍明白了她的意思,把鄭經抱給董友姑,對秦雨青說:“你好好休養。”
扔下這句話,鄭芝龍就走了,不知嘴裏心裏什麽滋味:雨青,你懷孕期間,我是怎麽明裏暗裏保護你的?你又是怎麽一次又一次引誘我,暗示我,給我許諾和希望的?我本已打算,明儼已將心思完全放在友姑身上了,我不會讓你承受‘色衰愛弛’之苦,也不會讓你承受‘新人笑,舊人哭’之苦。如今你這是什麽意思,要和明儼共度一生?你之前對我的言辭暗示算什麽?你在把我當猴耍嗎!
鄭芝龍這次是真的對心愛的女子秦雨青生氣了,雖難掩心中的憤怒,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秦雨青確實反悔了,她看著自己順利產下的兒子鄭經,想著戀人鄭明儼,幸福都寫在臉上:在鄭經出生的那一刻,我就反悔了,曾暗示鄭芝龍的事。鄭芝龍,對不起。不對,我為何要向他說對不起呢?我欠他什麽?隻有他欠我的,這輩子!
董友姑怕秦雨青為名分一事而難過,就安慰她:“雨青,剛才爹可能有生意上和軍事上的事情操心,你別放在心上。等明儼回來我再與明儼說,為你要名分。”
大夫人得知秦雨青生了兒子,喜憂參半:這回所有人都知道丫環生了鄭家長孫,老爺恐怕是沒心思“扒灰”了。但秦雨青依仗著兒子,傲氣飛長,將來會怎麽對付我還說不定呢?可我如今的頭風……
之後一個月坐月子,都是董友姑在照顧秦雨青。秦雨青除了給鄭經喂奶,鄭經都在董友姑懷中抱著,要不就是在搖籃中睡著。秦雨青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八月剛過,秦雨青坐月子結束,鄭明儼的鄉試結束,回來了。他一回來就覺喜從天降,抱著鄭經不肯鬆手:“我有兒子了,鄭經,我做爹了。雨青,辛苦你了。”
秦雨青告訴他:“明儼,我生鄭經前,還有坐月子的這一個月,都是友姑在忙裏忙外,你看她,不知瘦了沒有。”
鄭明儼抱著鄭經去看董友姑:“友姑,怎麽把自己累得快趴下了?又不記得要好生照顧自己了?”
“我照顧雨青姐姐生產,坐月子,是有私心的。將來我也會生孩子,也要坐月子,這不是學點經驗嘛。”董友姑快慰地說。
這時,小鄭經微笑著向董友姑伸手,董友姑立刻抱著他:“鄭經乖,友姑娘來抱你。”
鄭明儼納悶了:“友姑,鄭經對你比對他自己的親娘雨青還親呢。”
董友姑抱著鄭經哄,也沒回答鄭明儼的。
秦雨青告訴鄭明儼:“我生鄭經時,友姑接住他,第一個抱鄭經的人就是友姑。這個月,抱鄭經最多的人就是她。看來鄭經還未出生時就與友姑有了母子緣,現在出生了額,更是粘得不行,倒是省了我好多事。”
“我看,是友姑想當娘想著急了。”鄭明儼坐在秦雨青床邊衝著董友姑樂。
這時,董友姑臉色蒼白:“禾苗,快過來抱著鄭經。”
秦雨青和鄭明儼都走過去:“友姑,怎麽了?快回房休息,躺下,福雲,去泡一碗紅糖水來。”
“剛才差點沒抱穩鄭經,嚇著我了。”董友姑躺著,喘著氣說,有些後怕。
“你還把我們兩給嚇著了呢!為了照顧鄭經和雨青,把自己弄得這麽累。”鄭明儼摸著董友姑的頭,看看新生的兒子,恢複身體的秦雨青,心中無限希冀。
待董友姑喝完紅糖水,秦雨青抱走鄭經:“明儼,友姑累成這樣,你剛從福州回來,路途奔波,也累了。兩人都好好休息吧。”
鄭明儼想和秦雨青說會話,但董友姑也確實瘦弱了些,就陪著她說:“友姑,怎麽生孩子,都學到了嗎?將來你的孩子就讓雨青來照顧。我做個快活神仙。”
“想得美,你。”董友姑看得出此刻鄭明儼最想相伴的人是秦雨青,所以也沒什麽勁與他聊。
不一會,周福雲匆匆抱著哭鬧的鄭經過來說:“大少爺,大少奶奶,秦姑娘給小少爺喂奶後,小少爺哭鬧著不肯睡。秦姑娘沒辦法,請問大少奶奶能否哄小少爺入睡?”
“把鄭經給我吧。”董友姑欣然答應:“明儼,我來帶鄭經,你去看看雨青姐姐吧。”
鄭明儼先是問周福雲:“福雲,怎麽雨青她不會哄鄭經入睡嗎?是不是鄭經太調皮,認人才肯睡?”
周福雲回答:“說來奇怪,小少爺愛笑,人見人愛,一點不認生,誰抱都肯,最喜歡大少奶奶抱他,才一個月就會伸手要大少奶奶抱。但小少爺就是不喜歡秦姑娘這個親娘抱他,秦姑娘一抱,他就哭。”
蔡禾苗也說:“奴婢也奇怪,自小少爺一出生,每晚都是大少奶奶哄他睡的。”
“這樣啊?看來友姑有個娘親的樣子了,我也要學著點,來,給我抱抱鄭經。”鄭明儼抱著兒子,輕聲說著:“友姑,你看,他睡了。他喜歡我這個爹呢。”
“我房間裏早就準備好了小床,把他放在小床裏吧。”董友姑抱著鄭經,把他放在小床裏。
她輕聲歎氣:“怎麽鄭經一出生就喜我抱他,也不認生,就是不願他的親娘雨青姐姐抱他。隻知道喝奶。我看雨青姐姐為此也暗地裏難過著,隻是沒對我說。”
“可能是你帶他久了,沒那麽奇怪的。”鄭明儼說。
另一邊,周福雲問秦雨青:“雨青,這件事我實在忍不住問你,都生下了鄭家長孫了,老爺也不替你說話,還那麽冷淡。有了大少爺的兒子,你難道還要做個丫環嗎?將來,鄭經會是鄭家大少爺,總不能有個做丫環的母親吧?”
“子不嫌母醜,我相信我的兒子不會嫌棄我的出身的。”秦雨青說話聲毫無自信,與內容相悖。
“雨青,不是我胡思亂想,是不是老爺不樂意?跟你一起那麽久,我又不是傻瓜,我看得出,老爺對你……”周福雲好心,想問清楚。
秦雨青立刻板臉:“福雲,怎麽說如此亂倫之事?我有我的苦衷,你還是少知道為妙。”
周福雲隻能“唉”了一聲,不再提鄭芝龍與秦雨青之間的曖昧。
次日,鄭明儼和秦雨青,董友姑一起吃飯,伸了個懶腰:“終於可以在家休息一陣子,不用天天在學堂搖頭晃腦了。”
“明儼,出發去福州之前,那件最重要的事情還沒說呢。”秦雨青審問他。
“這個桂榜出來了吧?”董友姑也審訊:“我們不求解元,隻要是個舉人,就心滿意足了。”
鄭明儼低頭,自覺沒臉看她們:“我沒有上榜。”
沉靜了一會,秦雨青自責:“不能怪你,明儼。我毀容那段時間,你有三個月沒有去學堂。”
董友姑低著頭,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心情不好的那段日子,每夜鬧情緒,也不知明儼當時是怎麽念書的。後來我盡量彌補,卻是來不及了。明儼,下次秋闈,要待四年以後,是嗎?”
“雨青,你別自責。友姑,你抬起頭來。我不怕,有誌者事竟成,再等四年,等得起。我最願的還是我們平靜,祥和,快樂。”鄭明儼為了兩個女人,提起精神說:“到時,鄭經四歲了,和我們一起慶祝我秋闈中舉。”
晚上,董友姑在帶鄭經。鄭明儼和秦雨青相擁在一起:“終於回到以前的夜夜笙歌。雨青,來,開始我們的第二個孩子。”
鄭明儼對秦雨青沉積了幾個月的激情爆發,狂吻著。
秦雨青推開他:“急什麽?待我身體完全恢複再說。”
“那就讓我摸一下肚子,扁了,全被鄭經這小子帶走了。”鄭明儼趴在她身上說:“雨青,我難耐寂寞呢。”
“忍著。再過段時間,好好伺候你。”秦雨青象征性地吻了他一下。心中憂愁未解:如今鄭經已成了我的牽掛,我真不想再有一個牽掛。
之後的每日,鄭明儼和董友姑的琴劍合璧依然繼續,他兩將各自的情感融入劍舞和琴聲中。
一個多月的鄭經每次看到這琴劍合璧,幼小的臉就會笑,還拍著搖籃,幾乎就想站起來了。
秦雨青高興地想去抱他,但依然如此,鄭經不願她抱,她一抱就哭。這時,丫環周福雲或是蔡禾苗就過來抱著鄭經,站到董友姑旁邊去,鄭經才又恢複了嬰兒的笑,還拍著小手。
秦雨青難受地歎歎氣,坐在一旁,鄭明儼和董友姑都對他說過“別難過,鄭經長大就不會這樣了”“母子連心,子不嫌母醜,何況你這麽美的母親呢”。
可秦雨青心裏還是澀澀的:辛苦懷了你整整十個月,你怎麽就這麽厭惡娘親呢?